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道陰影 ·

這天清晨蘇幼青醒來得格外早。

昨夜裏容芸離世太過傷感, 直到醒來時情緒依舊帶着夢境裏的惆悵。她揉了揉酸脹的眼,伸了個懶腰打開窗簾向窗外眺望,剛好看到了日出。

淡青色的雲層中, 大片粉紅色光暈漸漸擴大,一輪紅日像是掙脫了束縛從中躍出, 宛若新生命開始時的朝氣蓬勃。

原本的傷感像被治愈一般, 消散于無形。

她打開系統,查看了下任務面板,随着任務三完成, 生命又增加了兩個月期限,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任務對目标任務的影響力不同,不同的任務在完成後,能夠給予的獎勵也不同。

其實蘇幼青最想知道的, 是這個世間會因容芸最後的話産生怎樣的變化,容程一句幼時的允諾,在他心裏還剩下多少份量。

一個立志要守護海寧的人,還會炸了核電站,拉全城人共沉淪?

她理清好思緒後, 先去了員工餐廳吃早飯。

當走到自助取食區的那塊,她就知道有何不同了。在水果區域的餐盤裏, 放了一整盤切成片的橙子,甚至在飲料區,除了牛奶咖啡外,還多了橙汁。

大概是因為蘇幼青在同一個地方站得時間過久,她旁邊一個幾面之緣的傭人, 好奇地問了句,“蘇小姐, 你在看什麽?”

“這橙子不錯。”蘇幼青回過神,眼睛裏帶着欣喜。

“是呢,都是最新鮮的,家裏在海外的農莊裏産的,不催熟不打藥,味道天然又健康。”

原來不止願意吃橙子了,還做起了有關橙子的農産生意,不錯不錯!

蘇幼青往自己餐盤裏夾了幾片,又盛了點海鮮炒飯,随便找了個空地方坐下吃早餐。

餐廳裏是八卦的發源地。

她什麽都不用打聽,要默默坐着,就能聽到不少容宅裏的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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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a和b談起了戀愛,c最近離婚了,d一個人帶兩個寶寶很辛苦……

蘇幼青聽得津津有味,時隔多日,她再次聽到了徐媛媛的名字。

乍一聽,她就支起耳朵,她想知道在容程不讨厭橙子的前提下,系統要怎麽将徐媛媛這bug給消除了。

“林姐這麽大年紀了,也真是可憐,女兒不争氣,居然去偷少爺的東西。”

“聽說她喜歡少爺。”

“膽子也忒大了。還差一點陷害到蘇小姐,也不動腦子想一想,少爺和蘇小姐是什麽關系,那麽多的奢侈品都送了,犯得着要去偷少爺一塊不怎麽用得上的手表去變賣嗎,以後結婚了要多少有多少!”

“小聲點,蘇小姐就在邊上坐着呢!那塊手表也不一般,是夫人當年留下的,少爺寶貝着呢,不見了還被刺激得發了病。”

“她真是罪有應得!”

…………咳咳咳咳。

蘇幼青正在喝牛奶,嗆了個正着。

她和容程什麽關系,任務執行者與任務目标的關系,友愛,純潔,高尚……看來系統為了捋順邏輯,最後還是将鍋扣在她的頭上。

就……還能怎麽樣,背着呗!

吃完早餐,按慣例是要到容程那去,看有沒有什麽是自己需要做的,但最近容程鬧別扭,總是故意不見她,所以蘇幼青本來走到書房,臨時改變了主意又拐了個彎去福伯那了。

走到門口,一白色的毛絨絨從後方竄了過來,咬住了她的褲腳。

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蘇幼青将腿拔高,垂下眼無奈道,“蘭迪,你松開嘴,小心我踩着你。”

福伯身處的十米範圍內,就是薩摩耶蘭迪活動的區域,容程在時除外,雖然他已經不讨厭狗了,但自身帶了一種隔離的氣場,再調皮的狗到了他面前都規規矩矩的。

看來這人長大後不僅人緣不好,連狗緣也不怎樣。

“蘇小姐,少爺昨晚睡得不錯,看來的确有效果,晚上的按摩還是拜托繼續。”

福伯對蘇幼青向來客氣有加,發現她的按摩比什麽藥物都管用,看她的眼神更加透着親切。容宅裏上上下下都認為蘇幼青和容程關系不一般,有他故意放縱的原因在裏面。

因身體原因耽誤了幾天,書房裏的容程,已經早早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依然是視頻會議。

他一手支着腦袋,百無聊賴地聽着屬下冗長的報告,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雙眼沒有聚焦在前方的投影上。

看見送藥的蘇幼青進來,原本沉寂的黑眸瞬間微微亮了些許,又很快恢複波瀾不驚的平靜。

他擺了擺手,示意蘇幼青在他身旁坐下。

蘇幼青沒有多想,也沒有注意到當她坐下後,剛好在對方視頻中露出個肩膀,看得出是個身材纖細的女人,卻看不見相貌,與會人都暗自在心裏猜想,這位莫不是以後容氏集團的老板娘。

一身精幹裝扮的秘書,沉穩地向容程報告着:

“蘇氏企業現在已經瀕臨破産,據了解蘇全已經找了人,将公司一部分債權低價轉讓,可能就是左手換右手,規避進入破産程序後的資産凍結。”

“所以還是不夠慘,不知道收斂,明面上沒錢給員工支付勞務費和遣散費,私下裏依舊在運作見不得人的勾當。”

容程将瑪瑙骰子随手往桌上一扔,骰子滴溜溜停穩後,三/點朝上。

他眉心微擰,吩咐道,“給他三天時間,要麽把已經轉移的錢乖乖吐出來發給那些員工,要麽等着檢察官上門吃牢飯。”

秘書将他的話記在小本本上,然後擡頭問。

“容氏捐助的殘障人士康複機構明日落成,請問容總是否有意出席?”

“不去,你代我亮個相就可以了。”

“下個禮拜市長夫人牽頭組織的新年慈善拍賣晚宴,向您發來了邀請函,您是否前往?

“都是一群無聊的人争占版面的事情,我去摻合幹什麽。”

…………

随着一項項詢問過後,秘書将容程最近的行程幾乎敲定,向他複述了一遍行程安排。

蘇幼青聽出來了,容程就像個宅男,能不下山就不下山,他一點都不熱衷于将工作做得有多麽出色,反而像是不得已為之,被迫擔負責任。

“你來了。”

容程視線終于移了過來,聲線比和視頻裏的秘書講話時相比,多了一絲溫度。

“少爺,我來送藥。”蘇幼青将手上的水和藥往他面前推了推。

經過一夜,兩人之間好像回到了之前相處的模式和氛圍,十來天裏的避而不見是一場誤會或者錯覺,容程原本的別扭和擰巴都被治愈。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次情緒平複得那麽快,原本像堕入無邊無際黑暗中,快要溺死都得不到光亮的窒息感,在睡了一覺後,奇異地觸摸到了一點彼岸的邊緣。

原本怎麽都無法和解,放在腦海深處不願意觸碰的童年記憶,詭異地多了絲溫暖和柔軟,像是原本黑暗的房間窗簾拉開一條縫隙透來了光,也像是貧瘠的沙漠中長出一顆小小的嫩綠的幼苗。

他甚至在醒來後,突然回憶起媽媽去世前說的話,于是心血來潮,決定有關于蘇氏企業公司的債務,無論能收回多少錢,先給那些可憐的員工給付了他們應得的勞動報酬和補償。

奇怪,他為什麽會覺得那些人可憐……

真是太可笑了,他意識中的可憐人,有幾個真的會對他的慷慨心有感激,那些人會咒罵他,憎恨他,把他當成海寧城裏的毒瘤,遺憾為什麽那場車禍沒有更嚴重一點,沒能帶走他的生命。

他為什麽要憐憫他們?

就因為媽媽臨終前的一句交代,要他守護海寧城?

她應該沒有想到,這裏的人不需要誰的守護,反而無比渴望脫離容家的陰影。

在反複的自我懷疑後,容程嘴角浮現出淡淡的譏諷,他轉移視線到蘇幼青身上,涼涼開口。

“你爸現在在搞些不法的勾當,你說要是我把他送到牢裏面去,會怎麽樣?”

“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蘇幼青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她實在受夠了容程對她貓逗老鼠一樣的試探,于是望着容程眸色濃黑的眼,臉上坦坦蕩蕩。

“我希望少爺能理解,我對于蘇家是一個外人而已,我不會因為蘇家好或者不好而覺到高興或者難過。所以有關于蘇家的事情,請少爺以後別再問我的意見。”

突如其來的強硬,讓容程頗為意外,他定定地看着蘇友情一會,嘴角嘲諷的笑變得溫和了些許,垂頭繼續看手上的文件,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哼出一聲。

“好。”

他應該相信她的,不是嗎?

畢竟這麽多次的試探,她都沒有露出破綻。

從福伯對她做的背景調查看,蘇全抛妻棄子,為了事業發展另娶了富家千金小三,他也覺得蘇友青同情蘇家的可能性極其低,但就是忍不住去試探,去撩撥,用蘇家的産業誘惑她,想将她帶入歧途。

要她生出一點點貪念,一點點就行,那她的反應就沒有超出他對人性的判斷。

人都是貪婪的,為了自己的利不吝啬去做出對他人的惡。

可是她沒有,每次都是幹脆利落的拒絕。

真遺憾,不能一起共沉淪!

明明是這麽想着,可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容程簽下名字的筆,因為用力太大劃破了紙張。

他扭頭看了眼重新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看手上雜志的蘇幼青。

那是本雙語財經雜志,毫無趣味性可言,看得出文字內容對她而言無聊又吃力,她秀氣的眉微微蹙着,陽光透過窗簾在身後投下明亮的背景色。

房間裏有時鐘嘀嗒嘀嗒走過,和紙張緩慢翻動的聲音。

靜谧又美好。

他突然覺得工作也不那麽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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