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考核斥馮誕

四月中的時候,鄭充華生了一個男孩兒,元宏微微有些頭疼。

這孩子是去年七月他出征前懷上的,當時是服藥後行藥時一時興起才臨幸的鄭氏,之後不久就離宮出征了,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懷孕了,等自己再回來,孩子都快生出來了!

男孩兒?女兒也就罷了,怎麽是個兒子呢?他這兩年雖選了很多漢人貴族嫔妃入宮,可不過是為了漢化改革拉攏漢人罷了。

他沒想讓漢人嫔妃生下皇子,他有擔憂啊,他怕遷都之後,鮮卑舊貴被抛棄,這些漢人士族,再成兩晉門閥,架空皇帝啊……

可元宏又不能把這孩子再塞回去,便把孩子抱去給了馮清撫養,還為七皇子取名恌,元恌,有自嘲輕佻之意……

這天,元宏要考太子功課,就把元恂、元恪和太子太傅穆亮,太子少傅李沖都叫了過來。

當初因為馮清被立為皇後,又一直撫養元恂,就也給馮誕加了太子太傅的尊號,可他深知馮誕不學無術,也沒指望他真能教太子什麽,不過挂個虛名提高身份罷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

背到此處後,元恂便噤聲背不出了。

“慮而後能得。”這一句背完,元恪發現元恂已經沒有再繼續背下去了,便知道他已經是忘了,也不再接着背了。

元宏冷着臉看着元恂,道:“背,繼續背下去。”

元恂低着頭道:“兒臣,想不起來了。”

元宏又對元恪道:“恪兒,你繼續背。”

元恪心裏一咯噔,道:“兒臣,也想不起來了。”

元宏臉色陰沉,沉聲道:“元恪,你敢欺君嗎?”

元恪撲通跪倒,“兒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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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

元恪抿抿唇,繼續往下背着,“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背到最後,已經深深低下了頭。

穆亮和李沖對視一眼,微微嘆氣,搖了搖頭。

元宏臉色越來越難看,訓斥元恂道:“身為太子,身邊有那麽多的好師傅,卻連一篇文章都背不出來,作為兄長,不知以身作則,學業連弟弟都不如。長這麽大了,還是不學無術,朕看真是文明太後把你給慣壞了!”

元恂吓的撲通跪倒,“父皇恕罪。”

穆亮、李沖、馮誕也連忙跪倒在地,俯首請罪,太子學業不精,自是他們這些師傅沒有教好。

元宏嘆了口氣,讓穆亮和李沖起身,道:“二位愛卿是國家棟梁,煩于國事,難免疏忽太子的學業,況且太子也非愛卿親自授以學業,只是監督不力罷了,不必太過自責。”

穆亮,李沖叩首謝罪後起身。

元宏沒有讓馮誕起來,馮誕心裏有些忐忑,穆亮也看了他一眼,覺得今日元宏有些奇怪,他一貫寵愛馮誕,是絕不會給馮誕這樣的難堪的。

“馮司徒是皇後長兄,又是太子太傅,于內是至親,于外是師傅。皇後既母養太子,太子學業不精,馮司徒與皇後,不可謂無過矣。”元宏冷冷對馮誕道:“馮司徒終日悠游散漫,哪有一點兒師傅的樣子?”

馮誕心裏咯噔一下,忙叩首請罪道:“臣知罪。”

穆亮和李沖對視一眼,驚愕地看看元宏,又看看馮誕,元宏心裏不是比誰都清楚馮誕不愛讀書,不學無術嗎?

兩人小時候一起讀書,馮誕做不完的功課,都是元宏給他做,練不完的字,都是元宏替他寫,每到晚間,都是馮誕已經睡熟了,元宏還在挑燈寫着兩人的功課。

當年馮誕拜司徒,元宏心知馮誕無學術,連三辭三讓表都是自己寫好了,讓馮誕照着三辭表抄了一遍給自己呈上來,拜官後,又幫他寫了謝章。

滿朝文武都驚的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翻遍史冊也沒見過這麽寵的,只見臣子向皇帝求官,沒見過皇帝求着給臣子加官授爵,還要替臣子寫三辭表謝章的!

穆亮想想還挺心疼馮誕的,馮誕雖然位極人臣,卻不結黨、不營私,實際上就是個毫不掌權的富貴閑人,想不通他是哪裏得罪元宏了。

穆亮忍不住求情道:“馮司徒常年随侍陛下身側,難免疏忽對太子的管教,馮司徒單純赤誠,是太子品性修養之師,而非學業之師。”

元宏默然,始終不發一言。

馮誕繼續請罪道:“皇後母養太子,太子學業不精,是皇後監督不嚴,也是我這兄長管教無方,是臣之罪。”

元宏終于吱聲了,淡淡看了衆人一眼,“都退下吧。”

衆人散去後,穆亮還在安慰着馮誕,“思政啊,別太放在心上,陛下那就是一時之氣。”

“陛下教訓我兩句也是應該的,畢竟,我的确是不學無術,又被文明太後寵壞了。”馮誕苦笑,看來元宏真的要對付太子黨了,所以要拿自己開刀,以敬馮氏了。

“你這孩子,又多心了不是?陛下是因為近期考核官員之事,心情躁郁,才向你撒火,委屈你了。”

馮誕搖搖頭,微微一笑沒說什麽。

李沖道:“馮司徒得空,也多勸一勸皇後,我們就先回了。”

馮誕點點頭,“兩位大人慢走。”

馮誕嘆了嘆氣,準備離去的時候,發現元恪還在他背後遠遠跟着,不由一怔道:“恪兒,你怎麽還在?”

元恪俯首深深做了一揖,道:“我今日好像是闖禍了,想求馮司徒幫我在母後那邊美言幾句。”

“你何錯之有?”馮誕走向他安撫道:“恪兒,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

元恪低頭道:“我只是怕母後多心,以為我是故意在父皇面前出風頭,讓父皇對太子不滿。”

馮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太子不學無術,錯不在你,你也不必有所顧忌,要更努力,更上進,陛下,還要對你委以重任呢。”

“馮司徒說的是什麽意思?”元恪微微愕然。

馮誕若有所思道:“恪兒,不要讓你父皇失望,也不要讓你母妃失望。”

“我知道了。”元恪抿抿唇,“馮司徒會幫我嗎?”

馮誕淡淡一笑,“當然,我一直是站在陛下這一邊的……”

元恪回來後,高照容就急忙問他今日的考核如何,有沒有闖禍。

元恪搖搖頭,“太子沒有背出來,父皇訓斥了太傅們。”

高照容有些擔憂道:“那你背出了嗎?”

元恪面有難色,“太子背不出後,我也不敢再背,可父皇堅持要我背完,我就只好背了。”

高照容憂色更重,“怎麽辦,要是你的功課超過了太子,會被人記恨的。”

“我求了馮司徒,他說會幫我跟皇後美言的。”

高照容微微一怔,“他,肯幫你?”

“馮司徒還要我好好讀書,不要讓父皇和母妃失望,還說,父皇會對我委以重任。”

高照容捂着他的嘴,慌忙道:“別說這樣的話,恪兒,要記得藏鋒,不要太鋒芒畢露。”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母妃不用擔憂。”

“嗯。”高照容點點頭。

稍晚,有太監過來傳話,說馮清請高照容和元恪去她那裏用膳,高照容心裏一咯噔。

太子元恂也在馮清宮裏,高照容和元恪向二人請安,馮清讓他們坐下。

“今日陛下考了太子和二皇子的功課,聽聞恪兒做的不錯,我也很高興。”馮清含笑道。

高照容惶恐道:“是皇後教導的好。”

馮清笑了笑,道:“今日大哥跟我說,要我也多照顧照顧恪兒,恪兒功課做的好,我作為嫡母,自然是高興的,恪兒是太子手足至親,以後太子也要仰仗他的輔佐。”

“恪兒一定會對太子盡心竭力!”高照容忙道。

馮清勉強笑了笑,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道:“吃飯吧。”

吃過飯後,馮清讓人先送了太子回東宮。

然後又笑着對元恪道:“恪兒,你也先回去吧,我跟你母妃單獨說幾句話。”

元恪看了看高照容,高照容跟他點了點頭,元恪便颔首告退了。

馮清引高照容到榻上坐着,親手倒了水,放到她面前道:“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大哥會維護恪兒,都是為了你。”

“皇後多慮了,只是因為恪兒自小由文明太後撫養,與馮司徒比較親近罷了。”

“你也不必過分憂慮,我跟你說這些,就是告訴你,我根本不忌憚恪兒會威脅太子之位,因為,陛下就要帶太子前往洛陽了,沒有人能威脅太子之位。”

高照容微微驚愕地看着馮清,“只帶太子嗎?”

“對,只帶太子,陛下要親自教導太子。”

高照容垂眸,道:“我懂了。”元宏此行,定是要出兵南齊,帶太子随行,也是要為太子在軍中立威加軍功了,有了軍隊的支持,太子之位,無人能動了。

“所以,以後你和恪兒不必這麽一直小心翼翼的,因為你們毫無威脅!你一個失行的女人,兒子早就出局了,我堤防你什麽?”

高照容心口一疼,低着頭道:“是,我記得自己的身份。”

馮清冷冷道:“倒是害的大哥天天為你們操心,我真的非常、一句都不想聽到大哥再提起你們了!”

“我知道了,今日是恪兒冒犯了,我并不知情,我以後不會再讓他跟馮司徒接觸了,我們再不會跟馮司徒有任何瓜葛!”

“這樣最好,記住你今天的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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