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雙合一】“哥哥,求你了。”◎

離開江城前, 逢夏沒能看見紅磚綠瓦覆鵝絨大雪的模樣,她盯着天氣預報半個月無功而返。

她生長的地方幾乎不落雪, 冰雹都比雪花常見點, 這養成的習慣就是每年冬季她都極其期盼落雪的日子。

所謂南方見雪“瘋”。

卻沒想到會在滬市遇見新雪初霁,滿月當空。

飄搖伶仃小雪,簌簌從暗無邊際的黑天墜落,室內火光交纏的柴爐發噼裏啪啦的響動, 猩紅的火星子碎裂滿地。

沒開燈, 葳蕤的火光成唯一一道隐秘而濃稠的暗海。

視線對視。

是連水珠落在地面上都能蒸發的潮熱。

他溫熱的手指還貼在她最纖細而薄弱的脖頸間, 她粉白色調的皮膚, 稍稍一按便會起紅, 一星半點的青色脈絡在預示着心髒倉惶而猛烈的跳動。

他略顯粗粝的掌心慢慢摩挲,輕點, 從不用勁,就在這陣動靜裏, 那雙晦暗的眼, 極有耐心的, 溫和地看向她。

叫逢夏無端想起最柔弱無害的動物, 才是叢林裏最兇猛侵略的主宰者,聰明人, 要溫火烹煮,正舒适的窒息水溫,最溫存而最理智的沉淪。

酒精沿着皮膚上的熱度一分一寸地熨燙進心肺。

她的呼吸本能地停滞,意識丢失,身體自主交彙成獨立意識的個體, 不受管控地顫巍臣服, 在徹底掉落進黑洞旋渦。

她貼着他的耳邊, 小聲的,甜軟地喚他。

“哥哥,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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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會撒嬌,雜糅着氣音,糯糯地拖長的聲線剛起,便明顯感覺身邊的人忽的停頓的身影。

短促的,轉瞬即逝。

只是這一下也夠了。

逢夏輕靈地笑起來,狐貍眼暈着紅暈,那點純欲的風情似與生俱來,挑釁似的稍揚,眼底的意味分明——

她不當輸家。

這點氤氲開的得意剛浮上眼幾秒,她唇瓣倏地一疼。

強勢的吻重新覆上,那只攀在她脖頸上的手不知是何時覆蓋在她的眼間,那點火星的光亮徹底殆盡彌散。

吻和呼吸皆亂。

午夜初雪的狂歡軌道,交疊的汗水翩跹,比曬化一滴滴往下滲的雪白奶油還要黏膩的感觸。

她黑沉沉的視野裏什麽也看不見,被帶着走,手心抵着熱度,融在耳畔低而悶的聲音成了唯一的渴求的催化劑。

她瑟縮着想躲,像以往一樣撒嬌求饒:

“宋疏遲……”

“躲什麽?”

皓白的手腕被桎梏,分明的觸感,她從耳後能騰燒到臉頰的緋色,血液都似要沸騰。

“寶貝。”

男人的唇貼在耳邊,吐息緩慢,最清冷而缱绻的情人調,斯文又溫柔地命令:

“握好。”

“……”

逢夏醉酒後都會睡到第二天下午,她喝混酒會喝出跟假酒一樣的效果,腦海似還走着細密而昏沉的電流,片段在斷斷續續地飛馳。

她窩進被窩裏,神色倦到感覺能繼續睡到下個世紀。

只是喝個酒,渾身好像是被拆開重新組合的。

遲鈍的神經霎時歸攏。

逢夏眼瞳晃動睜大,猛地從窩裏就這麽坐起來,感受着昨晚潮湧倒帶的畫面。

是在如遮雲蔽日的黑暗裏,幻想中惦記過好幾次想看抓床單的手,卻是覆在她的眼前,她輕顫翕動的眼睫掃過他的掌紋。

是臉紅心跳時分的動靜,她一個勁兒地喊他名字說累。

男人勾着唇,視線從高處眄低,清淺的笑意像只帶着蠱惑意味,饒有興趣地問:

“不是才教過你,”

“求人要說什麽?”

“……”

逢夏臉頰倏地的熱起來,羞怯,但目光又情不自禁地望自己手上看,所有的場景似是還栩栩如生。

她原來身上那件黑色的高開叉禮裙,這會兒已經在沙發上躺屍了。

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襯衫,随意蓋過腿根,襯衫領口前三顆都沒扣上,半邊衣領滑落肩頭,胸前深邃起伏的弧度惹眼,隐約還能瞥見頸間紅痕。

——他弄的。

她這淩亂未平,目光稍頓,始作俑者已經衣冠楚楚的過來了,領帶疊身,黑色袖箍落拓出手臂富有爆發力的線條,沉穩而內斂,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透色的金絲眼鏡。

優越的身高,居高臨下似地看向她,唇邊還暈着些笑意。

目光相撞。

逢夏随手就拿起床邊的枕頭朝他扔過去:

“——宋疏遲,你騙子。”

昨晚喝酒是沒斷片,但也有那麽點助興的意思,平常她是絕對受不了自己那麽羞恥的喊“哥哥”,更不要說什麽求人的話了。

說了也罷,狗男人最後蓋着她眼睛是怎麽回事兒。

她扔得準,他躲得更快,不費力氣地輕輕偏頭,似乎連發梢都未被卷過的風吹動,桃花眼含着笑,意蘊悠長:

“看來是沒斷片。”

“……”

逢夏耳朵慢慢熱起來,撇開眼。

“……我都說了我沒喝多少。”

男人輕笑着未說話,坐在她身側,邃沉的目光似在她身上掃過。

逢夏愣了會,跟着他的視線才慌張扯起半邊襯衫衣遮住,嗔他:

“你還看?”

“我裙子被你弄壞了,很貴。”

出席活動的衣服都是品牌方借來宣傳的,都是要還的。

若是旁人回答這話不是問價錢,就是說賠償,但宋疏遲從不會在意這些,只是斂着眸,幫她揉着酸乏的手,問:

“你喜歡嗎?”

意思是。

她喜歡,她就可以有很多。

“倒也沒有那麽喜歡。”逢夏小聲說着實話,她轉過身看他:“我手機鬧鐘你給我關掉的?宇哥找不到人會瘋的。”

按行程她今天七點多就得坐飛機回江城拍廣告,最近流量正盛,不跑行程是不可能的。

宋疏遲輕描淡寫:

“你放假了。”

“這麽好?”逢夏眼睛亮起來,緊緊拉着他的手指問,“你呢。”

她全國跑行程,宋疏遲一直在國外錄他第一張古典音樂的專輯,他們都忙得不可開交的。

她不想因為她他耽誤正事,她已經盡量問得不明顯了。

見狀。

宋疏遲眼尾輕緩彎起,溫聲:

“夏夏,你可以直接說需要我。”

逢夏也慢慢笑起來,明白這個意思就是他也是有空的了,她這幾個月壓根就沒有假期,難得要出門玩,絮絮叨叨地說着想買的東西。

換衣服前還不忘問:

“宇哥知道嗎?奇怪,宇哥那愛財如命的性格不可能讓我這麽放假啊?”

她時常覺得就巫宇這性格,他們公司不該叫做NGC3132,應該叫錢123來。逢夏沒多想,只以為是巫宇看在宋疏遲的面子上讓她休息一天。

滬市還在下雪,路面淺淺覆上一層淺白薄紗。

逢夏的大衣是風衣,這會兒完全擋不住肩頸邊的紅痕,她出門懶,永遠都是一部手機走天下,更不要說帶什麽遮瑕之類的化妝品。

在車上。

她看向宋疏遲的眼神越發哀怨。

“我要是被爆出來‘新生代小花縱·欲過度’,你就負全責。”

宋疏遲微垂着眸,在幫她戴圍巾,他在平常就特備注重細節,好似圍巾也麗嘉是最高雅的藝術品,有條不紊地理好,才漫不經心對上她已經看得有些呆住的眼。

若有似無的笑意。

“負責是應該的,但夏夏,”

“你對‘縱欲’是不是有誤解?”

逢夏也是找到機會就皮,趁着在大街上,故意踮腳貼到他耳邊,輕聲問:

“有機會,您不是也沒‘縱欲’嗎。”

很明顯,周遭像都僵硬了一瞬。

宋疏遲目光掃過她,只是這回逢夏卻沒看出來有什麽意味,他淡淡地說:

“你不是醉了嗎。”

因為醉了。

做這事兒,對女孩子不合适。

逢夏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像紅了又沒有紅起來的耳朵,慵懶的笑出聲。

有時候感覺他的反差是真的大,這純情又純情的感覺,天生就是拿捏女孩子的人。

又偏偏足夠尊重她,什麽都考慮好,甚至是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細節。

她笑得眼眸都彎成兩道漂亮的新月,男人的目光危險又含着警告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逢夏見好就收,拉着他的手保證:“我下回絕對不喝酒。”

宋疏遲慢條斯理地重複:“下回?”

“……”

這少爺舉一反三的能力是真快。

她想起夜半泛酸至今的手,她老老實實地閉嘴,挪開眼假裝剛才自己什麽話都沒有說過。

說是逛街買東西,逢夏沒走幾步就覺出累來,行程跑多了閑暇的時候反而變得動也不愛動,她望向不遠處接電話的那道身影。

也不止是她。

簌簌落雪天,男人的西裝溫文爾雅,下颌線清晰入目,眸色清淡不見波瀾,修長的指節輕點着手機背面,地道而純正的美式英語清晰。

優雅矜貴的氣質渾然天成,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人。

所謂天之驕子,只一眼也能叫旁人為之駐足。

女孩們的眼神黏貼上去,滿目的興奮和欣賞,她坐着喝咖啡都聽到有人在說“好頂”“我終于知道什麽叫斯文敗類了”。

逢夏玩味笑着。

她從來沒聽過身邊有誰敢稱他為敗類。

“——夏夏?”

熟悉而分明的煙嗓女聲。

逢夏稍稍一頓,掀開眼皮看過去。

果然是華希。

“我公司的藝人也在這兒有活動,我來跟場。”華希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不似平常問得那般嚣張,小心翼翼的,“你最近……還好嗎?”

逢夏其實并不習慣華希這麽和她說話,應:“挺好。”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華希忽得抓住她的手,“陳許的人在跟着我……你知道的,上次之後公司沒有發展前途特別好的藝人,他又想重蹈覆轍,你只需要送我上車。”

陳許是華希當年被迫到中城開疆辟土建立公司的罪魁禍首,富二代公子哥,交往期間使用暴力還要趕盡殺絕,華希當年被湮滅了所有氣焰,在午夜夢回都是驚悚害怕的哭聲。

逢夏自知和華希的人情早就還幹淨了,她微蹙了眉,倒也是不喜歡這種打女人還死纏爛打的爛貨東西。

“車我叫了,就在對面,不遠。”華希說,“我有心理陰影,一個人不想過去。”

逢夏看了眼華希報的位置,和咖啡店不到五米,只是在街對角而已。

起身之前以防萬一,她給宋疏遲發了消息說離開五分鐘送人。

“走吧。”

走出咖啡店,零下小雪花的寒氣布孔不入的滲進,逢夏拉高脖頸處的圍巾,把臉埋進去大半,只露出一雙狐貍眼。

圍巾是宋疏遲的,清冽的雪松和鼠尾草的味道淺淺沁入。

有種日式電影冬季戀歌的浪漫感。

逢夏看到遙遙開過來的大G,随意道:“你以後到滬市帶個保镖,又不缺這個錢。”

華希:“嗯,好。”

大G的車門剛開,逢夏的動作停緩一刻,她好像在駕駛位看到了熟悉的人,不想多管閑事轉身就想走,下一瞬——

後背猛地被人一推。

小腿磕碰到發麻,失重似的跌進車後座,口袋裏的手機轉瞬掉在地上,車門“啪”的震動關上,黑色的車子已高踩油門迅猛駛離。

逢夏沒來過幾次滬市,根本認不得這到底是要去哪兒,要落夜幕的下雪天,行人罕見,七拐八彎的行駛她沒看到半點路牌。

大G的底盤高,她被推上來天旋地轉,下意識用手肘抵避免撞到臉,現在分不清是骨折還是扭傷,疼得臉色發白。

不止是手肘,身上不少地方都磕碰得厲害。

逢夏咬着唇,冷冷地睨着前面的顧澤西和華希。

“——你們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夏夏你沒事吧?”顧澤西扭頭看這她的臉,微蹙,“我們是為了你好,只是有些話想跟你說,但你一直不聽……所以只能這麽做了。”

“你也知道我不聽,我不聽你還要逼逼賴賴個什麽?”

逢夏又疼又氣,都快感覺到自己突突跳動的額角,咬牙切齒。

“我勸你現在給我放回原來的位置,顧澤西,你知道我什麽性子,今天這事兒我他媽會讓你難堪一輩子。”

“夏夏我也是……”

華希打斷:“你直接和她說正事兒,給她看,不然你們能理論到天明去。”

顧澤西直直将微信聊天記錄放在逢夏面前,“你不信可以點進去看看,這就是宋疏遲本人的微信號,我沒有騙你。”

5月2號。

顧:

【少爺,我有點事兒想問你能不能幫忙,是我家裏的事情,那些髒耳朵的事情您也聽過,

很小,想來請你給點建議,不會很麻煩的。】

5月3號。

隔天輕飄飄地一句。

S:【你和邵可兒,挺合适。】

“那段時間邵可兒家裏人不想她進娛樂圈,是因為他這一句明裏暗裏的提點我們才在一起決定訂婚宴的事情的。”顧澤西理性複盤,“五月三號之前,宋疏遲見過你,他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顧澤西作風高調,關系公開之後他的朋友圈背景就是她,身邊人無人不知。

顧澤西激昂道:“甚至是他撺倒的事情,告訴你讓你跟我分手,他這麽步步為營,逢夏,你真的覺得他目的單純嗎?”

“你之前不是問我怎麽有宋疏遲聯系方式的嗎?”華希說,“上次舞室,也是他教的不聽話的藝人該好好管  。

此前華希對逢夏的态度便是一半縱容一半管束。

是宋疏遲親自,金口玉言提點的一句,“棱角太盛易惹禍上身”,華希冥思苦想了半夜才給逢夏定好的行程和路線。

他向來高高在上不屑多與俗人攀談。

肯這樣一句輕描淡寫,對于他們便是奉若聖旨的指引。

其中意味不必多言。

逢夏的手臂太疼好像被人直接硬生生敲碎過骨頭連接處,不過一會唇瓣落兩道分明的齒痕,如任人勾畫的蒼白紙片,不見半分血色。

她說出口的話都變成氣音。

“——手機,還我。”

摔倒前華希就把她的手機拿走扔在中控臺,屏幕摔出一道溝壑分明的裂痕,來電顯示不停地在外裏進。

“夏夏,我怎麽這麽說你都不信,”顧澤西怒斥,“你以為你遇見宋疏遲是結束你所有的苦難,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他你才有這麽多麻煩?”

她的忍耐已經到極限,手疼,心煩,渾身上學的氣血好像都要迸裂似的噴湧。

“我最後問一次,你們要不要送我回去?”

空氣仿佛能聽見落針的聲音,車子戛然停止在不知名的郊外,飄落的雪花黏貼在沉暗的玻璃窗上,滑落一行分明的潮濕。

顧澤西伸手去碰她的臉:

“如果不是他,我們根本不會分手。”

逢夏往後挪開一步,嫌惡地躲開,被氣笑了。

“你們是真能給自己找借口,是不是今天宋疏遲讓你們去死,你們也去啊?”

面前一僵,她沒給半分猶豫的時間,冷嘲出聲。

“會嗎?不會吧——他占三十功勞,你們做七十的結果,都是千年的狐貍,你在這兒跟我裝什麽純?”

“你和華希,無非就是看我現在過得太好,又發現宋疏遲護我得緊,從他那找不到我半點的麻煩,就想着讓我主動走,不是嗎?”

她忍着疼,一字一頓也絕不願讓自己占下風。

“然後呢,再哄騙我當你們賺錢的機器,做一條聽話的狗?”

逢夏嗤笑了聲,她已經做素質人很久了,總有些人真的就是命裏欠罵。

“這全天下的人不是都跟你們共用一個垃圾回收都嫌晦氣腦子,我看你倆我都覺得愧疚,當初我就是一直傻逼的忍,才沒能教你倆該怎麽在你爹我這好好的當孫子。”

“……”

如果不是她手疼得要命,她真的很想起來揍人。

初雪夜好像也将世界籠罩成密閉的密閉無關的廢墟,風吹過林,細微枝桠的動靜向冷刀劃過生鏽欄杆的尖銳刺耳。

華希下車了。

聽見動靜。

顧澤西陡然去拉逢夏不及,手掌按住她脖頸圍得完好細致的圍巾,整條扯散開,涼意猛烈地順着灌進少女粉白纖細的脖頸。

肩頸處交錯吻痕也在車內暖黃光裏暧昧的顯現。

顧澤西瞬時紅了眼。

“逢夏……”

也是在這個時候,逢夏本能地感覺到危險,身體不自覺地往座椅最裏面縮,受傷的手臂再次撞上車窗也不肯停。

她像顫巍而兇猛地小獸,死死滲血般地警告:

“你要是碰我,我一定會讓你死。”

她開始分不清自己是疼痛的發抖還是害怕在發顫,兩種恐懼的心裏交織成最兇猛的風暴,不安快将她從頭到尾的覆滅。

“滋啦——”

車門開了。

身前急遽傾倒進冬日室外淬着霜雪的冷氣,零下溫度的長風迅猛地往颠簸,這陣寒意幾乎立刻讓所有人本能地都打了個寒顫。

逢夏忍着疼擡眼朝着寒意的方向望過去,逆行截堵的熾熱閃光燈刻出那道幫筆直隽立身形的所有輪廓。

空氣裏,再腌臜細小的絨毛、塵埃、顆粒都無處躲藏。

她一直為強忍着疼而建立起來的高聳入雲刀槍不入的城牆,好像也在這瞬間浩蕩地坍塌成雲煙碎片。

眼角水漬似要往外湧,被抽掉所有力氣,她哽咽着聲,輕聲無力地喚;

“宋疏遲,我疼……”

“……”

逢夏甚至都未看清宋疏遲是怎麽動的手,眨眼間,原先坐在她身側的顧澤西被擒住衣領,往後一扯——

一米八幾的人,也彙成一道果決不帶絲毫拖泥帶水的抛物線,“砰”的一聲摔在外面的野草地上,驚悚慘叫的哀嚎聲連天。

逢夏怔得沒有半點反應。

宋疏遲脫了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目光從她的腳尖逡巡到發梢,只字未言,就這麽一寸寸地掃,一寸寸地看。

他冷白的手掌上是突起極有爆發力的青筋脈絡,卻像在捧着最名貴易碎的瓷器碰着她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分毫不敢用力,啞聲問:

“這樣疼嗎?”

“……疼。”逢夏疼得手心都是潮濕的冷汗。

“沒事了,別怕。”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冷情的眼裏盡量地帶着幾分安撫的柔和,輕擦拭掉她額角的汗,“我帶了醫生,讓他們上來。”

在他動作之前,她用另一只手攥緊他冰冷到刺骨的手。

“你別走……”

她現在,比起剛剛的緊張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體溫似乎都要比她還冰冷,那雙永遠溫情桃花眼裏分明是含着笑,她竭盡全力卻捕捉不到半分笑意,那種冷冽逼人覆頂駭懼威壓,即便是她,都要覺得心頭懸着最鋒利尖刀銳刺,惴惴不安,搖搖欲墜。

那是種,必定要天崩地裂,必定要嗜血才得安寧的窒息感。

寒霜好像要凍僵她四肢、五官、神經,冰渣在體內碎裂碰撞,咔噠的聲音好像能将她的心髒撕裂。

逢夏害怕了。

她真的很害怕這樣的宋疏遲。

“寶貝乖。”

宋疏遲溫柔吻了下她的唇,像在哄着小朋友,也悄無聲息地輕然松開她拉住的手,缱绻道:

“在這兒等我。”

“……”

被打開的車門重新關上,幾位醫生和護士連翻在診治處理她身上的傷口,在大G的車門從新阖上之前。

逢夏看見兩排肅殺、面不露色西裝革履的保镖,零下的天氣,他只穿了着一件矜貴纖塵不染的白襯衫,斯文地屹立其中。

天地的光影。

都要失色。

那樣的場景,卻沒有任何一位保镖動手,所有的人都低垂着眼,不敢真的往事件的最中心去看。

大雪紛飛的天氣。

矜貴的男人掂量着的手裏鋼棍的重量,桃花眼裏漫起最盛況、最盡态極妍的桃林春景,鐵棍清晰地撞擊向地面。

他眼底便只剩下,最駭人的戾氣。

修長而漂亮的手指稍擡,離得最近的保镖聰明地上前塞上西裝外套口的手帕,一團團地往裏塞,直至,嚴嚴實實堵住喉嚨裏要破天而出的聲音。

“砰——”

悶而痛徹。

棍子敲打的是人體骨骼最痛不欲生卻又不顯眼的部位,只一下,顧澤西眼睛布滿猙獰的血絲,全身疼得在肮髒的地面蜷縮,身體像煮熟無處可逃的蝦,冷汗淋漓。

“砰——”

他朝着同樣的位置,猛地砸下第二次,巨響轟然刺耳,地上的人卻再發不出半點的聲音和掙紮,黑色的褲管開始源源不斷洇濕,像化開成團的墨汁。

宋疏遲的神色依舊潤澤而溫和,神色裏含着淺淡的笑,居高臨下,比黑天遮擋的圓月還要清冷純白。

他就這麽不疾不徐地睥睨着地上的垃圾,勾着唇問:

“——你怎麽敢,動她?”

地面上的人疼得說不出一句話。

似是等待得不耐煩,男人懶懶地單手解開襯衫扣子活動,冷白深邃的鎖骨貼上冰涼的雪花,他還帶着那副金絲眼鏡,眼神光在寒風裏勾畫成最溫柔的色調。

下一秒。

鐵棍“砰”的一聲繼續在向腰腹。

那成團塞進去白色絲巾驟然鮮紅的吐出,要窒息的,粗噶的咳嗽聲比劃過玻璃的長指甲還要磨人耳朵。

宋疏遲漫不經心的輕笑了聲,踹着他的腿:

“說話啊。”

“你弄疼的她?”

顧澤西像是後槽牙都要被咬碎了,唇齒裏只有最濃烈的血腥味,掙紮着想要說話,被自己湧上喉頭的血梗得狼狽至極,口齒不清地說:

“不是……不是我……”

“不是你?”

宋疏遲不置可否地笑了聲,開口聲音平靜而緩慢,聲線便襯得是最溫文端方的色調。

“她手錯位扭傷了。”

“腿青紫了。”

“手很冰。”

“頭發亂了。”

“她因為你,在害怕。”

“……”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列舉。

須臾。

男人擡起腳尖,幹淨得反光的黑色皮鞋像在碾碎廢棄煙蒂的火星子,如神明蔑視一只微不足道的蜉蝣,精準地碾在他剛才受傷的部位——

顧澤西在剛才就痛得沒法大喊,五髒六腑都被扯得撕裂,只能發出悲鳴的嗚咽聲。

他漫不經心地蹲下,輕輕地“噓”了聲,聲音淺而潤和:

“她聽見會害怕。”

“……”

“聰明人玩游戲,懂得留有三分餘地,不動對方的底線。”

宋疏遲的掌掐上他的脖頸,像掐死,又像逗,他斯文道:

“你想怎麽跟我玩,我奉陪,可你,不該動她。”

這樣不上不下的折磨,永遠比最直接的暴力來得更加驚恐無措,顧澤西的臉上都是暴起的青筋,猙獰得快看不出原來的人形模樣。

他只是倉惶,四肢無力,用盡全身力氣往後一點點的逃:

“你……到底想、怎麽樣……”

一地紅雪。

纏裹着心髒的窒息,午夜羅生門主宰一切肆虐的地獄惡鬼。

漫天純白的雪消失殆盡,只剩下他眼底冷冽深不見底的浮動沉潭,投下石子,在瞬時迸發滔天巨浪。

“不明顯嗎?”

一直淡笑着的男人收了眼底那點假模假樣的笑,冷淡地偏了頭,侵略和壓迫感在這時徹底暴露無遺。

他就這麽面無表情,斯文金絲邊眼鏡下的眼冰冷,又惡劣得要命的,字字言出必行地落:

“我想,”

“玩死你。”

作者有話說:

您矜貴帶感的在線為夏夏發瘋的斯文敗類少爺,已送達~

這章長得我真的窒息,作者沒話說了今天。

來晚了評論随機發紅包。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Y&R】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肥宅養生茶】 57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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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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