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憶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戎霜旋的影響，再回到房間的尋盞毫無睡意，強迫自己入睡後，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小時候的情境，像老舊的電影般，一幕一幕地回放。
只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媽媽抱在懷裏，而是站在一側旁觀。
一對容貌出衆的母子坐在陽臺的小板凳上，老式電風扇運作着，此時正是黃昏，大片晚霞鋪在天邊，像銀河裏瑰麗的星雲，色彩絢爛至極。
地上放着一瓶花露水，黎楓羽将小尋盞抱在懷裏，怕兒子被蚊子咬到，一只手還拿着蒲扇輕輕地扇着風，小尋盞正坐在媽媽腿上認真地玩着新玩具，黎楓羽低頭看着，溫柔地問：“好不好玩呀？”
“嗯！謝謝媽媽。”小尋盞擡頭漾出一個笑，黎楓羽忍不住在兒子額頭上親了一口，“小盞喜歡就好。”
看着這一幕的尋盞難得露出真心的笑容，他記得小時候媽媽經常四處給他搜羅一些新鮮玩意兒，很多同齡的小朋友見都沒見過，只有他一個人有，每次他都能因為這個開心很久。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媽媽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感傷起來，注意力全放在玩具上的小尋盞沒看到，可長大的他卻看得清楚分明，有種難以言喻的難過将她包裹住，眼裏還帶着對未知的恐懼與迷惘。
身後傳來動靜，黎楓羽立馬用指尖揩了揩眼角，身形健碩穿着警服的男人腳步沉穩，進門後立馬捕捉到了陽臺上的兩個小小的身影，目标明确地向他們母子倆走去。
“小羽毛。”尋詣上前蹲下，趁着兒子沒注意托住黎楓羽的後頸落下一吻，誰知道他香都沒偷完，小尋盞就捂住眼睛叫了起來，“爸爸羞羞！”
面對搞破壞的兒子，尋詣有一絲被捉住的尴尬，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小屁孩懂什麽。”
小尋盞捂住頭往黎楓羽懷裏鑽，黎楓羽和尋盞無奈地對視一眼，夕陽的餘晖映照在一家三口身上，暖金色的光芒充滿整個視線，看起來溫馨又美好。
畫面一轉，眼前的景象很快就只餘兩個人，家還是那個家，可終究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小尋盞用筷子扒拉着米飯，偏過頭小心翼翼地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
“是不是飯菜不好吃？”黎楓羽勉強地笑笑。
“不是的，媽媽做飯很好吃，”小尋盞搖搖頭，“只是我想爸爸了。”
黎楓羽最近一年多開始學着做飯，一開始味道難以下咽，到現在雖然還是比不上尋詣的手藝，但好歹能做得像模像樣，不然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保證。
想到尋詣，黎楓羽難掩酸澀，但克制着不讓情緒外露，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筷子，肅了神色，認真地對小尋盞說：“如果有一天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小盞也要好好生活，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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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小尋盞不到六歲，他不太聽得懂，卻也知道“不在了”大概指的是什麽，慌亂地抓住了黎楓羽的衣角，“媽媽要去哪裏？爸爸媽媽不要小盞了嗎？”
“怎麽會？”黎楓羽将小尋盞攬進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小盞是爸爸媽媽的寶貝呀，我們永遠都不會不要你，只是有的時候爸爸媽媽也沒有辦法，還請小盞不要怪我們，好嗎？”
“會有人來替爸爸媽媽照顧小盞的，她會比我們更愛你。”
“小盞不要！”小尋盞嘴角下壓，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我只要爸爸媽媽。”
“不準任性。”黎楓羽嚴肅地糾正，面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兒子，狠下心來不去看他，最後還是小尋盞搖了搖她的衣袖，一邊打着哭嗝一邊朝她張開雙臂，“媽媽……嗝……媽媽抱。”
眼眶微紅的黎楓羽被他逗笑，頗有些吃力的将小尋盞抱起，同時打趣說：“小盞最近是不是瞞着媽媽偷偷吃零食了？不然怎麽這麽重？”
“小盞沒有。”小尋盞用手抹了抹眼淚，跟個小花貓似的，仍然牢牢記着黎楓羽方才說過的話，“有誰會來照顧小盞呢？爸爸媽媽還會回來嗎？”
“媽媽也不知道她是誰，但她一定會來的，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麽，小盞都要堅強，乖乖地等她來好嗎？”
黎楓羽避開了後一個問題，這次還不等小尋盞回答和追問，她劇烈地咳嗽起來，怕摔着兒子，連忙将小尋盞放下，自己用手扶着牆壁。
“媽媽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小尋盞将疑問抛之腦後，連忙牽着黎楓羽在沙發上坐下。
面對兒子關切的眼神，黎楓羽搖搖頭，原書中黎楓羽因為尋詣入獄憂心過度而死，所以現在即便她對這一切早有心理準備、想盡辦法調整心情，也躲不開這個結局嗎？就和她這幾年不論怎麽做都無法避免走到這一步一樣？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但黎楓羽還是難免覺得無力。
“小盞還沒說答不答應媽媽。”
“嗯嗯！我聽媽媽的話。”小尋盞連忙點頭，黎楓羽用紙巾幫他擦幹淨臉，聞言輕輕地笑了笑，眼裏肉眼可見地疲憊，“小盞乖。”
……
鬧鐘一響，從夢中驚醒的尋盞艱難地睜開眼睛，帶着渾身的疲憊從床上坐起，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想到上午要去家教，下午回來還要搬家，尋盞勉強打起精神，開始迎接新的一天。
戎霜旋安排了司機送他，尋盞也沒拒絕她的好意，上車後看到後座上放着法律有關的書籍，随口問：“這是姐姐的書嗎？”
司機正在系安全帶，聞言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回道：“對，小姐落在了車上，等會還麻煩您幫她拿上去。”
“應該的，不麻煩。”尋盞好脾氣地笑笑，“昨天下午姐姐是不是去上課了？”
“沒有啊，小姐昨天下午沒課，課是在上午。”
“原來是這樣。”尋盞的眼皮垂下來，遮住眼中的疑惑，她不是說專業課是在下午嗎？為什麽要騙他？
另一邊戎霜旋睡到自然醒，因為熬夜的緣故起得比平常都要晚，客卧裏早已空無一人，陽光照進來，房間裏整潔如新，戎霜旋看着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幫尋盞看房子，打算找找環境還說得過去價格又不至于太貴的，重點是安保措施要好。
保镖就住在家對面，随叫随到，戎霜旋想了想應該也沒太多要搬的東西，順便安排了幾個保镖在尋盞搬家後保護他，一切準備妥當，可戎霜旋還沒等到他回來，就先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好，我立馬就過去，謝謝。”
挂完電話的戎霜旋深吸一口氣，匆忙換了衣服趕到醫院，推開急診室的門，就看到尋盞坐在椅子上，身上肉眼可見地添了大大小小的新傷，他撩起了褲腿，護士半蹲着正在給他上藥。
“姐姐。”清亮的眸子望過來，他嘴角紅腫，漂亮的臉上再度蹭破了皮，身上穿着戎霜旋上周給他買的新衣服，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漬，戎霜旋眉頭皺得死緊，眼皮下壓，看到他以後不光沒放下心，火氣反而冒得更大。
“你搬出去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嗎？”
戎霜旋一時氣急，有些口不擇言，雖然說尊重他的選擇，但歸根結底更希望将尋盞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免得出現類似的問題，誰知道尋盞前一天剛說要搬走，今天就給她送來這麽大個禮。
“對不起，姐姐，給你添麻煩了。”
“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麽歉。”戎霜旋氣呼呼的，不可避免地遷怒，“是誰幹的？”
“是路因對不對？”
尋盞沒有回答，但沉默同時也給出了答案。
戎霜旋是真沒想到路因膽子會那麽大，在她給過警告的前提下依然不長記性，她腦子飛速運轉，正想着要怎麽報複回去，衣角就被人扯了扯，轉過頭對上尋盞的視線。
急診室裏人來人往，戎霜旋就站在尋盞面前，穿着白色羽絨服的她看起來并不臃腫，反而像只軟軟的糯米團子，長了張娃娃臉的女孩正生着悶氣，小臉皺成一團，男孩擡頭望她，眼裏有小心翼翼的讨好，還帶着無措，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面前的情況。
“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戎霜旋口是心非，看護士給他臉上也塗好了藥，忍不住說：“你是嫌自己長得太好看了是不是？”
尋盞忍不住笑了笑，在此刻察覺到了她別扭的關心，心裏有股暖意流淌過，讓人格外熨帖，戎霜旋瞪了他一眼，怕自己再說出什麽不好聽的，幹脆緊抿着唇站在旁邊看着，一根又一根沾着零星血跡的棉簽被扔進垃圾桶裏，而整個過程尋盞眉頭都沒皺一下。
直到回到家，戎霜旋仍然沒消氣，将包往沙發上一扔就去了衛生間，裏面的物品掉落在地毯上，尋盞看了一眼她去的方向，走上前主動幫她收拾起來。
目光觸及戎霜旋上次和他一起去眼鏡店配的那副黑色鏡框的眼鏡，尋盞不知想到什麽，放在手裏打量了一會，金屬的觸感泛着涼意，過去許多不易察覺的細節湧入腦海，加上今天司機提到她周五上午有課，尋盞思索了一會，将眼鏡架到了自己的鼻梁上。
不出所料的，這是一副平光眼鏡。
作者有話要說：
戎霜旋掉馬進行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