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陪考
“我沒有朋友，”如果陳明瑞在這，肯定會發出一聲冷笑，但他不在，尋盞說話毫無顧忌，“我就是有點沒想到。”
“你不是很忙嗎？不用管我，我沒關系的。”
在過去這将近一年的時間裏，戎霜旋全年無休，幾乎天天往公司跑，除夕那天還在家處理工作，沒有哪天是徹底閑下來的，尋盞這話既是真實情況，又能體現出他的懂事。
這麽一說戎霜旋心裏的愧疚更甚，她事業做得有聲有色、結交了更多朋友，還将人帶到家裏吃飯，卻唯獨冷落忽視了他，原本他才是她來到這的初衷和目的。
雖說創業也動了想給他爸爸翻案的心思，但尋盞是什麽性格她再清楚不過，好不容易信任一個人，戎霜旋能從他的眼神和行為中感覺到對自己的在乎，她卻辜負了這份情感，他不善于表達，也不知道背地裏受了多少委屈。
“沒想到我會帶你出去玩嗎？我之前确實很忙，現在公司慢慢穩定，事情會少一些，不然我養他們幹什麽吃的？”
“我不是工作機器，也會感覺到累，剛好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到處玩一玩，你不用替我擔心，什麽都不耽誤。”
“更何況，在我心裏你比工作重要。”
尋盞眼裏的紅血絲還沒褪下去，眼尾泛紅，粼粼的水光讓他顯得更無辜，就這麽看着她不說話，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戎霜旋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極力忽視心裏那股異樣的感覺，這種情況下來不及分辨，在他頭頂拍了拍，扔下一句話就跑回了自己家，“那個，你記得把碗洗了，洗完先放你這，我有時間再過來拿。”
這晚的事情給戎霜旋提了個醒，她不止是嘴上說說，有意減少工作量，争取在尋盞回家之前先到家，關心一下他的學習生活，高考那兩天為了陪考還特地請了假。
學生家長來來往往，為了方便戎霜旋在學校附近高價租了個私人停車位，第一天上午的考試科目是語文，烈日當空，望着校門口挂着的紅底橫幅，戎霜旋被刺得睜不開眼，司機貼心地送了把傘，才稍微好受一些。
她穿了件複古泡泡袖襯衫，外加一件織帶背心裙，亮面小皮鞋上的金屬扣泛着光，短發添了幾分活潑，不像是陪考的家長，更像是來參考的考生，在人群裏很是亮眼，連巡邏的警察和保安都忍不住過來詢問幾句。
注意到身側一位家長頻頻偏過頭來看她，戎霜旋以為她和其他人想的一樣，在回答完警察的問題後，注意力都放在等尋盞出來這件事上，此時離考試結束還有最後一分鐘。
鈴聲和提示音響起，喚起了戎霜旋久遠的回憶，她被認回親生父母家那年正值高二，學校離家遠，他們嫌轉學手續麻煩，一直沒給她辦，無奈之下她只能選擇住校，和養女同一天在不同學校高考，明明一邊去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偏偏爸媽都選擇去給養女陪考，她考完出來誰都沒看到，默默在食堂點了份飯，結束後将行李打包，自己打車回家。
有學生向門口跑過來，慢慢地人越來越多，她收回思緒，搜尋着尋盞的身影，他先一步看到了她，走近後戎霜旋才發現他身邊還跟了一個陌生面孔，對她身側叫了一句“媽”。
“這是我同學，戴苑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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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霜旋和方才看她的那位家長對視上，沒想過會這麽巧，“阿姨好，我是戎霜旋，小盞的姐姐。”
“什麽？”戴苑傑一驚一乍的，意識到自己的冒犯，重複了一遍問題，代入得倒很快，這麽點時間連姐姐都叫上了，“姐姐，你說你叫什麽？”
高二家長會那次戴苑傑生病請假，加上他不怎麽關注和尋盞有關的流言，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所以不清楚他有個所謂的姐姐，在他心裏尋盞還是個身世可憐但聰明絕頂的正能量學神。
方才自尋盞和他一起往校外走的時候他就很疑惑，又沒人等他，他出去做什麽？直到看見戎霜旋才反應過來。
原以為是他對象，沒來得及感嘆尋盞鐵樹開花，就聽說是姐姐，姐姐就算了，可她叫戎霜旋？這名字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
“戎霜旋。”既然是尋盞的同學，戎霜旋不會不給面子。
剛考完語文，每到古詩詞填空的時候戴苑傑就會想到那句詩，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戎旆霜旋重，邊裘夜更輕。是這句吧？”
說完戴苑傑看向尋盞的眼神帶上了揶揄，尋盞沒想到會這麽突然地被戳破，也有些緊張，不過戴苑傑難得聰明地沒再說什麽。
戎霜旋有些意外，“是這句，”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和他媽媽客套道：“他的成績一定很好吧？”
戴母的表情有些尴尬，自家兒子那成績，能上個本科就謝天謝地了，嘴上卻是說：“還行，我對他沒什麽要求，身體健康就好。”
對尋盞的問候，戴母只是略一點頭，她一直不贊同戴苑傑和尋盞走得太近，他單純好騙，對方被占了名額，說不定藏着什麽壞心思，現在這世道就是這樣，沒人打點關系只能吃啞巴虧，更何況尋盞還是個家底不幹淨的孤兒。
之前來學校聽過一些流言，說什麽尋盞攀上了戎家，戴母原本沒放在心上，直到前一陣她跟自己娘家姐妹去參加宴會，隔着老遠看到了戎升的董事長，這才意識到惹了什麽麻煩，回家急匆匆地和老公說，戴父安慰她要找上門不會等到現在，尋盞的名字仍挂在實驗班，而不是重點班，不論是他沒有主動告狀，還是戎家人沒處理，兩種情況都說明他不重要。
戴母一想也是，漸漸地就将這件事抛到了腦後。
這會看戎霜旋眼熟，又聽說她姓戎，目光在她和尋盞之間轉了一圈，忽地想了起來，“你哥哥是戎旌？”
“是啊，您認識我哥哥？”
“這……我聽我家老戴提起過，戎總年輕有為、事業有成，怎麽會有人不認識。”戴母笑得谄媚，沒說不認識，也沒說認識，想和戎霜旋拉近關系，“我經常和我家苑傑提起，就希望他能向戎總學習，之前還和我家老戴說他以後要是能有戎總一半優秀，就是我們戴家祖上冒了青煙。”
這話将戎旌誇上了天，戴苑傑撓了撓頭，不明所以，“媽，您什麽時候……”
“我怎麽沒說，明明就是你不把我的話放心上，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
按套路戎霜旋該謙虛幾句，順帶着誇一誇戴苑傑，可她畢竟年輕，不懂長輩之間的人情世故，或者說并不贊同，聽說她丈夫姓戴，笑容變得微妙起來，她記得書裏占了尋盞名額的那位也姓戴，爸爸是副局長，所以就是面前這位？
“您丈夫在教育局工作？”
戎霜旋問了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是、是啊，”看她的态度倏地冷了下來，戴母也意識到了什麽，總不能不打自招，想辦法補救道：“都是同學，又是同桌，要是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你盡管開口。”
“不用，我家小盞争氣，在哪都是第一名，再說馬上高考都要結束了，以後能不能碰得上還不一定。”
戴家不從商，可戎旌也不是他們能得罪的，眼下戎霜旋這态度讓戴母心裏打起了鼓。
“走吧，我們去吃飯。”不想在這繼續耗下去，戎霜旋往一旁走了幾步挽起了尋盞的手臂。
“姐姐，要不我們一起吃？”
戴苑傑以為他媽又要瞎吹，扯着尋盞到了一邊，沒注意到這邊氣氛有什麽不同。
戴母不想結怨，附和說：“對啊，我在這附近訂了個酒店，吃完飯還可以休息一下。”
那些話都被尋盞收入耳中，看戎霜旋臉色不佳，他向來看重她的感受，拒絕道：“不了，你們去吃吧。”
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下意識地将她的手從臂彎裏摘出來，放到自己手心牽住。
和他媽面帶憂慮不同，戴苑傑大大咧咧，沒什麽不悅，瞄到他們牽着的手，挑了挑眉。
還姐姐，鬼信呢。
戎霜旋沉浸在情緒裏，沒注意到手一直被尋盞牽着，他還捏了捏她的指尖。
直到在司機的帶領下來到附近的一家酒店，粘膩的汗被空調一吹，手一涼，戎霜旋才反應過來抽回手。
“剛剛過馬路，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怕你摔了。”
戎霜旋不記得手是什麽時候牽上的，聽他這麽說也沒多想，她訂的是頂樓的總統套房，怕外面的飯菜吃不習慣，到時候出現什麽問題，為了以防萬一，飯是從家裏帶回來的，還溫熱着，擺好放在餐桌上，她看了一下環境，念叨說：“切，誰稀罕他們訂了酒店，肯定沒我們的好。”
她時不時還是會這麽孩子氣，尋盞也習慣了，“嗯，你的就是最好的。”
“不能這麽說，”戎霜旋認真地糾正，“應該是給你的肯定是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