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誰看你換衣服?”◎
逢夏是後來才知道的, 華希來練功房拍攝時從窗口探頭進來想拍照的,其中一位就是來查進度的陳彥老師。
他很滿意她那場和宋疏遲一起的排演, 連連稱贊這将是他心裏最初構思《繭》的模樣, 于是果斷定下《繭》的主演。
邵可兒被打臉,純純是因為陳彥老師想進自家練功房還被攔下來,“新仇”舊狠一起出氣了個幹淨。
這一波雖慘,但該。
這半個月關于“學藝先學德”的話題都快在邵可兒微博底下刷爆了, 一反常态, 反倒是她天天招人罵的微博反倒都是彩虹屁。
諸如“不争不搶人淡如菊“、“無辜備受資本污蔑欺負的小白花”。
逢夏實在新奇這樣的畫面, 每次刷到評論動态都像登錯了別人的賬號。
她還特地去看過, 公司登錄她的賬號, 把之前直播的回放全部删除了。
知道是公司下場,她跟華希争論過幾次, 她真的不願意立這種人設。
邵可兒是靠資本欺壓沒錯,但她也不是善良小白花, 黑料多得要命, 這麽立下去遲早自食惡果。
華希偏說出道以後再黑的料都有粉絲來為你洗白, 商業運作藝人的模式就是這樣, 她無權置喙好好配合演戲即可。
這件事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矛盾》首演在江城大劇院,演員有三張贈票, 逢夏全讓華希抽獎給粉絲。
華希問要不要留給家人,她說用不着,沒有家人。
經過無數次的排練再排練,正式演出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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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大劇院本就是最頂級的舞蹈、音樂演奏的場地,陳彥老師斥重金重新設置布景, 未到時間, 暗紅色大幕緊閉, 環形紅背絲絨椅的階梯作為層層疊加翻湧,另架空四層階梯做觀衆席,如往下睥睨衆生的高度,演員一點小瑕疵動作都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還未驗票開場,看這場面,她的心跳已不由自主的加速。
雖不是第一次上臺,卻是第一次能如此榮幸參演這般大型萬衆矚目的舞劇。
她有些局促地跟在陳彥身後,聽着他和Jen在用英文閑聊。
大半對話在耳畔如雲煙轉瞬即逝,連絲毫痕跡都未留下,她緊張的情緒在聽到模糊的“Song”裏回神。
Jen似乎有些遺憾微微皺眉,在問宋是不是推掉了機場國外合作的巡演,提前回來為《繭》伴奏的。
推掉巡演?
逢夏不自覺地已擡起低沉許久的眉眼,目光往說話的方向靠近一寸。
陳彥無奈地搖頭:“他性子野,難管得很,決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本來我是說可以等他巡演完再回來排練,三四天合排完全夠了,非要提前回來的。”
話雖如此,陳彥老師語氣裏的欣賞能溢出來一般。
“只有一兩場推不掉的,人樂團非要請他再多演,這不,最近全都是十幾個小時的航班,兩個地方來回跑,別人時差都倒不過來,他已經在練琴了。”
“他來《繭》伴奏,也是我們的幸運啊。”
“就是不知道他回來這麽早幹什麽,非把自己弄這麽累。”
“……”
對話還在繼續,逢夏的注意力卻似駐紮進最後一句。
——“不知道他回來這麽早幹什麽”
眼前浮現男人清晨便陪她練琴的畫面。
因為緊張失控的心跳節拍器似乎又加劇幾分。
“夏夏,你想什麽呢?喊你半天沒聽見?”陳彥拍了拍她的肩,“是不是緊張了?”
回過神。
逢夏想說話,才發現唇間微澀,剛出口的字音變得九曲十八彎的,她靜默咽下沒說完的話,鈍鈍點頭。
陳彥老師、Jen,宋疏遲……
《繭》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作品,是所有幕前幕後人員不斷付出凝聚而成的。
快到正式上臺,說不緊張是假的。
陳彥輕撫了下她的頭。
“丫頭,你相信我的眼光,你就該是《繭》唯一的舞蹈演員。放輕松,準備盛裝出席滿場為你喝彩的舞臺。”
最後一眼看向如山海傾覆的觀衆空間,深呼吸,壓下不安和緊張的澎湃心潮,她才轉身去化妝準備演出。
逢夏是獨舞壓臺,擁有單獨更衣化妝間在最安靜的裏間。
後臺長廊已是各業界朋友送來祝福,燈牌之下盛大繁花錦簇,桃浪瑰夏特制的花牆,四溢淺香滿載而散,像途徑莎士比亞的花園,荒蕪高樓都市裏也生長出浪漫春日。
逢夏往上面的祝福語看,大多都是陳彥老師的粉絲,文字統一,諸如“演出完美”“演出成功”之類的。
視線逡巡,卻未想到會在最後一面粉紅玫瑰的花牆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祝:逢夏《矛盾》演出成功,破繭成蝶。】
【——顧澤西。】
送的是荔枝玫瑰,從淡粉到花心少女濃粉的漸變,層層交錯綻放。
花語是只愛一人。
就正巧擺在她化妝間的外頭,又是最惹眼的尺寸,想看不見都難。
逢夏冷淡地略過視線,餘光裏忽得多出一只秀白的手腕,抽出那張“破繭成蝶”的祝福卡片,在風中扇動兩圈。
被荔枝玫瑰浸泡出的淺淡水果香在空氣中浮動。
“他倒是會送花。”邵可兒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逢夏視線乜過去。
比起之前在采訪裏作秀的模樣,想必邵可兒是被最近的輿論騷擾得夜不能寐,粉底很白,遮瑕沒能擋住眼下泛出的淡青色就更顯眼些。
她沒說話,就這麽漫不經心地打量着邵可兒。
對方總是有些沉不住氣,先一步避開視線,氣勢洶洶開口。
“看什麽?別以為一個舞劇,你就能徹底翻身了,我們路還長着。”
逢夏倚着門框,有些随意地敲了敲門邊上黃底白字的橫幅,砰砰作響,她才不急不慢地啓唇:
“看——非工作人員勿入,您看不見?”
“……”
“你以為我想來?”邵可兒白眼過去,“我是來看看你今天會出什麽洋相,山雞變不了鳳凰,不是什麽樣的舞臺你都能站,摔下來多精彩?”
聞言。
逢夏沒忍住輕笑了聲,微微偏頭,真誠無比地問:
“那你是因為你不想,所以不站到這舞臺上來的?”
邵可兒氣急:“你——”
“我,我勸你好好看着。”逢夏驟然打斷她的話。
她彎了彎眼,饒有興趣地拖着尾音,故意一字一字地往外走:
“就算我摔下去的舞臺,也是你這輩子爬不上來的高度。”
“懂嗎?”
大抵是因為今天臨表演,心情複雜煩悶,她也懶得像平常那般打嘴仗地逗邵可兒玩,看着對方粉底都沒能遮住的漲紅臉色。
逢夏輕嗤了聲。
“走之前把你手上的垃圾帶走。”
她徑直入門內,留下個背影,笑悠悠擺手道別。
“一定帶走,不然小心我舉報你随地亂扔垃圾。”
“……”
逢夏聽着窗外恨不得叩破地面一路遠走的高跟鞋聲,微垂了眉眼,低笑了聲。
《繭》的妝容是偏向天真少女的現代妝,化起來并不費勁兒,幾乎是在半個小時內就完成了,她換好服裝,安安靜靜在座位上等正式開上臺表演。
單人的休息間只有一個小行李箱就能裝完的物件,顯得很空,白牆之上懸挂着藍灰色的電子鐘表盤,大概有些年頭了,分針走過一聲如老人卡咳般幹澀響動。
最裏間的位置本就靜,光影不足,暗紅色絲絨窗簾無聲在下跌的冷氣裏颠簸。
她周遭沒有半點光,攥緊擺在桌面上的手機,在腦海一遍遍複盤《繭》易錯的舞步和編舞細節。
偏生那鐘表轉動,每一下都如催命符似沉沉貼着心底最悸動不安的脈絡敲打。
砰、砰、砰。
很多人翹首以盼的舞臺,是陳彥老師歷時三年仔仔細細一幀一幀打磨出來的心血,是她這幾近不眠不休的兩個月付出。
複雜難言的情緒像被困頓在這密閉的時光裂縫裏洶湧跌宕。
“砰——”門被敲動的聲音。
逢夏太集中被這驟然的動靜吓到發顫了下,捏緊手機,以為又是邵可兒,沒什麽起伏。
“你是不是還想來觀摩我換衣服?”
“嗯?”
意料之外,男人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逢夏轉頭,視線越過棗紅綿亘着的寬厚垂窗簾,停駐在男人如松柏挺拔的矜貴身形上。
今天演出換了正裝,貼合身形的高定落拓出優越的寬肩窄腰,扣到頂端一絲不亂的雪白襯衫。
手臂惹眼的墨黑色袖箍,将隐藏在禁欲白色之下極具爆發力的肌理線條勾勒得明了分明,優雅溫潤的紳士感,偏偏又在漆黑深沉的眉眼淡睨過來時——
橫生出幾分西裝暴徒張揚的野性。
很少很少見他如此裝扮。
彼時她還蜷縮在小椅子裏,目光本能地追随過去。
他似乎總是游刃有餘,慢調地将琴盒規整擺到另一邊空閑的桌面上,東西極具規律的擺放好,冷白分明的骨節有一搭沒一搭地叩動桌面。
聲響蓋過化妝間裏的老式鐘表。
稍頓,就在她以為世界都要沉寂在這樣的聲響裏時。
他側目問:
“誰看你換衣服?”
慢半拍回答,逢夏搖搖頭:“不是……邵可兒剛才過來了,準備上臺有點緊張,我以為是她。”
“怕演砸?”
“嗯……怕拖大家後腿。”逢夏垂着眼,手不自覺地輕攪着裙子的薄紗,半開着玩笑,“該不會和公司想的不一樣,演完這一場我反倒是黑粉加倍,結束簽名只能站邊上看了。”
宋疏遲唇角弧度淡淡,似是略有興味地笑了聲。
“那我做你粉絲?”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逢夏笑起來,也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會長大人有眼光,我粉絲福利是出了名的好的。”
時間在對話的裂縫裏悄無聲息的流散。
他問:“你粉絲喊你什麽?”
“狐貍和夏夏……好像都是這倆。”
他略一颔首:“粉絲福利呢。”
“簽名、直播連麥、合影、微信聊天,嗯……反正朋友之間能做的事情,都能做。對我來說和朋友是一樣的。”
“聽起來不錯。”
“入股不虧只能說。”
“好。”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她因為緊張蜷縮在椅子上的動作終是不自覺地慢慢放下,裙擺被擰做一團的痕跡逐漸歸于平整。
逢夏看了眼鐘表,想起陳彥老師他們說的話,問:
“你不休息會嗎?還很早。”
她是為了提前适應舞臺,特地第一批和陳彥老師他們一起過來準備的,實際上距離演出時間最少還有四五個小時。
宋疏遲視線側睇,在昏暗不明的光裏顯現出點點玩味。
淺淡的,轉瞬即逝的。
“流浪貓進家裏,有點兒吵。”
逢夏喜歡貓,也嘗嘗喂流浪小貓,知道這群小家夥的毛病。
“你別在自家院子裏喂,會跟着你進房間的,如果家裏有小貓的話還很容易打起來,流浪小貓比較兇,會圈地盤比較容易抓傷人。”
沒聽到他說話。
逢夏轉頭過去,正迎上男人的目光,蘊着若有似無的笑。
她慢半拍體會到他的言外之意,試探性地問:
“已經被抓傷了?”
宋疏遲眸光一睨。
“嗯。”
逢夏本想說帶他去找醫生姐姐看看,練舞避免突然狀況,通常演出也都會帶着一位醫生應急,時間還早并不會耽誤演出。
她的話還未說出口。
宋疏遲已然輕輕嘶了一聲,眉心微蹙,像是被貓咪抓得很厲害的模樣。
“這兒有醫藥箱嗎?”
“我看看。”
逢夏沒片刻猶豫站起身找,流浪貓和家貓不一樣,帶的細菌病毒多,看他這樣像被抓得深了,要是感染處理起來更麻煩。
好在她這單人化妝間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翻找了幾個抽屜,找到一些必備的創口貼、碘伏酒精等應急用品。
逢夏急急遞到他桌邊,“抓到哪兒?很嚴重嗎?”
他聲音裏似有些無奈。
“我看不見。”
逢夏在他略顯疼的神色和藥瓶間打轉,猶豫着問:“那……我幫你?”
風帶着光影汩汩湧進。
男人半倚靠着桌面坐,她站着,也不過勉強觸及他正面視線,整個人完全包裹在他帶來的陰影下。
逢夏看他擡起修長的手指,徐徐,解開兩顆襯衫扣子。
冷白深凹的鎖骨線條落隐若現,鋒利分明的弧度線條,中間盛着的彎溝似能盛出一汪清淩淩的水流,半邊被抓傷的紅痕,匿在令人遐想的禁欲白襯衫裏。
是漂亮到完美的骨骼。
貪婪想繼續探尋的視線似乎比她本人的反應都快得多。
意識到她片刻直白、不加掩飾的眼神,耳朵不知不覺紅起來,逃竄的眼神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明明……看別人都不至于如此。
被貓貓抓傷在鎖骨的位置。
有些潑皮滲血,幸好算不上太嚴重。
手拆解碘伏棉簽的塑料包裝都變得磕磕碰碰,半晌才在窸窸窣窣抖動的動靜裏弄好。
她每一步都做出一種無可名狀的僵硬感,走到他面前的位置,微微靠近,手在撥開他那件矜貴的白襯衣時,不聽話的有些發顫。
夏季衣服輕薄,那點滾燙灼人的熱度肆無忌憚地侵|略上她的指尖。
逢夏扇動着眼睫,盡力控制着不知所措的動作和目光,将碘伏棉簽輕輕點在他鎖骨間。
暗紅色液體在無聲交彙的浪潮流動,周遭的世界好似被縮小得分外逼仄黯淡,唯獨那牆上的老鐘咔噠咔噠響起的輕微動靜。
太近了。
他的呼吸好像就在咫尺之間,能暧昧一寸寸渡過來的間距,偏生,她又感覺出幾分他好似在淺笑的細微氣息。
游動的,似玩味的。
逢夏心髒砰砰作響,頂上的聲音像唇貼耳畔低低傳來的。
溫柔幹淨,又無害的清潤男聲:
“——輕點兒。”
“夏夏。”
作者有話說:
你這演技真的不報奧斯卡去報小提琴真是可惜了:D
我站起來了!今天很長!歐耶耶!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宅養生茶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肥宅養生茶 50瓶;幾許(華生版) 5瓶;薄荷 3瓶;ryou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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