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我們有數不盡的煙花和浪漫。”◎
運丨動丨槍響, 煙黃彩料萦繞長空,九月尾, 盛夏只留殘影, 吱呀蟲鳴被覆蓋得毫無蹤影,圍繞着西南操場綴滿的攘攘人群,潮湧的歡呼吶喊化作白晝的燥熱。
高昂張揚,蔥綠的夏天永不落幕。
顧澤西心不在焉地掃着攝影機裏的畫面內容, 幾乎是每三秒便低頭在看手機, 連鏡頭對準的畫面歪出半截都未察覺。
方欣過來扶着調整偏移的鏡頭回到正軌。
“你在等誰的信息?鏡頭歪了都不知道。”
“……噢?沒注意到。”顧澤西慢半拍的應, 他微皺緊眉心, 兀自道, “阿欣,你有事嗎?幫我看會鏡頭。”
方欣:“你要去哪兒?”
“找我女朋友。”顧澤西說得直白, “我們前段時間吵架了,現在這個機會想跟她和好。”
方欣柔柔出聲, 但也問得直白:
“你女朋友, 是邵可兒還是逢夏?”
同圈子的, 方欣也知曉顧家的那些破爛事。
“別啊, 連你都開始逗我了。”顧澤西說着,低頭看着手機給逢夏發去的長篇大論, 這不知是分手以來他申請的第幾個手機號碼了。
逢夏這人心狠,她說愛你的時候便是真真切切的粉身碎骨,可她不愛你了,天崩地裂都挽不了她一次回眸。
顧澤西說:“你知道的,我和邵可兒沒感情, 我們只是很正常的各取所需。”
“我不知道, 你們感情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我了。”方欣輕聲細語, 她自幼長于江南,說話時聲色柔情似水,“這兒我幫你看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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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顧澤西剛急急脫掉脖頸間挂着的學生會工作人員的證件挂牌,想遞給方欣,手機忽得傳來震動。
在他的那一堆短信後面。
【夏夏是我,你不用太擔心那天飯局上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幫你處理的。】
【我那天說的話,不是要威脅你意思。我們之間的感情,我相信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不愛你,我是太擔心你被人欺負,你跟着我,根本不會再受這樣的委屈。】
【只要你願意和我複合,華希那些我來說。夏夏,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知道我們的感情不是這麽容易就能割舍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會好好愛你。】
顧澤西也是家裏嬌養長大的少爺,呼風喚雨不為過,從未如此執着地低頭哄過誰,在這連綿不斷幾乎快把他一腔真心掏空的話語裏。
逢夏短短地回了六個字。
【我有男朋友了。】
方才還好好拿在手上的名牌陡然掉入操場邊的黃沙塵埃裏,泥足深陷似地埋過他半邊姓名證件。
他無暇顧及,繼續發信息。
【夏夏,你別用這樣的手段氣我。】
【我們有什麽都可以好好談的。】
【如果還是因為邵可兒的事情,你只要等我過完這段時間,我得到家裏的支持,你也會有更多更好的資源,我是在為我們的未來考慮,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是真心的。】
這些話語沒有再得到任何的回複,有明确的收信人和收信電話,也依舊和投石入海那般缥缈無望。
方欣彎腰撿起名牌,禮貌性地問:
“你還好嗎?”
“沒什麽,”顧澤西回神,“還是給我吧,我暫時不用過去了。”
沒等方欣把名牌遞給他,顧澤西又似失魂落魄的問。
“阿欣,你是女孩子我問問你。”
“如果一個女孩兒鬧分手,會不會用有男朋友來當做刺激求和的借口。”
方欣略微思索,“嗯……有可能,但比較小。”
“有可能?”顧澤西眼前一亮。
方欣想開口:“我想說的意思是——”
顧澤西已像打了雞血滿血複活,“我就知道,夏夏離不開我!沒事,這邊還是會交給我吧,你不用操心了。她會這麽騙我,肯定是對我還有感情的,什麽都來得及。”
“……”
逢夏還沉浸在林意眠那令人震驚到回不過神的發言裏來,她一邊低頭選着發言稿,一邊又覺得好笑。
她倒是想說,這姐是一點機會沒給她留下。
好像生怕她要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發言來,逃亡似的把這小紙條的爛攤子交給她,自己跑了。
選好厚厚一沓的紙條,逢夏垂眸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劃到陌生手機發來的短息,她言簡意赅的回複完,并不想再看到對面的回信,果斷地按了拉黑此電話所有的信息。
她回了句:
【我有男朋友了。】
回完,其實她自己都愣了幾秒。
逢夏沒把這段關系定義為男女朋友,可能更像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
她想要人庇護,宋疏遲想要……
他想要的,誰也猜不透富家公子哥的心情。
林意眠說,宋疏遲那樣的人,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可這比冰河世紀何時降臨人間的定義複雜的問題,她不願意細究,也沒有要刨根問底的必要。
求知欲,是給有欲望的人的。
她不想,所以她守好她的洛希極限便足以。
手指劃開顧澤西的短信時候,界面停留在他那條情真意切的。
【你不用太擔心那天飯局上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幫你處理的。】
逢夏走神地想。
宋疏遲從不說這樣的話。
人家在情真意切的直抒胸臆,他只是淡淡的說“可以”。
然後,什麽事情都不用她做,便會已最圓滿的結局落幕。
好像從剛認識他的時候就是這樣。
顧澤西讓她不要淋雨,宋疏遲會直接送雨傘。
他生了雙含情眼,卻很少說些漂亮話,只是游刃有餘的淺笑,睨過來時,冬雪初消、春回大地。
她的指腹摩挲着上面大半寫給他的小紙條。
逢夏眼底浮現些笑。
只是忽然理解,為什麽別人說遇見他,便是半生難忘懷的白月光。
逢夏坐在主席臺,掐算着下課時間。
因為校運會只有大一大二參加,要等正常授課時間結束,在下課後二十分鐘內解決完,避免影響其他學姐學長的晚休時間。
逢夏念着小紙條,模式基本是她念原由內容,再加上一兩句評語或是鼓勵的話。
“這張小紙條是送給體學院的ZSX同學,我喜歡你就像是焰火盛開,在心裏每一個小地方都綻放開煙花,噼裏啪啦的盛放。希望你校運會加油。”
随着舒緩靈動的輕音樂,她笑起來:
“寫的好浪漫,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看煙花吧,希望你們都永遠璀璨。”
她很喜歡看煙花,家鄉臨海,逢年過節海面映着的焰火明亮驚豔。
只是可惜江城看一次煙花難如登天。
逢夏拿過新一張紙條繼續:
“這張小紙條是送給音樂學院的S同學,很早之前看到這句話時候,眼前就自動浮現出你的模樣,‘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那希望S同學年年勝意,昭昭勝雪。”
逢夏繼續:“這張小紙條是……”
一張張念着,少女輕懶的聲音透過西南操場高聳入雲端的音響設備清晰環繞。
逢夏有在留意念小紙條的時間,她記憶力好,有的句子看一遍就能在腦海裏記錄清楚,趁着閑暇縫隙往天邊看。
陰沉沉的積雨雲懸在頂尖,初秋的小雨要來了。
逢夏下意識地把桌面上的小紙條往裏面放一些,避免淋到雨,還有五分鐘左右就能結束這個任務,應是不會出亂子。
只是這江城的雨天,她又沒帶雨傘,身上穿着的還是林意眠這小公主的公主裙。
這個材質淋了雨怕是容易報廢。
逢夏用眼神淡淡嘆氣,思緒飄得有些遠。
這個時候就有點想這位S同學了。
逢夏百無聊賴地想着,不知是不是某種神奇的“下雨定律”,認識他以後,她好像每次淋雨的時候都能遇見他。
時間在陰雨天氣的濃霧裏翻滾,在第一滴“啪嗒”下陷人間的雨滴貫穿過她時——
像早有預料的那般,頭頂覆上寬敞如棚的沉黑傘面。
男人雪白色調襯衫矜貴分明,修長的手指握着傘柄,視線透過漫無邊際的陰沉天下眄,還有斜落小雨墜在傘面上的動靜。
逢夏仰頭看過去的一瞬,唇瓣卡頓,沒能想起來剛才滾瓜爛熟似記在腦海裏的小紙條內容。
他輕笑了下,指尖點在她忘詞的那張紙條卡片上。
逢夏後知後覺的繼續接上剛才的內容,輕咳了聲繼續念。
離活動結束只有兩分鐘左右的時間,她低頭念着那些內容,他輕淡無聲地在她身側為她落開一片風雨難以侵襲的避風港。
她做她的事情,他在回複手機上的事情。
結束語,逢夏不自覺念得有些急。
“謝謝大家的收聽和來信,今天的小紙條環節到此結束,明天同一時間不見不散。”
關掉麥克風的錄音鍵,逢夏匆匆站起身,仰頭望進他的眼裏。
“你怎麽來了?”
“帶你吃飯。”
宋疏遲伸手拂了下她落在臉上的那道碎發。
“走吧。”
“等我兩分鐘。”
逢夏把桌面上那些還未收好的小紙條重新放回箱子裏,确保他們不會淋到雨了,才道,
“好了,走吧。”
雨說落就落的季節,校園外車水馬龍的長街上,行人應是都如急匆匆地尋覓着躲避的場所,校園內的少年人永遠有用不完的氣力,就着秋雨淅淅瀝瀝,也無畏的操場邊打球。
這回自顧不暇的人多,宋疏遲的傘面夠寬大,逢夏這回不怎麽擔心被人看出點什麽來。
她今天心情算好,走在他身側,話也多起來。
“你覺不覺得挺有緣分的。”
他問:“嗯?”
“我們好像每次下雨天都會見面。”逢夏看向他,燦燦地笑,“你有什麽魔法嗎,下雨天是現代版辛德瑞拉的舞鞋嗎?”
宋疏遲彎了彎唇,他似乎也是剛發現這個神奇的“下雨定律”,溫聲:
“第一次見面也是。”
“第一次見面?”
逢夏走路皮,她總是沒規沒矩的蹦蹦跳跳的,動作險些落到傘外去。
“第一次不是。”
“第一次是。”他說。
逢夏略帶調侃:“我那時候是為了拍微電影淋雨了,不是真的下雨了——少爺,你記憶力不行呀。”
男人低斂着眼眸笑了聲,拉住她的手往傘底下帶,眸底的聲色應得不置可否。
“是嗎。”
“嗯。”逢夏重重應着。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在灼灼烈日裏被淋到渾身發疼,是他過來借了外套。
宋疏遲蘊着笑,也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為什麽每次都不帶傘?”
“麻煩。”逢夏實話實說,她真的懶,“不下雨的日子永遠比下雨的日子多,如果每天都擔心這個概率帶把傘出門多費勁,要是這樣,還不如痛痛快快的被淋。”
她喜歡夏日綠油油瘋長的棕榈樹,午後如碎在人間的粼粼金光,随時肆意跑在日光下瘋狂。
不因為一場未知的雨給自己增添上行囊的重量。
去他爹的要不要下雨。
她只活在當下。
逢夏無所謂的說:
“我管這種雨,不叫淋雨,叫做浪漫。”
“來江城以後,我總覺得這個城市少了幾分趣味,只覺要懂得淋雨,才懂不下雨的日子有多浪漫。”
宋疏遲看向她,他眼底的笑意總是淺淡溫和的,瞧不出幾分深意來。
逢夏在路上說的開心,才發現他不知是什麽似乎收了雨傘,周圍的環境是學生活動中心的那棟樓。
她以為他有什麽東西要拿,問:
“忘了什麽嗎。”
“嗯。”他說,“有東西想送你。”
“嗯?”
這句話沒等到答案。
逢夏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人,已經有點在盤算着萬一這大少爺給的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要怎麽拒絕。
學會活動中心這棟樓其實蠻高的,逢夏看着他輸入指紋按到最高層的天臺。
她偏頭,好奇地問:
“天臺不是不讓上去嗎?”
宋疏遲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
逢夏又明白了。
這少爺是真少爺,到底還有多少特權。
電梯上行到達,這天臺一直都是學生會的地界,終年不開放。
這應是天公作美的一天,秋雨停了。
逢夏剛進門的那瞬間,像從滿眼青綠的原野蕩過來的夜風吹襲,蘊着雨後點點的青草香氣,從她的眉眼充盈向整個體腔。
銜着大半江城霓虹交織的高樓,燈火燒着整片街道夜空,萬般世界踩于足下。
她在江城寸土寸金的狹小地界擁擠多了,再見這般遼遠無所阻礙的世界,她的心情也好像自由地騰在千萬裏高空間。
逢夏向來膽大,就要站在天臺邊緣地界看下面的人間,任着黑色的長裙随風擺蕩出旖旎的形狀。
越自由越随性,她開心到眉眼彎成兩道漂亮的新月。
在這陣凜凜的夜風裏,男人清潤的聲線裹雪似的落地:
“夏夏,回頭。”
逢夏應聲回眸。
她的視線剛落定在他身邊,長空轟然炸開一聲巨響——
流光溢彩的火星肆無忌憚地侵占整片漫長無邊的黑天,彌天匝地地迸發,千萬顆流星墜落銀河的盛景猝然在眼前綻放。
高樓之下,好像還能聽到學校驟然發出興奮尖叫聲。
煌煌焰火接連不斷地上湧。
她怔然地眨着眼看向眼前如夢似幻的一幕,心跳浩蕩的聲勢裏砰砰作響,像要躍出胸腔。
她只是在廣播裏随口說的,“這……”
夜風衮衮襲過,在火樹銀花的熠熠星辰裏,宋疏遲彎着眼。
他的眉眼染上燦燦的銀輝,溫柔得像人間皎月。
“不是想看煙花,送你的。”
他說。
他就在星河最耀眼的地方,字字清晰:
“戀愛第一天。”
“我們有數不盡的煙花和浪漫。”
作者有話說:
他圖你!!!!!
①“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黃啓遠
②我喜歡你就像是焰火盛開,在心裏每一個小地方都綻放開煙花,噼裏啪啦的盛放——改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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