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修】“她看一眼,我就心動。”◎
綠林抖擻細雪, 紛飛如鵝絨彌漫整街,越夜人越寂, 凜冽的寒意激得本能不由得哆嗦。
或許, 也并不是天氣的緣由。
是鐵棍明确劃拉過地面的滋啦動靜,是墨黑皮鞋凜凜踏過地面的每一步動靜,風吹得灼目車燈的光影好似飄曳,緩緩映襯上男人溫柔而深邃無關的眉眼。
比零下十度的天氣要冰涼刺骨, 驚悚到人不敢擡頭看的眼。
巫宇害怕地拍着自己胸腔心房的位置, 饒是他在以前上格鬥場的時候都未見過這般狠辣絕情的場面。
這兩排全是宋家在滬市最精銳、武力等級最高的保镖, 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地低着頭, 甚至都沒有望前看的膽量。
這樣的場景裏, 誰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一目可知。
跟着來的時候巫宇還在擔心用不上這麽多保镖,他想錯了。
不是用不上, 是一個也沒用上。
宋疏遲的保镖是帶來護着逢夏的。
他的事情,他會自己動手。
男人白襯衫的袖口不知是在什麽時候染上的紅, 他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居高臨下氣定神閑地睇視, 漂亮的手裏拿着的好像依舊是最高雅、最名貴的琴。
優雅自持。
巫宇也開始冒冷汗。
宋疏遲這些年早就收斂了鋒芒, 比起直接的暴力,讓自己的手髒污這種低端手段, 他更崇尚藝術家精雕細琢的勾畫,要一點點地奪走、剝削,要讓人低着最驕傲的自尊恥辱的跪地匍匐,他要步步為營的把玩、欣賞,镂月裁雲出自己最滿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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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
他親自, 每一下, 都是自己動的手。
巫宇倒吸一口氣, 或許從宋疏遲忤逆着家族也為逢夏開了那家娛樂公司開始,也許是更早前的糾葛……這麽多年,他第一次見到宋疏遲真正意義上的動怒。
從在街頭找不到逢夏的那刻開始。
那種所有的僞裝在瞬間心甘情願的坍塌迸裂,再也掩藏不住骨子裏最極端的暴戾和狠辣,一點即燃,火星子湊成一場嗜血的燎原盛景。
瘋子是沒有理智的。
但可怕的是,瘋着的宋疏遲有。
他要人痛,又不要致命,要地上的人清楚感受他每一次雕刻上的壁畫。
巫宇吓到出口的話都哆嗦,他真的害怕鬧出大事來:“少……少爺……”
沒有半點回應。
巫宇視死如歸地閉上眼,沖上去倏地搶過他手裏的物件,一點不敢看來自上方壓迫到人心顫的眼神。
“您……嗯,逢夏在等您……她還在車上!”
巫宇覺得那一秒好像能變成他生命裏最漫長的一秒,骨骼都被人繃得死緊,閉着眼也能感覺到對面男人冷淡掃過他的眼神。
須臾。
好像那坍塌的城牆又在轉瞬之間親手被人一磚一瓦地堆疊起,最暴戾的氛圍被驟然按滅回陰暗的角落。
宋疏遲淡漠移開視線,他的目光掃過那邊看完全程跪倒在地上的華希,聲線平和。
“處理好。”
“……好,您放心。”巫宇劫後餘生地喘着粗氣。
逢夏醒來時周遭都已經是微嗆人的消毒水味道,四肢疼得反應急速回籠,目光鈍鈍地地往手邊移動,手背吊着針在輸液,另一只手被人攥着。
明明他沒有太用力,看動作卻像用力千萬斤的力道在想法設法的留住她。
逢夏眼睫緩緩翕動,又重新閉上眼。
這一夜好像經歷了場最荒誕又莫名的大逃殺,全身的力氣都被人抽筋剝皮似的奪走,腦子很亂,雜亂毛線團的另一端緊緊地扼着她。
聽身邊的動靜,好像巫宇進來了。
“少爺,公司那邊逢夏的行程,就是我們之前給她打造的那部電影,您看——”
他說話的聲音啞:
“先停。”
“好的。”巫宇說,“醫生說一個禮拜不要劇烈運動,她很快就會好的。那邊的事情……我也處理好了。”
宋疏遲:“嗯。”
巫宇說完話就關門出去了。
逢夏的指尖輕微抽動了下,慢慢睜開眼,入目看到那件略顯褶皺的襯衫,袖口還染着一星半點的紅色。
他向來端方愛潔,從不會以如此形象出現的。
她的聲音也是幹涸的啞調。
“衣服怎麽了?”
“沒事。”宋疏遲調她電動病床的高度,遞水溫聲問,“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了。”
逢夏輕咳了聲,還是沒讓他把話題繞過去,她不是傻子,知道關車門前的那個陣仗勢必是會弄出點什麽的。
“誰的血?”
聞言,男人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袖口上沾染的那點顏色,斂眸看了眼,眼底的光被遮擋發梢下,輕描淡寫:
“我的。”
“被他劃到了。”
這“他”是誰指向很明顯。
逢夏蹙眉,伸手就想去看他手臂的傷,動作一時不察拉動到自己還在受傷的手臂,輕輕嘶了聲。
“別動。”宋疏遲按着她的動作,慢聲解釋,“只是劃傷,不是什麽。”
“劃傷就不是傷?”
逢夏被他這理所當然的态度弄得有些惱,就這他剛才靠過來的動作去看他袖口的傷口,也确實只有一道深度不大的小口子。
看完也不舒服,她越想越煩。
“我這氣真的忍不了。”
少女這會的臉色還是蒼白的,眼睛泛紅,因為生氣精巧的臉頰有些鼓,很想小白兔在吃東西時咀嚼的模樣。
她約莫是真的越想越來氣,絮絮叨叨的。
“疼嗎?”
“你的手多貴他不知道嗎?他怎麽敢的呀?”
“哇我真的,我這個手也是沒被扭傷我真的高低得暴力一下。”
“……”
沒一會,一直像被陰霾徹底包裹的宋疏遲,很輕很慢地笑了聲。
這會眼眸裏的笑意真切,桃花眼勾着,漾動出一點勾人心弦的蠱惑,溫柔而純白,像春日陣陣撫過潤澤暖風。
見狀。
沒有任何危險潛伏,逢夏的語調才稍稍放松,重新捧着那杯溫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按道理現在應該是風波平靜,救她的人是宋疏遲。
她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點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她卻感覺手心那杯水好像被她灼熱的體溫蒸熟,滾燙得咕嚕咕嚕的在冒泡。
逢夏眼神時不時往宋疏遲那看。
目光相對。
她沒忍住,輕聲落定一句:
“——他們說事情都和你有關系。”
逢夏做事永遠理性占上風,她不要攪和成一團随着時間變成一根紮得心底會疼的刺,就像她不會因為宋疏遲就覺得顧澤西他們做的就是對的,她現在也不會覺得——宋疏遲做的是對的。
逢夏不知道他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她有眼睛,知道他對她是好的,可被像個沒有感情的棋子一樣任人推弄。
這是她最厭惡的生活方式。
錯位扭傷的手臂還是在隐隐作痛,她就借着這陣疼痛讓自己的理智清醒,手捏着杯子的指面用力到發白。
“NGC3132,是不是你的公司?”
她聽見了。
巫宇是聽着他的話安排行程的,要飛美國出演的那部電影也是他打造的手筆。
“《flipped》是不是本來也不需要女主角?包括那天,你告訴顧澤西跟邵可兒走了,是不是一切都是在你的計劃之內?”
逢夏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麽,或許是因為宋疏遲本來就什麽都不和她多談,他定制好她的事業,也定制好了她感情的走向,她就這麽像一無所知的木頭,按部就班的走。
生活裏都是精密天衣無縫的算計。
那算出來的感情,會有幾分真假?
逢夏不知道。
她現在甚至開始白癡的懷疑他們之間到底有幾分是真,他到底能演多少戲,演不演的出喜歡你的樣子。
逢夏頭疼到好像有一千萬個人在腦海裏不停地踐踏着她的神經,垂着眼,聲音比身上的溫度還要低,她慢慢問:
“宋疏遲,我明明跟你說過,你不要騙我。”
不要騙她。
世界有各自運行的法則,一旦開始脫軌,什麽都會崩盤。
可她成為他算計裏的棋子。
棋子是不會離盤的,就像她現在真的很想起來痛罵一頓為什麽,卻總是在觸及他因為她出現褶皺的白襯衫。
吞咽下所有的話。
和她以前千百般推演過的一樣,洛希極限來了,她一無所有的在賭桌上也頑強地扒着邊緣不願意下來。
太多想要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在他要開口時,門口倏地被敲動,僵持着的氛圍被湧動進來的陌生空氣打斷。
“那個……”巫宇小聲地說,“方欣來了,說是順路來看看夏夏,也有點事情想問。”
宋疏遲只冷硬又強勢地扔下倆字。
“——出去。”
“出去看看吧,她來找你的。”
逢夏已經看得懂他們眼神裏的深意,她和方欣本身就沒有過什麽交集,撇開眼:
“反正,我們也需要冷靜冷靜。”
說完,逢夏的目光便固定在窗外飄落的雪,毛絨絨的堆疊在滬市步步奇幻奢靡的高樓建築間,江城也是如此,只有權貴才可以享受到最不被遮擋的天地。
不知為什麽。
她想看海了。
方欣本來是為了顧澤西來的,她就在逢夏病房門口等,門沒關緊,私人病房再怎麽也能聽到一點争吵的聲音。
她确認完男人眼裏沉郁的情緒,聰明的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他們這圈,金絲雀鬧脾氣,可以換,卻沒有必要哄。
時時刻刻認準自己的位置,才是安全存活的方法,但這也不過是最基礎的準則之一。
對面的人可是宋疏遲。
他永遠驕傲、永遠高高在上,也永遠,是所有人望其項背,只知費勁擡頭似朝拜瞻仰的存在。
高傲如他,必忍不了逢夏那般不知進退的咄咄逼人。
方欣跟他在學生會的這久,察言觀色早已做到極致,主動靠上去,柔聲輕問:
“沒事吧?”
“說。”
往上湊的身影還未步入安全範圍,就已被制止。
男人身形隽立,下颌線條鋒利明晰,微斂着眼,眼睫落下一片纏綿而溫柔陰翳的,是女孩子一眼能被擊中的優越長相和那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
準确一點叫,驚鴻一瞥。
方欣莫名想起學校裏的人都這麽說。
——少爺看着溫柔,實際上總感覺他很疏冷,就像人人用最美好的意象惦念,卻也永世難及的清冷月,可能是良好的家教修養使然,他天生不費吹灰之力能得到的東西太多,事事游刃有餘、波瀾不驚,再來睥睨這亂花漸欲迷人眼的人間,便只剩下如神明審判一切的高傲和冷漠。
——世間規則繁多,可一切皆由他意。
他能得到太多。
便沒有什麽是他真正想放在心上的。
就像從剛才到現在,他甚至都從未真正地擡眼看她一次。
……
方欣不知是不是被剛才那段類似争吵的對話觸動敏感的神經,人人都有心底最陰暗的角落,人人都想看他那雙眼因為自己掀起波瀾。
“逢夏根本不喜歡你。”
她說。
話音落下。
對面一直疏冷的男人,掀開眼皮,視線冷淡地掠過來。
只一眼。
方欣心跳加速,特地把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慢,是江南的女孩兒特有的溫軟語調,千回百轉悠然如小夜莺的聲音。
“我之前問過她。”
那時還在M2 club。
看不過眼逢夏這麽嚣張的女人在挑釁,說她抓不住宋疏遲這種男人,他不會真正喜歡誰的她也配不上。
“她回答的很無所謂,她說,‘我為什麽要在意他真正喜歡誰?我只要宋疏遲庇護,我和你們一樣妄想,我不要他的人,懂嗎?’”
宋疏遲忽然輕笑了聲,唇角彎起,主動朝她的方向走近。
舉手投足的那點斯文和溫柔,看得方欣短暫地愣神了幾秒。
她像受到鼓勵,繼續說:
“逢夏是來撈錢的拜金女,她和那些低劣的情·色……”
這句沒說完。
男人皮鞋的腳尖抵上她,不近不遠的距離,足夠能看清他略有興味的眼,似乎是真覺得好笑,聲音又磁又沉。
也在這一聲笑裏,他問:
“那你呢?”
下一刻。
男人那只冷白而漂亮的手,也是那只白襯衫袖口染着猩紅血漬的手,撫上方欣的脖頸,她的青筋脈絡都在瞬時滾滾跳動,似是不耐煩的忍耐機會已經結束,也可能是從病房裏出來那點獨獨對她有的好脾氣,早就消失殆盡了。
手指用力,猛地掐上去——
拓印出完美又漂亮的指痕,死死的,牢牢的。
漫不經心的動作和姿态,像在掐死一直誰都看不見的螞蟻。
方欣眼瞳瞬間驚恐的放大。
宋疏遲微微偏頭,眼底反射出些許怠懶的笑,一字一句頓地問:
“——你算什麽東西敢對她評頭論足?”
方欣自出生便被捧在雲端生活,要的是最貴的,有的是最好的,人生順風順水,是女孩兒們私底下會豔羨一句——
“啊,我也想活成她那樣。”
而在今天,她第一次體驗什麽是被人蔑視,對待如塵埃,步步窒息的感覺。
脖頸上扼着她的那只手,好像硬生生能将身體的鏈接部位分割,面容不受己控掙紮出最猙獰的神色,臉色漲紅,呼吸聲又粗又沉,眼前的景象模糊成漆黑無邊的煉獄。
是沿着皮膚層層滲透的壓抑。
急速被剝奪的氧氣,恐怖和絕望源源不斷地往腦神經裏湧動。
而一直淡漠望向她的那雙眼,沉暗無邊,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平靜得可怕,眼睛在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悲憫和同情。
“你知道你像什麽樣的人嗎?”
“自以為高高在上、什麽都唾手可得,放不下架子賣弄風騷,也不甘心喜歡的人事物被奪走,便只會在暗地裏使一些卑劣的手段來增加自己的優越感。”
“——你知道逢夏是什麽樣的人嗎?”
“她的感情純粹而熾熱,敢直白光明正大地說不要我,也敢不顧一切的說喜歡我,她的世界觀裏沒有你們的爾虞我詐,不是因為她沒進過你們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圈子,是因為她進過你們的圈子依舊如此。”
他們以為逢夏是三流不堪入目的網紅,她早在青春恣意的十八歲就早已年入千萬,經過萬衆矚目,也受過萬人唾罵。
她生得太漂亮,會跳舞,會主持,能撐場子,懂得說場面話……像她這樣的女孩,有很多、很多來錢的方式。
可她不當金絲雀,不為權貴屈膝,不管對面是誰,敢罵、也敢擔責任。
她有夢想,她要萬人空巷,要揚名立萬,要享受最熱烈的愛與被愛。
她要的,從始至終不過是人生自由。
天真的人,不代表沒有見過世界的黑暗,恰恰因為見到過,才知道天真的好。
這是逢夏。
他再沒見過比她純粹勇敢的女孩兒。
宋疏遲輕笑了聲:
“是我追的她,是我,要的她。你在這兒自信滿滿勾引我的伎倆,倒不如去問問逢夏,她是怎麽做到,看我一眼,我就會心動的。”
“和她比,”
他斯文,又滿是嫌惡地抽回手,掃過女孩窘迫漲紅的臉,嗤笑了聲。
“你也配?”
“……”
作者有話說:
今日也是獨獨為夏夏在線發瘋的少爺。
這爺的好脾氣從來都只專屬于逢夏。
順便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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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天真的人,不代表沒有見過世界的黑暗,恰恰因為見到過,才知道天真的好。——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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