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想要什麽
離開有一段距離後,馮誕扶着一棵樹微微喘着氣,難以言述的心痛,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她怎麽會抛棄所有的廉恥與自尊,這樣作踐自己!
明明馮氏才是始作俑者,奪走她一切,不斷在傷害她,她明知道那樣做了,她必要死無葬身之地,卻還是這樣卑微的請求着他,小心翼翼的獻出自己的一切,去換馮氏那一點點憐憫?
“大哥是怎麽了?”馮清突然出現在馮誕身後。
馮誕眼神一動,微微無措道:“沒什麽。”便準備離去,卻被馮清一把抓住手腕,馮誕身子一僵。
“你還不跟我說實話,你和高照容,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馮誕臉色一亂,甩開了馮清的手。
“我剛剛都看到了,你把她抱回去了是嗎?你在她屋裏做了什麽你心裏清楚!”
“別胡說了,我和她什麽都沒有!”
“大哥,你別被她騙了,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她那種卑賤無廉恥的女人,哪有什麽真心啊?你別再被她蠱惑了!”
“就算她是利用我又如何?”馮誕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們謀劃奪走她的孩子,她會這麽作踐自己嗎?堂堂三夫人,用得着這樣出賣自己嗎?”
“可我有什麽辦法?太後逼我啊!大哥管得了我,還管得了太後嗎?”馮清氣急道:“當年太後就是憑借出仕北魏的兩燕舊臣擁護才坐上了皇後之位,大哥是長子,比我更清楚這太子位和皇後位,不僅僅關乎馮氏的利益,背後可是關乎整個兩燕舊臣和鮮卑舊貴利益的!”
“清兒,別說了。”馮誕打斷道:“太後再怎麽掙紮,也是徒勞無功的,清兒,你是聰明孩子,在太後與陛下之間,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馮清苦笑,“我當然是會忠于我的丈夫。”
“那就好。”馮誕松了口氣,“高貴人那裏,你們不要再為難她了,她沒有威脅,我與她也是清清白白的,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也一定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你在她手心捏着,我還敢為難她嗎?”馮清恨聲道。
馮誕走後,馮清去看了看高照容,高照容正若無其事地坐在床邊整理着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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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冷冷道:“你是故意讓我看到的?”
“是又如何,你也看到馮君對我的态度了。”高照容淡淡道。
馮清恨聲道:“我警告你,別碰我大哥,你敢動他,我饒不了你。”
“動了又如何?”高照容不以為意道:“你這般維護他,他不是還向着我說話。”
“你無恥!”馮清氣的上前揚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高照容臉色一冷,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出去道:“你很清楚馮君在陛下心裏的分量,也看到了馮君對我的态度,別再打我跟我兒子的主意,否則,我不介意玉石俱焚!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你敢讓馮誕死嗎?”
“你……”馮清氣的啞口無言,高照容太狠了,直接拖馮誕下水,以馮誕在元宏心裏的分量,馮誕有事,自己也得陪葬,就算高照容真跟馮誕有什麽,就算她看到的都是真的,她也得幫高照容瞞着,馮清恨啊,太恨了……
馮清恨恨地看着她,不甘心道:“高照容,你等着。”撂完這句話,就恨恨地轉身離去。
馮清一走,苦苦支撐許久的高照容,眼淚終于不争氣的流了下來,她,賭贏了嗎?
馮太後聽聞高照容昏倒,也和元宏一道過來看了看她,太醫說并無大礙,只是心情積郁罷了。
馮太後見她的心疾反反複複的,總不見好,就提議早些回宮調養。元宏也無異議,第二日一早,衆人就浩浩蕩蕩的啓程返回平城宮了。
高照容深深看了馮誕一眼,似乎在提醒他,記得自己對他說過的話,這一回平城宮,馮太後怕是就要帶走她的孩子了,只有馮誕能幫她了……
回宮後,馮太後就以高照容身體不适為由,讓王鐘兒把元懷抱到自己宮裏照顧着,元懷才兩個多月,突然離開了母親,有些不适應,一直鬧個不停,馮太後嫌煩,就讓宮人把他帶到別處照顧。
近來,高照容也頻頻到元宏宮裏去乞求他,幫她把孩子要回來,元懷還那麽小,如果沒有母親照顧,宮人們又不上心怎麽辦?
元宏一開始還會安撫她幾句,後來也覺得煩了,就不讓她再過來了,高照容覺得自己被所有人抛棄了,沒有人管她,沒有人在乎她,曾經以為元宏愛她的,如今看來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情緒愈發不好了,總是自顧自地不停給元恪和元懷繡着衣物,也不管他們有沒有機會穿。
馮誕也跟馮太後說過,不如還把元懷給高照容送回去吧,反正馮太後自己也不怎麽在乎元懷,高照容都快被折磨的精神失常了。
馮太後都置若罔聞,她就是要這樣折磨高照容,她要是真的瘋了,馮清和馮汀就能名正言順的收養元恪和元懷了。
元宏想讓高照容和馮氏撇清關系,可馮太後拿住她的兩個兒子,明顯是不想讓高照容跟馮氏撇清關系,元宏要對付馮氏,也必須顧忌高照容生的兩位皇子。
午間的花園太陽正是毒辣,高照容呆呆的坐在水塘邊,癡癡地看着池裏游來游去的小魚。突然,一道陰影遮到了高照容頭頂,為她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高照容有些恍然,擡眼就看到了那遮在頭頂的折扇,她猛然起身,一回頭就看見了身後那一臉淡然的馮誕。
高照容心緒混亂,支支吾吾道:“馮,馮君。”
馮誕若無其事的一笑,“貴人很閑嗎?在這裏看魚?”
高照容心虛的低着頭,默不作聲。
“很閑的話,陪我走一段如何?”
“馮君,這裏是皇宮。”高照容小心翼翼提醒道。
“我都不怕,你在怕什麽?心虛,是心裏有鬼嗎?”馮誕淡然笑道。
“我…”高照容臉上一紅,“沒有,馮君請。”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高照容始終和馮誕拉開一定的距離,馮誕不由好笑,“貴人,隔這麽遠,你聽得到我說什麽嗎?”
“聽得到,馮君請說。”
馮誕無奈一笑,“貴人入宮多久了?”
“十三歲入宮,已有七八年了。”
馮誕點點頭,“其實,我一直想問貴人,為什麽一直稱呼我馮君?”
高照容愣了一下,“您不喜歡別人這樣稱呼嗎?”
“不是。”馮誕搖搖頭,“只是別人都稱我殿下,或者稱我的名字,聽到你這樣稱呼,覺得很有趣,你是唯一一個。”
高照容心中一動,“對不起,是我不懂規矩。”
“沒什麽,你那樣叫,很好。”馮誕若有所思。
高照容遲疑道:“其實,我以前不是這樣稱呼您的,那時,我稱呼您世子,只是在您封王後,我就稱呼您馮君了。”
馮誕微微一笑,道:“為什麽?”
高照容抿抿唇,踟蹰道:“馮君還記得我給你倒茶的事嗎?”
“嗯,那一日林修儀說過,就想起來了。”
“那一次太後雖然沒有打我,但是罰我在暗室跪了一夜,秋天的夜裏好冷,我在暗室凍得瑟瑟發抖,你聽到我的哭聲就找了過來,你告訴我,你叫馮誕,那之後,我就稱呼你馮君了。”
回想往事,馮誕心中一動,“我那時對貴人沒有其他心思。”
“我知道,我那樣卑賤的身份,也不敢奢望馮君的垂青。”高照容苦笑,自顧自道:“後來,太後送我去陛下處服侍,我不敢侍寝,晚上的時候總是偷偷躲起來。”
高照容抿抿唇,嘴角微微含笑道:“有一次,你發現了我,我吓的快哭了,你卻什麽都沒有說就走了。後來,我聽宮人說,是你跟陛下說我膽子小,陛下才一直沒有讓我侍寝,雖然後來……”
高照容說到最後,又想起元宏對她用強的第一次,莫名的心酸又委屈,卻沒有注意前邊的馮誕已經停下腳步轉過了身,便一頭撞到了他的懷裏。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高照容眼睛紅紅的,許是剛才的回憶真的讓她很委屈,在馮誕眼裏,她那模樣,就像是一只純情又無辜的小白兔一樣楚楚可憐,馮誕心裏莫名被撩撥了一下,看着高照容的眼神也愈發複雜。
“馮君……”
馮誕卻突然拉起她的手腕,往旁邊的一處假山走去,高照容一驚,想要掙脫,“馮君,不可無禮。”
馮誕置若罔聞,把她拉到假山中一處隐秘之處後,就把她抵在了壁上,背後凹凸不平的山石咯的高照容脊背生疼,不由微微蹙眉,“馮君,你放手。”
馮誕扶着她的肩膀,耐心道:“別動,我會幫你的,但是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高照容一怔,幫她?那他是接受了自己的獻身了嗎?遂不再掙紮,垂下眼眸平靜道:“難道馮君是想在這裏要了我嗎?”
馮誕眼神落寞,看起來有些受傷,搖搖頭道:“別說這樣的話,我沒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麽。”
高照容眼神一動,微微不可思議地看着馮誕。
“我跟清兒說過了,她以後都不會再為難你了。”
高照容心中劃過一絲暖流,“多謝馮君。”
“你必須堅強起來,你的孩子永遠都是你的孩子,沒有人能奪走,忍一忍,他們都會回來的。”
“你會幫我把他們帶回來嗎?”高照容不可思議地看着馮誕。
“陛下會把孩子還給你的,你必須相信他!”
高照容苦笑道:“他大約已經厭倦我了,都不肯見我了,我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的賤妾罷了,後宮有的是可以替代我的人,我對他也沒什麽用了,他不會幫我的。”
“貴人,你不要總是這樣想,把什麽都當做是利益交換!”馮誕蹙眉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算不清的。”
“我已經沒有什麽價值了,陛下也不要我了,說出那樣的話,我也覺得很羞恥,可事實證明,哪怕我抛棄僅存的自尊廉恥,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如果你不肯幫我,就算了。”高照容落寞道。
“我說過我會幫你的,我沒有因為那些話看不起你,我更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出賣自己的事情了。”馮誕認真道:“你不用付出什麽,我也沒想得到什麽。”
“為什麽呢?”高照容不解。
“因為……”馮誕的手指撫過高照容的臉,高照容如同觸電般一陣顫栗,她猜不透馮誕的用意,甚至一動不敢動,馮誕微微低下了頭,溫熱的唇瓣覆在了高照容微張的嬌唇上,高照容瞳孔放大,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推開他。
一吻之後,馮誕緩緩松開高照容,“現在,你明白了嗎?”
馮誕走後,高照容尚在震驚中沒有回神,只是眼中的水霧,已經化作淚珠滾滾從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