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在第七年的初春之際, 清晨的陽光正燦爛,她睜開雙眼。

林玥欣喜若狂,什麽盛連啊什麽公司啊全抛到腦後。

“小、小姐, 你醒了!”幸福來得突然,仿佛一夜暴富那樣虛幻如夢。

阗禹和林玥快步走到她的床前, 林玥首先蹲下,匐在床沿,認認真真地端詳她。

才剛記起來第一時間得叫醫生過來, 林玥起身想按鈴, 阗禹伸手按了, 手微微撐在牆面, 俯頭盯床上的她,一字一頓地說:“我等到了。”

終于等到她了,終于等到她醒來。

“……什、什麽奇怪的……”盛靜鳴開口有些艱難, 七年沒用過喉嚨發聲機制, 不太熟練。

阗禹很快意識到這點, 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我們先別跟她講話,她才剛醒,身體的器官還在慢慢複蘇, 不要引誘她說話。”

林玥經他一提,頓時大悟, 驅寒問暖的心贊暫時收回去,住嘴直起身。

不超五分鐘, 萬啓恒和三個值班護士趕來,眼睛皆是不可思議。

“檢查病人的全身各處器官,有關家屬先行後退,多謝合作。”萬主任囑咐,護士們跟着拉過厚重的窗簾。

阗禹、林玥以及護工聽從,往後移了幾步。

一刻鐘後,窗簾重新拉開。

萬啓恒難掩喜色,“病人除了手指的傷以外,身體皆無大礙,恭喜你們堅持到了想要的結果。說實話,剛才我們體檢時,腦子都在想不可思議。”

護士們紛紛跟着祝賀。

“先生,你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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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工也真心為這病人家屬高興,她是新來的,只照料過半年,但聽聞這一層裏這個病房的傳聞。

不是誰都可以有恒心照料七年的。

“好了,接下來就是幫助病人複健的任務,如果順利的話,出院不是問題。”萬醫生又補充。

阗禹點點頭。

等醫生走後,留下一個照料的護士。

“護士,她現在能開口說話嗎?”林玥當前最關心這個問題。

小護士撲哧一笑,“當然可以啊,雖然不熟練,但人體的講話習慣不會睡久就不會的。”

回到她的床上。盛靜鳴半眯着眼,緩慢地伸着沒吊針的右手,“好、好刺眼。”

阗禹立刻替她拉好床櫃前的窗簾,讓她安心躲在偏暗的陰影中。

“對不住,剛剛沒考慮到刺眼的問題。”他像過去那樣向她道歉,神情依舊溫柔。

“小姐,你有沒有感到哪裏不舒服?比如左手的疤?”

護士正在調藥櫃上的吊水瓶,護工去換水壺中新的熱水。

“……啊?”林玥的語速太快,盛靜鳴似乎沒有聽清,視線第一次從阗禹身上挪開,看向她。

“你,你是誰?”不等林玥放慢語速重講,小姐的下一句話讓她如墜冰窖。

又去找萬主任将她重新全身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

最後得來的結果:“沒問題。”

萬啓恒摘下口罩,“也照過X光片,腦袋沒有任何毛病,不存在失憶現象的原因;不過她這種只記得特定的人,其他人又不記得的情況,醫學上出現過不止一次,多數是病人自身經歷和性格形成有關。被未知名病菌感染,又昏迷了多年不醒,出現這種情況其實算正常的,可以恢複記憶的,看患者的造化了。”

林玥望望阗禹,他則盯着床上玩手指的人,她嘴微微嘟起,神情不再是過去習慣性的寡淡,而是有些陌生的天真神态。

像換了個人,或者靈魂內換了。

即使這樣,他盯着她不肯放下的嘴唇,仍想一親芳澤。

“我……我們怎麽辦?”林玥覺得十分不妙,現在小姐完全不認識她,本來預料着以後管理小姐名下的公司,現在完全泡湯了。

阗禹沉着應對,“她記得我;我們問問她,看是哪種情況,是只記得高中之前的事,記憶倒退,還是有選擇性地記住幾個人。”

“好,照你說的辦。”

林玥和他一起輪流問人的名字和有關的事件,花了快半個小時,搞清了她目前的狀況。

只記得阗禹一人,但只記得昵稱甜甜,記得的特點也不多,其他人則毫無印象。

“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阗禹不厭其煩地重問。

盛靜鳴稍微睜大眼,反問他:“你不叫,甜甜,還叫什麽?”

“那我是你的誰?”阗禹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不料她馬上縮手,嘴上回答:“你是我的甜甜啊。”

“小姐,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林玥想起這個更為重要的問題。

“盛靜鳴啊。”她開始用看智障的眼光看林玥。

林玥還想再問,她突然把被子一掀,聲音悶在裏面:“不要問了,我想睡覺。”

孩子氣的舉動讓他們均是一愣。

她睡了七年,醒來之後卻忘掉了他們。

這到底是萬幸中的不幸,還是天意如此?

林玥有些接受不能,趁小姐午睡時,她跟阗禹說一聲,“我先出去溜達會兒,透透氣。”

“嗯。”阗禹替疊着她的被子邊角,“這裏有我照顧。”

林玥點頭,拎包直起身子,緩慢地走出房門。步伐有些沉重。

阗禹理解她。

換作是他,自己一定難受得不行,還不如她從未醒來。

是這樣的。如果等來的結果不盡人意,大家通常都當它不如沒發生過。

“啊,她走了。”病床上的人突然冒出頭,露出一雙眼睛,“現在終于只剩甜甜和我一個人了。”

“兩個人。”他輕輕地講,胳膊不自覺地想靠近她。

“什麽兩個人,你不是一個人嗎?”盛靜鳴用那雙依舊純淨的眼神望他,滿是疑問。

看得阗禹喉嚨一緊,側過視線。

“你為什麽不看我?”她現在變得特別多話。

阗禹垂眸,手伸進被子,憑感覺抓到她的右手。她突然尖叫,“你碰我的手!”

“有什麽問題嗎?”他開始一點點收緊力道。

她開始掙紮,“不能這樣甜甜,你不可以揍我,我以前只是搶過你的公仔,但你也偷了我的洋娃娃啊。”

阗禹:“……”

他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不能高興得太早。

半個小時後,林玥逛累回來,意外見阗禹沒一如既往地守在小姐床前。

而是在走廊盡頭,仰着頭不知在喝什麽。

“怎麽了,你受什麽刺激了?”林玥蹑手蹑腳地接近,看清了他手裏的啤酒。

買酒的速度有點快。

刺啦的清脆聲,阗禹飲盡最後一口,驀地捏扁易拉罐。

“她嘴裏說的甜甜,不是我,是她兒時的一個玩伴,錯認成我了。”

林玥:“……那我們就徹底同病相憐了。”

他神色清淡,捏着瓶罐,下颚繃緊。

下午兩點。她醒了,醒了就喊甜甜。

沒人應她。

盛靜鳴惱怒地起身,見到病房裏只有林玥在。

撿起床櫃的化驗單,她揉成一個顆小小的紙團,瞄準靠椅垂頭睡的女人,biu地發射。

砸中了,沒醒。

再砸——

“……小姐,你有事嗎?”林玥擡起頭,還未假寐幾分鐘就被她打斷。

“甜甜呢。”

林玥:“他出去買東西了,等會兒回來。”

“我要見他。”

“小姐你等幾分鐘,他很快就回。”林玥對于無厘頭的小姐有些哭笑不得。

盛靜鳴閉着嘴生悶氣。心裏想什麽臉上全寫出來了。

林玥觀察着,同時在想盛連那邊應該快收到風了。

沒多久病房的門推開,阗禹拎着便當盒和保溫瓶,帶進一股清風。

“甜甜!”她一見他就歡喜地喊。

阗禹面色不改,散發着沉郁的氣息,淡然地應她。

“……”盛靜鳴又惱起來,想對他動手動腳。

之後一直都是林玥在服侍,阗禹坐到了平時林玥常坐的位置,拿着手機翻着頁面。空白的頁面反複不停地翻。

“甜甜怎麽不理我。”盛靜鳴瞪着林玥,小聲地質問。

林玥無奈地:“我也不知道,可能他還沒想通吧。”

“想通什麽?”

林玥:“想通如何面對小姐吧。”

又過了好幾天,阗禹和林玥的職責像對換一般,通常是他服務在第一條前線,不給林玥幫忙。現在兩人換過來,輪到林玥無微不至地照料她。

他只是望着,或者玩着手機,猶如一位局外者。

盛靜鳴在林玥面前鬧了很久,讓他來喂吃飯,但是阗禹始終不肯同意,避着她,不與她身體接觸。

她唯一沒變的标志下彎唇仍在,聳拉着眼皮,精神沒鬥志的模樣。

還是林玥想了一招,某一天晚上借公事先離開,讓護工也提前下班。

等所有人走後。

阗禹只能在沒人使喚時,來喂她吃飯,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甜甜為什麽不笑。”喂一口,她就點一點他的手背,蜻蜓點水。

阗禹抿緊唇線,另一只手動作不停。

“為什麽不理我?”盛靜鳴微微皺眉,一臉不悅。

你都忘了我了。

還會在乎我對你的态度如何嗎。

“甜甜……”她又喚,眼眸直直對上他。

忽地手指一指,“你的嘴上有東西。”

不等他拇指抹去,她湊近,輕輕地啄了他一口。

阗禹握飯匙的手一頓,“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她不知為何對他大膽許多,反複無常的,不像那個上午一碰她就驚。

“你的嘴唇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話音未落被他壓在豎起的枕頭邊,嘴唇遭到瘋狂的蹂/躏。

他不再忍,纏上她的手,狠狠地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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