第9章 偏袒
翌日下午,戎霜旋和尋盞一起坐車到了榮家,沒成想還沒見到爺爺奶奶,就在大廳裏看到了路平柏一家三口。
歐式吊燈懸在頭頂,複古雕花的真皮沙發擺在正中央,腳底是繡着立體花紋圖案的地毯,牆上的巨幅油畫描繪的是中世紀的場景,戎霜旋不是行家,看不出來這畫的價值多少,随意打量了幾眼,叫住一個經過的傭人,“爺爺奶奶呢?”
“老人家還在午睡,小姐可以先回房間休息一下。”
戎霜旋從小住在這裏,自然有準備她的房間,重點不在于這,而是她一時口快忘了爺爺奶奶有午睡的習慣,見傭人沒有生疑,她轉移話題,往那幾個人所在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他們怎麽來了?”
戎旌還在忙工作會晚點過來,這在戎霜旋的意料之中,可路平柏他們在是她沒想到的,果真是冤家路窄。
傭人不清楚情況,戎霜旋沒再追問,這裏畢竟是榮家,她到底不是榮家的親孫女,沒有無緣無故将人趕出去的道理,打算先回房間看看,對着尋盞說:“你去沙發上坐會,我回房間拿點東西。”
在榮家的地盤上,路因一家還不敢胡來,如果她沒猜錯,當初是因為和戎家的交情,他們才能和榮家搭上線,這次被邀請過來也算合情理。
少了戎霜旋這個不确定因素,路平柏終于找到機會開口:“小盞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一起去将你的戶口遷過來,改姓路,也算是認祖歸宗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遷戶口?”尋盞眼皮微擡,望向面前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我這輩子都只可能姓尋。”
路平柏一時無言,沒想過這個兒子天生反骨,處處對着幹,還是周惜芹出來解圍,她的心思要細膩許多,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小盞,家裏的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生活用品也準備得差不多,你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回家看看?”
“說什麽氣話,你是爸爸媽媽的兒子,當然要姓路。”
順便幫忙緩和父子倆之間的氣氛。
“我可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兒子正在旁邊坐着呢。”尋盞似笑非笑地往他們身側的方向看了一眼,路因的目光暗含敵意,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暴露出他此時的情緒,“那你是誰的兒子?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嗎?”路平柏耐心告罄,徹底被激怒。
尋盞的突然出現打破了路平柏原本看似完美的生活,前一陣他收到一個匿名包裹,裏面赫然是一份親子鑒定書,上面顯示路因和他之間沒有血緣關系,路平柏沒法忽視,自己偷偷拿着路因的頭發親自去做了親子鑒定,事實證明也确是如此。
他還沒和妻子說,周惜芹就在無意間看到了那份親子鑒定,夫妻倆之間爆發了不可避免的争吵,路平柏懷疑周惜芹給自己戴綠帽,周惜芹有口難辯,見相處多年的丈夫完全不相信自己,她開始疑心親子鑒定的真假、路平柏是不是有什麽秘密……一時間理智給情緒讓了位。
兩人還沒争吵出個所以然來,路平柏又收到了一個匿名包裹,被告知尋盞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夫婦倆按捺不住到了尋盞的高中,只遠遠的一眼,一切疑問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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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這還沒有結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路因一早發覺了異常,将夫婦倆的争吵內容聽了個清清楚楚,路平柏和周惜芹回到家,第一眼就看了坐在沙發上等待他們回來、因知曉實情而眼眶通紅的路因。
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二人,這幾天劇烈的情緒波動讓路平柏頭痛地扶額,這件事怎麽處理都不對,家事和公事堆在一起,他忙得焦頭爛額,對着尋盞這個“問題少年”也沒了那麽多耐心。
更何況尋盞從小就沒有在身邊,除了血緣上的牽連,父子親情微乎其微。
“我是尋詣和黎楓羽的兒子。”
他的父親不是殺人犯,但這些話沒必要和路平柏解釋。
“好,好得很……”
“什麽好得很?是有什麽開心事嗎?說來給我聽聽?”從樓上下來的戎霜旋感受到這微妙的氣氛,插入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也不知道這幾個人趁她不在又搞什麽幺蛾子。
說話時她看着尋盞,面帶詢問,這就是要為他出頭的意思了。
“他們讓我改姓路,我不願意。”尋盞沒了方才的尖銳,語氣放軟。
以為戎霜旋只是暫時要留下尋盞,不會管得太寬,周惜芹趁機說道:“小旋,你幫忙勸勸小盞吧,既然要回家,哪有繼續當外姓人的道理。”
“我們燈燈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改就不改呗,這又不是多大的事。”戎霜旋不以為意,話裏全是偏袒,自言自語似的說:“姓路多難聽啊,路盞,怎麽不幹脆叫路燈?”
路平柏不想吃悶虧,終于沉不住氣,“小旋,伯伯和伯母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我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和我們說,免得傷了和氣。”
“這個問題你得問他了,你問他前天下午到底做了些什麽。”
戎霜旋不喜歡周惜芹和路平柏自然還有別的因素在,但眼下那些事都沒發生,她也沒法拿出來說。
門外響起汽車的聲音,接下來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戎旌出現在視線中,他将大衣脫下交給傭人,裏頭穿着身深藍色的西裝,在看見戎霜旋後眼睛亮了亮,“小旋。”
“哥哥,”這是戎霜旋第一次見戎旌,心裏有些緊張,他比她預料的時間回來得要早,”這是尋盞。”
雖然是親兄妹,可戎霜旋和戎旌的身高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兩人長得最像的地方是眼睛,戎旌也是內雙,遠看會被誤以為是單眼皮,不似戎霜旋的圓潤,戎旌眼睛偏狹長,不笑時容易讓人産生距離感,五官立體,打扮講究,比起尋盞多了一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面對其他人,戎旌沒了眼底的笑意,出于禮節和尋盞握了握手,而對路平柏一家只是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再次坐下,戎霜旋撿起方才的話題,原本路平柏已經不打算在戎旌面前提起,“你怎麽不問他?不是想知道原因嗎?”
路因還是那副樣子,只是臉上的淤青散了些,尋盞受的傷也淡了不少,人是戎旌派過去的,他沒有仔細過問,卻也大概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見狀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前幾天路因找了一群人去找燈燈的麻煩,七八個人欺負一個,他們也不害臊,你看燈燈臉上這傷就是被他們給打的,當時我碰見的時候都差點吓死了。”
戎霜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戎旌不滿戎霜旋對尋盞親密的稱呼,但聽到妹妹受了驚吓,緊張地問:“你沒受傷吧?”
沒想到戎旌反應這麽大,戎霜旋有點愧疚,但仔細一想……應當也不算說假話吧?當時的情況确實不太好。
“沒有,就是當時有點害怕。”
路因快被戎霜旋颠倒黑白的本事弄瘋,她帶了一隊平均身高一米九以上的保镖,語氣嚣張又狂妄,還揚言說要殺了他,該被吓死的人到底是誰?
可問題在于戎霜旋說了什麽他沒有證據,就算有證人戎旌也不一定會信,而他先動手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只能想辦法辯解:“旋姐姐誤會了,我當時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是他先出言不遜,所以我們才會起了沖突,都是鬧着玩的,怎麽會真的計較。”
“小旋,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
路因仗着尋盞不會告狀,和路平柏還有周惜芹說的是另一個版本,雖然沒有言明,卻都讓他們以為是尋盞先找的麻煩。
沒有尋盞當陪練,此時的路因信口雌黃的能力還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因為心急亂了陣腳,話裏都是漏洞,戎霜旋諷刺說:“出去玩?現在不喜歡酒吧網吧游戲廳了,喜歡親近大自然?你們是組隊去城郊撿垃圾的嗎?”
“他沒事去挑釁你們幹什麽,他又不是你,天天像個鬥雞一樣,不說他只有一個人,退一萬步講,他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去挑事?”
“反倒是你,得知自己不是親生的,怕他回來後家裏沒了你的位置,所以才想先給他個教訓。”
“我……”路因不可能認下這件事,正想開始醞釀情緒,就見到尋盞的眼皮垂下,雙拳緊握放在腿上,從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的眼尾微微發紅,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
心裏暗罵了一句“艹”,這才過了幾天,這人的演技怎麽能進步這麽多?
戎霜旋也注意到了尋盞的異常,心裏覺得有些奇怪,但遭遇這樣的事誰都不好受,委屈也是人之常情。
“旋姐姐不喜歡我沒關系,可我沒有那個意思,當時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如果知道的話我也不會……我不是故意的。”
路因很快調整好情緒,一臉惶恐,生怕被怪罪,路平柏和周惜芹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一時不知道該信誰,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戎旌沒這麽好的耐心,妹妹沒事是萬幸,如果她受了傷那就是另一回事,他雖然不清楚尋盞的品性,但路因算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能看出一點彎彎繞繞,聞言語氣不善,“那你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小旋在污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