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道陰影 ·

也許是因為容程睡的時間太短, 夢境戛然而止。接下來幾日容程閉門不出,不知道在忙些什麽,蘇幼青連他的面都沒有見上幾次, 也沒有替他做過按摩,只能從福伯身上旁敲側擊他最近睡得好不好。

醫生龔啓揚在微信上和她詢問了幾次容程的狀況, 問容程有沒有按時吃藥, 蘇幼青只告訴他情況還算穩定,對于他表示能不能周末出來見個面的邀請,則是委婉的拒絕。

天邊卷起沉悶的雷, 容宅在半山上,雷聲比鬧市區聽得更清楚。

福伯像許多年紀大的人一樣,時不時喜歡自言自語,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嘴裏念念有詞,“都快春節了還打雷,該不會和那年一樣吧。正月裏打雷,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打雷也有說法的?”蘇幼青恰巧和他呆一塊,睜大一雙好奇的眼問他。

“老話說, 正月裏打雷谷墳堆,你們年輕人可能不相信這些, 我們年紀大的經歷得多,覺着還是有些道理的。那年夫人去世……”

說到這,福伯驟然停住,哀嘆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蘇幼青垂眸, 沒有因為他避而不談就放過問清楚的機會,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捋了捋耳畔的碎發,繼續問:“少爺他不吃橙子,是不是和夫人去世有關?”

“你怎麽知道,從哪裏聽來的!”

福伯瞬間變了顏色,渾濁的老眼迸發出精光,帶了戒備看向蘇幼青。

糟糕!是不是操之過急,不露出了馬腳了?蘇幼青面上不着痕跡,仿佛在審度的目光下,完全沒有感受到福伯對她的懷疑,抿了抿唇,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就是……因為少爺發病,大家在餐廳裏用餐時私下有一些議論,也不記得是誰第一個說的了。“

福伯微微一怔。

容程忌諱橙子不是秘密,忌諱的原因雖然知情人不多,但容宅裏肯定有人知道,拿出來私下裏談論不是沒有可能。

他神色稍稍放松,撇開眼不再盯着蘇幼青,輕嘆了一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忌諱,只能說是命,少爺沒有見到夫人最後一面,是因為要給她買橙子錯過了見面的時間,所以他之後再沒有吃過橙子。後來生病了,愈發的變本加厲。”

果然!

第三個任務提示太過簡單,要求解除容程的心結,關鍵詞是橙子,而橙子之所以成為刺激他發病的原因,就是因為和容芸去世有關。

Advertisement

可昨晚夢境太短,最後她只見到醫生們圍到病床前,查看容芸的身體狀況,根本沒來得及了解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

若是她一直待在病房裏,恐怕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容芸去世而來不及做點什麽。她應該在容芸要容程出去後跟着容程走,想辦法讓他盡量早點回來!

“蘇小姐。”

突如其來的呼喚,打斷了蘇幼青的沉思,她循着聲音望向門邊,見到司機陳哥笑着對她說:“少爺有事情要下山,指名要你陪着一起去。”

外面下着雷雨,天氣這麽不好,容程要出去?

“快去吧,不要讓少爺等太久。”福伯跟着一起催促。

蘇幼青站起身和陳哥一起走到了大門口,才發現不止容程要出去,連帶着十幾個身着黑色西服,發型一致剃寸頭,身形高壯的保镖,也一并站在門口整裝待發。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打群架……

容程已經坐在最中間那輛加長轎車上,半開的車窗隐約見到側影。

陳哥替蘇幼青打開車門。

蘇幼青怔愣着看着容程,沒有立即上車。

原本目不斜視的容程不耐煩地側過臉看了她一眼,指着旁邊座位,“愣着幹什麽,還不上來?”

蘇幼青頂着壓力坐到了他身旁,立馬感受到了人形冰箱的壓力,她努力縮起身體,讓自己和容程之間的距離盡可能保持最遠。

“少爺,我們下山是要去哪?”

實在不習慣路上始終一言不發沉悶到底,蘇幼青試探地問。

“去見你父親,談一點事情。”

容程漆黑如墨的眼眸裏,帶了冰冷的譏諷。

蘇全?

難怪要喊她一起,不知道又會有什麽幺蛾子在前面等着,蘇幼青心裏默默哀嘆。

——————

大雨滂沱下的蘇氏食品公司,因為陷入了經營危機,真真正正的凄凄慘慘戚戚。

原本一個市值上億的公司,短短兩個月內,因為出現食品安全問題先是經銷商将商品全部下架,監管部門介入調查,勒令停産整頓,然後消費者欲提起集體訴訟,貸款還不上後銀行斷貸催促提前還款。

再不出現轉機,就離破産都不遠了。

為了解決資金周轉問題,蘇全打算将一部分員工解聘遣散,另一部分人先放無薪假,只留少部分行政人員處理簡單事務。

而容程之所以下山,是因為被放到遣散名單裏的員工事先得到了消息,蘇氏公司現在缺錢,不要說過年前的年終獎了,他們連一分錢遣散費都拿不到,憤憤不平之下占領了公司辦公樓,甚至有幾個情緒激動的人威脅着說要跳樓。

有人報了警,蘇全借機說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蘇家得罪了容程,只要容程肯放手,銀行借款給公司渡過難關,一定能處理好鬧事員工的情緒,希望政/府幫忙解決。

還是市長打了電話給容程,希望容程能出面協商處理,至少先穩住那些情緒激動的員工,不要鬧出人命。

一見到容程的車隊來,蘇全先發制人,直接搶了大喇叭,對聲稱要跳樓的員工喊話。

”你們不要太激動,看到了嗎,容先生已經來了,只要他肯放話讓銀行晚點催債,你們的問題肯定可以解決。“

這是要将鍋往容程身上甩,萬一出個好歹,都是容程狠心絕情不肯幫忙。

蘇幼青聞言,緊張地看了眼容程。

容程臉上沒什麽表情,依舊不動聲色,面對湊過來點頭哈腰試圖講和的蘇全,聲音裏一絲溫度都沒有,話說得直白又絕情。

“你覺得……他們要活要死,與我會有什麽關系?”

蘇全面色發白,他還以為衆目睽睽之下,多少能給容程造成輿論壓力,會讓他投鼠忌器。

他不知道,在容程心裏這世界上還沒有誰能用威脅使他屈服的,他們越給他壓力,他便越要對着幹。

因為容程要來,懂的人都像泥鳅一樣滑不溜丢能避則避,在兩者之間居中協調的任務,反而落到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小科員身上。

他初生牛犢不怕虎,又有蘇全鋪墊好的,有關于自家閨女得罪容程的印象在先,一時間打抱不平,覺得自己有必要伸張正義。

“容先生,事情還是不要做絕的好,海寧城哪裏都有你們容家的生意,蘇氏垮得這麽快,固然有它生産品控的問題,更關鍵的還是因為得罪了您。“

雖然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容程倒也懶得反駁,反而更嚣張地說:”就算我想将事情做絕,那又如何?“

小科員語塞,臉更黑了。

不能,不能如何,誰能撼動海寧城裏的隐形主人容家。

一時間,他心裏的恨沒有掩藏住,看向容程的目光愈發不善。

都是他,他就是禍根,如果他死了就好了,海寧人,海寧這座城,就解脫了!

”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容程側過臉,聲音拖長了調子。

觸及容程的目光,小科員呼吸一滞,像被針紮似地低下了頭:“沒,容先生向來支持市政建設,我一直很佩服容先生的能力和為人。”

容程冷笑了聲。

這樣的人,他見過不知道多少回了,既怕他又恨他,越恨他反而更怕他。

都是一群口不對心的孬種!

他轉過頭問身後的蘇幼青,“你覺得該怎麽辦?”

“幼青,幫幫爸爸。”蘇全眼睛一亮,眼神瘋狂暗示,只恨不能自己替蘇幼青答了。

所有的眼神都落在了蘇幼青身上,每一道目光都是一分壓力,集合在一起,使她為難得說不出話,腦子亂成了漿糊。

偏偏蘇全還在邊上作死的喋喋不休。

“幼青,我聽說你現在跟了容先生,既然咱們兩家有了這層關系,是不是不應該将矛盾激化得那麽厲害。你妹妹是不懂事,我已經教訓過她了,以後找個機會要她向你道歉。從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媽媽,要不我到她墳前去磕頭認錯,将你的戶口遷到我名下。你也不希望爸爸破産一無所有吧。”

“住嘴!”蘇幼青忍無可忍地呵斥。

哪怕不是原身,她也實在是聽不下去,反駁道:“二十年都未認過的錯,這關頭你突然認錯有何誠意可言。還有,我一點都不稀罕你寶貝女兒向我道歉,也不希望戶口在你名下,我恨不得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想讓我替你說好話,做夢吧!”

蘇幼青氣呼呼地轉過身,又對容程說:”少爺,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按法律來就行。“

容程滿意地笑了,舒展的眉眼洩漏出此時的好心情,他點了點頭,肯定地說,”好,那就按法律來,我們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