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圈在懷裏。”◎

焰火初消, 鼻息裏還氤氲着雨後清醒和濃厚硝煙相撞,奇妙地融合成一團白茫茫的薄霧。

逢夏仰望着些許還盛在漫天的星子, 像參與過宇宙盛大的狂歡, 黑夜和白晝在眼前瘋狂的躁動,在高樓都市裏滾滾而來的彌天聲響。

“砰”的一聲。

世界都為之震顫。

胸腔裏的動靜還未停歇,逢夏攥在手裏的手機倏地發出叮當的動靜來,像逃離本體的靈魂猛地被按回颠沛的現實裏。

她回神去看手機上的來電提示, 有些抱歉。

“那個……宇哥打電話給我, 我接個電話。”

宋疏遲颔首示意她接。

逢夏沒在天臺上待着, 走到狹小黑暗閑置的樓道裏接電話。

“喂。”

“夏啊, 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巫宇說着, “當我公司的藝人,真的不吃虧不上當。”

逢夏沒想到巫宇是打電話按過來說這件事的, 她下意識地想摸兜裏的煙,忘記今天是裙裝身上沒有口袋。

她的煙瘾淡到近乎于無, 只是偶爾會想抒發點什麽。

現在卻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可能是從未見到在江城放的煙花, 剛剛卻整整在面前以各種絢爛的姿勢綻了整整半個小時。

她低眸看着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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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 在江城這麽放煙花是見難如登天的事情。

天臺最東南角種植着一排月季,嬌嫩的花枝在風裏悠悠打轉, 剛下過雨的灰色地面,到處都是濕淋淋的澀味。

周邊還暈着未散的白霧。

黑天不見月,他就這麽隽立在那團霧蒙蒙如夢色的夜裏,滿身清冷月的光。

颀長的身影在地面延出一道黑洞般的影面,将散未散的霧氣萦在他棱角分明的側顏裏。

很怪異的畫面。

像唇邊染着世俗尼古丁的欲氣, 又像只有高懸天際的月自帶的星雲。

半邊在地獄, 半邊在蒼蒼太虛。

似乎只要是他, 怎麽都是合适的。

逢夏只是想不到,他再跟她說一次“我們有數不盡的浪漫”該是什麽樣的場景。

就像她身上這件,再華美的衣裙也要陷入最沉重的黯色,隕石追空後,長夜依舊是無邊的死寂。

“夏啊,你怎麽不說話?”巫宇喚着,“我嘴巴都要說幹了,你好歹搭理我一句。”

逢夏啊了聲,問:“我能談合約條件嗎。”

“你想談什麽?你放心我們公司地道得很,你八,我們二,只抽取該有的費用。”巫宇說,“工作上的安排,如果你還是想要以前那個助理也沒問題,我負責幫你挖過來,行程上也可以配合你的——”

“沒這麽麻煩。”

逢夏微垂了眼,随意道。

“現在拿合同過來吧。”

“我……啊?”巫宇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現在?這要求這麽簡單?”

逢夏半開着玩笑:“嗯,我也怕我反悔。”

話說到這份上,巫宇爽快地應:“行!這當然行!你把地址發我,二十分鐘只內保證到。”

聽完,逢夏挂斷電話,走到他身邊笑起來。

“宇哥等會過來,”

“慶祝我決定簽3132,今天算是我們當同事的第一天。”

男人沉暗的眸色似閃過些淺淡的笑,那雙眼太清明,好像什麽情緒在他的眼底下都藏不住分毫。

在他這,好像被剖析幹淨了。

逢夏手心泛起些潮,也被看得有些惱。

“我是自己想簽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

宋疏遲笑了笑,牽過她的手,慢條斯理地反問,

“小朋友,你緊張什麽?”

“……”

誰跟着他,會不緊張。

在巫宇往逢夏那邊趕的時候,顧澤西他們也剛到主席臺,校運會一天的活動清點複盤就在這兒。

正算着人數,忽的“轟”的炸開聲響。

高樓都市裏驟然炸開放肆的焰火,明亮絢麗到不似人間,周遭的人群驚奇地發出歡呼聲,半邊校園都仰着滿天的煙火駐足。

“卧槽,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在江城看到煙花。”

“今天是什麽日子嗎?這煙花也太美了吧?!”

“別管是誰放的煙花,這要誰能給我在江城放煙花,我心甘情願嫁他。”

“好像是什麽活動吧?沒看到警車出動,就是有什麽活動的感覺。”

“……”

顧澤西下意識問:“誰辦的活動?”

“不知道,好像是忽然申請的。”方欣說着,問邊上的林意眠,“阿眠,今天活動沒什麽問題吧?”

“沒,感謝各位鼎力相助。”林意眠說着,邊上有人喊她,“我過去看看。”

顧澤西看着還在盛放的煙花,尋了一群圈,沒在人群裏看到逢夏的身影。

她以前,最喜歡看的就是煙花。

“阿欣,幫我個忙。”

“你要問逢夏嗎?”方欣了然,“她念完小紙條就走了,主持人的工作事多,她還是阿眠特地請來撐場子的,時間不受我們管控的。”

顧澤西示意林意眠的方向:“不是,我想問問你和她的關系怎麽樣?”

他和林意眠本來就是點頭之交,逢夏的事情鬧掰了之後,林意眠更不待見他,連常年不聯系的微信都直接拉黑了。

林意眠說是皮,在不熟的人面前向來清冷絕情,拒人于千裏之外。

“還可以,朋友。”

方欣聰明,三兩下知道他話裏的深意。

“就算我請她幫忙組局,逢夏也不一定會過來的,我的面子不一定有這麽大,你找我不如問問少爺來不來。”

顧澤西一愣:“……嗯?”

“逢夏之前拍的是會長的MV,再怎麽樣都會給他面子的,你組局的話還是問問會長來不來。”

方欣小聲補充。

“雖然會長更難請。”

顧澤西思索片刻,應:

“好。”

巫宇來的時候還确認了三遍是不是導航出了問題,逢夏選的簽約的場所真的接地氣到可怕,就是A大學生街邊上的燒烤攤。

今天學校開了校運會,來學生街鬧的年輕人更多,四周吵吵嚷嚷,剛下過雨,地面上都是劣質的簽子。

巫宇目光觸及坐在邊上的宋疏遲,瞪大了眼:

“您怎麽也在這兒?”

“來吃飯呗。”逢夏應得好笑,“不然他來欣賞人間煙火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

巫宇的話還未說完,對面的眼神懶怠地掃了過來。

他兀自閉上嘴。

“是……今天天氣還不錯。”

巫宇忽然覺得自己辦事還是靠譜的,提前帶了筆出來,連合同一起拿給逢夏看。

她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合同上的內容。

巫宇很難形容看到這畫面的震撼感。

少女咬着燒烤簽,身上還是那件貴氣十足的赫本小黑裙,似乎是覺得發頂間皇冠的分量太重,直接扯了下來放在桌上,束了一天的卷翹長發慵懶地披在耳後。

所謂逢夏身上的生命力,她可以身着華裳站在萬人舞臺上有條不紊地主持大局,也可以就着這身衣服,在遍地煙火氣的小巷裏,喝着兩杯啤酒,自由自在的談笑風生。

她難得的,在名利圈摸爬打滾,卻沒有被欲望捆綁的模樣。

她是如此。

宋疏遲便不是。

男人哪怕遙遙觑一眼都只非池中物,清隽出塵到和這市井場所格格不入,在逢夏看不到的地方,他臉上的神情總想蘊着曾薄冰。

瞧不出幾分融洽來。

只是在此刻,卻也願意陪在她身邊。

巫宇奇妙地想着。

逢夏應就是他生命裏恒遠的獨一無二。

巫宇亂想的間隙,逢夏已經看完合同,上面各種條件合約都比華希曾經給她的那份要好,太細節的東西她沒看,簽上自己的名字蓋手印。

沒寫日期。

“我合約還沒解完,到時候日期您自己填。”她說。

她這随意的樣子,像極在市場上挑大白菜。

宋疏遲笑,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襯得這後背的人間煙火都高雅了幾分。

“你不怕他騙你?”

“怕什麽?”

逢夏應得理所當然,有股恃寵而驕的味道。

“你不是我金主嗎,有事你會解決的。”

她很少直接了當的說這種詞,手托着下巴,一雙狐貍眼清淩淩地望過去,說不出來是不是威脅的語調。

“我更擔心你騙我。”

“宋疏遲,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逢夏這語氣給巫宇聽得心驚肉跳的,即便是名滿江城的世家子弟,誰不是都得恭恭敬敬地,斷斷沒有敢這麽氣勢洶洶的和他說話。

嘈雜的氛圍好似獨獨開辟出一道安靜的壁壘,巫宇緊張到呼吸都靜了幾分。

須臾。

對面的男人斂眸,淡笑了聲,骨節輕叩着桌面,回答得四兩撥千斤。

“夏夏脾氣挺好的。”

逢夏乖笑起來,“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吃飯到最後,隔壁桌有人喝多了聊天。

“學生街最底下開了家實彈的射擊俱樂部。”

“哇這麽帥,開業了嗎?”

“開了,但是私人的俱樂部,一般人進不去。”

逢夏玩消消樂的手頓了下,這頓飯最後是巫宇結的賬,美名其曰是NGC3132對她的歡迎會。

巫宇有眼力見,拿走合同後便說第二天再來找她拿身份證簽約,辦完正事早早的走了。

只是走的時候還和宋疏遲說了句“人在路上”。

逢夏沒聽明白,問:“誰在路上。”

他笑得溫和。

“等下你就知道了。”

逢夏應了聲也沒再問,大抵猜着他等下應是還有事。

她的手被他牽着,另一只手沉浸在消消樂的小游戲,全神貫注,也不擔心被撞到人,任由他拉着。

只是他似乎很喜歡玩。

從她的指尖勾到手背,慢慢悠悠地,像在逗弄着小貓,在看她什麽時候會有反應。

這種不溫不火地觸碰,比直接的來更撩人,弄得她手心泛癢,有些看不進去屏幕上的游戲內容。

灰色屏幕跳動——Game Over.

點錯了。

逢夏有些哀怨地看他一眼:

“怪你。”

宋疏遲低笑了聲,也順着她的話應。

“嗯,怪我。”

逢夏才注意前面的場館,裝修得陰沉沉的私人場館,沒有半點正常店面該有的标識,緊在一側畫了個槍的标識。

玻璃門內也關着窗,看進去時漆黑一片。

逢夏問:“關門了,我們到這兒幹什麽?”

店面似是還沒裝修好,頭頂懸着的昏黃燈要亮不亮的閃爍着,宋疏遲站在那,神色淡然地輸着什麽,滴滴的動靜蕩在夜色裏。

逢夏擡頭看的那一眼,總覺現在像極堕落前的幽暗色調。

他調笑着:

“鬧事?”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

玻璃門自動往兩邊彈開,很快的,裏面自動走出侍者,黑衣裹身,人高馬大的,看見來人恭敬地俯身。

“能讓您來鬧事是我們的榮幸,東家想請您許久了。”

見狀,逢夏了然于心,這應是哪個富家子弟投資的玩鬧場所。

她懂事地跟在他身後,沒太露臉。

她能明顯感覺到,侍者繃得極緊的弦,他的視線似乎都不敢看過來往他們這邊打量,神色越俯越低。

他略擡了眼,侍者聰明地未在多言,熟門熟路地做着指引狀,将他們往二樓帶。

逢夏逡巡着滿屋沉暗的環境,從他們離開門的瞬間,玻璃門自動緩慢地阖上,甚至沒聽到咔噠一聲的動靜,門外嘈雜的聲色在此刻消散無聲。

她問:“你投資了?”

“阿渡投了,朋友開的。”他說。

逢夏在思量着這個所謂“朋友”的含義,他似乎身邊的人都是溫和的稱呼為“朋友”,而每個“朋友”,對他的應是只有敬畏和臣服。

高度不一樣,看過去時自然而然只剩下仰望。

實彈射擊館,逢夏剛來江城那兩年壓力大,不是玩這個就是去射箭俱樂部,對這些玩意熟門熟路,不需要教練在旁作陪。

空曠得能容納十幾個人的場地驟然靜了。

少女帶上黑沉沉的手套,動作松懶地将長發往後撩,狐貍眼在全透明的護目鏡裏微眯,狹長往下乜,眼底透出的精光銳利又嚣張。

如在看輕而易舉的囊中之物。

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嘭的動靜連環響,後坐力帶動纖細的手臂發顫。

赫本的公主裙在硝煙裏勾出最極致的反差。

——9環。

逢夏放下槍看了眼,啧了聲。

“太久沒玩,看不準。”

“這不是挺準的。”他說。

“這是……”

逢夏目光觸及到他那邊空着的靶面,有些抱歉,剛才說不用教練的時候忘了問他會不會了。

她思索着他們剛才的對話,除去第一次來,再怎麽看也沒法把宋疏遲和玩槍這樣的形象湊在一起。

似乎是察覺到她看過來的目光,他的彈匣沒裝進去,純白的目光地往她這邊迎。

逢夏明白了,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邊,她的護目鏡沒摘,将那把槍放到他手心裏,試探問:

“我教你?”

“嗯。”

男人眼底的笑意轉瞬即逝,

“夏夏教我。”

“身體重心下降,兩臂自然伸出。”逢夏幫他扶着手臂的動作,“這樣……”

她幫他調整的時候,他微擡了手臂。

逢夏教得認真沒注意動作,後背倏地抵上冷硬的胸膛時,整個人被他牢牢地圈在懷裏。

黑夜寂靜到沒有半點聲音,碎鑽黑裙攀上他冷白的襯衣間,裙擺纏繞。

能感覺到他搭在她腰間的手,明明是微涼的觸感,卻像炙着火,周圍鋪天蓋地都是雪松清冽的香氣,氣息貼面而渡。

她仰頭對視上他的眼波,有些愣神的。

他深不可測的眸底似劃過些興味。

“你……你是不是會?”

逢夏的臉頰泛上些許潮紅,後知後覺:

“宋疏遲,你就是故意的。”

靠得很近,他的氣息就像落在她耳畔的位置,扣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頸間,輕笑起來。

低沉的,酥麻得像過了電流的聲音徘徊入耳畔。

好像他的唇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纖細霜白的頸,笑意輕懶的,最缱绻的情人呢喃語調,又像滿是斯文無害的,緩緩落下:

“不會。”

“就是想讓你這麽教。”

作者有話說:

夏夏:少爺——但是綠茶:)

今天的評論該不會都是少爺不行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下章文案名場面又要來了家人們!!!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琮玉.】、【車厘子的麻麻】、【歲歲】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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