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道陰影 ·
清早起來, 蘇幼青口幹舌燥,倒了一大杯白開水喝幹淨才緩過來。
她簡直懷疑,若是容程睡眠時間夠長, 系統會要她把整套《哈利波特》講完,才肯把她放出來。
整晚都在陪着小不點耗, 精神消耗過大, 她饑腸辘辘地跨過餐廳門檻,一進去就聽到裏面議論紛紛。
“福伯摔了一跤?”
“是啊,今天早上在花園溜達時摔骨折了, 年紀大了,動不動就容易傷筋動骨的。”
“嚴重不嚴重?”
“誰知道呢,肯定不輕,不然少爺也不會馬上陪着一起送醫院去了。”
…………
福伯受傷了!!!
原本還帶着些微困頓的蘇幼青頓時清醒。
她想起書裏面的內容, 容家的管家後來換成居心叵測的徐崇瑞,讓容程腹背受敵,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次受傷?
因為容程不在家沒什麽事情可以做,蘇幼青搬了把椅子出去曬太陽。
狗狗們成群結隊的在草地上追逐嬉戲,時不時跑到腳邊躺倒撒歡。
和煦的風吹得她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喇叭聲, 一輛标志性的加長轎車從拐彎處緩緩駛了過來。
是容程回來了!
蘇幼青昏沉的意識頓時清醒,微阖的眼睜大,站起身走到了大門口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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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程正好從車上下來,看見蘇幼青守在門口,先是一愣, 然後停下正往前驅動的輪椅,很自然的讓蘇幼青推着他往屋子裏走。
蘇幼青擔心福伯的狀況, 一開口就是問病情。
“少爺,福伯情況怎麽樣?”
“比想象中的嚴重,骨折了兩處,醫生說他年紀大了,要評估過身體狀況後,再決定是否動手術。”
蘇幼青吃驚:“那得修養很久才好吧!”
容程沉默了兩秒,緩慢道,“不太樂觀,醫生說即使好了,以後能下地走路就不錯了。”
蘇幼青倒抽一口涼氣。
竟然摔得這麽嚴重,難以想象一位昨天還精神矍铄,看上去身子骨挺硬朗的老人就這麽倒下,以後生活自理都可能成問題。
她憂心忡忡地說:“但願他老人家盡快康複。”
容宅所有人裏,不算上和容程在夢裏相處的時間,蘇幼青和福伯交道打得最多。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在吃完早餐後,到福伯經常呆的房間坐下,和他不鹹不淡的聊會天,喝一杯由他親手斟的熱茶。
不管是為了從他口中多了解一些容程的信息,還是為了排遣無所事事的時光,兩個人日常相處下來,多少有了些感情。更何況一個人對自己好不好,長久相處下來是能感受到的,福伯對她關照有加她心裏明白,雖然有她對容程病情有益的成分在裏面,但也有兩人性格投緣的原因。
将容程推到書房後,蘇幼青提了要求。
“少爺還會下山去看福伯嗎,如果去的話,我想跟着一起去,看望一下他。”
“你和福伯,倒挺合得來的,難怪他住院了還惦記着你。”
容程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顯然因為福伯受傷,他心情也不好,打開桌上的文件又迅速合上,對那厚厚一沓亟待解決的事情提不起半分興趣。
電鈴響了起來,傭人通報。
“少爺,徐崇瑞先生來了,是否讓他過來見您?”
“讓他進來吧!”容程微皺了眉。
這麽快!
福伯才剛躺進醫院裏,這家夥就迫不及待的上位了?
聽到“徐崇瑞”三個字,蘇幼青頭皮發緊,打起十二分精神。
這家夥在書裏面是個坑貨,利欲熏心,利用職務的便利偷拍了投标書的內容,造成容氏集團在一次大标案中,輸給了來海寧拓寬産業的外來競争者。後來容程精神狀況惡化,他将容程病情的證據洩露出去,并且作為證人在股東會上作證,使容程差點被撤換掉執行董事的位置。
不過這家夥,風光了一陣是真的,後來也沒有落到好,事情落敗後容程抓到了把柄投進了監獄,想來一直在裏面被關着,最後也逃脫不了那場核災。
徐崇瑞人一來,态度倒是畢恭畢敬的,腰彎得比福伯平日裏還低。
“少爺,福伯說這邊沒人管,叫我盡早過來,所以我就趕過來了。”
蘇幼青将他仔細打量。
四十出頭的樣子,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絲毫不亂,穿着考究整齊,眉眼裏透着精明和機敏,光看外表的确像個能幹的人。
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是個花架子。
容程對他的語氣裏沒有多少熱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我想你也知道了,福伯受傷需要療養一段時間,家裏的事情需要人管,他沒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先代管一下。”
“好的,小的一定盡力。”徐崇瑞趕忙應下。
容程揮了揮手,冷冷淡淡的,讓他出去自己找事情做。
蘇幼青看出來了,顯然相比從小看護他長大的福伯,容程對這個徐崇瑞,一開始并不信任,不然不會明知福伯今後已經沒有辦法勝任,依然不松口,只允諾讓他代管一段時間。
不知道是否能做點什麽,阻止這個心懷不軌的小人在容家成功上位。
“少爺……”
看着徐崇瑞離去時關上的門,蘇幼青明知故問,“他是誰?”
容程靠在椅背上休息,微阖了眼,神情裏透着疲累,聽到蘇幼青發問,眼皮子都沒睜開,只輕聲答了一句,“是福伯的一個子侄,沒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原來還是福伯介紹來的,不知道算不算引狼入室!
蘇幼青忍不住提醒。
“他以前沒有在這裏呆過,不熟悉情況,直接上手管宅子裏的事情,可以嗎?”
詫異向來不聊人長短的蘇幼青居然也會發出這種質疑,容程睜開眼,目光在她臉上掠過,沒發覺什麽異樣,又重新閉上眼,頗有點認命的。
“行不行都是他了。”
蘇幼青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讓容程認命?難道裏面還有隐情?
容程神經始終緊繃着,沉默了半響,突然又出聲說,“明天我還會去醫院看望福伯,你可以跟着一起去。”
————
這一夜,容程的房間始終亮着,蘇幼青沒有能入夢。
醫院是個讓人情感矛盾的地方,給人生的希望,也給人死亡的悲傷,加上容芸是在濟民醫院去世,如非必要,容程絕不肯邁入這裏一步。
但他破天荒接連兩日都過來,都是為了福伯,可見福伯在他心裏的位置有多重要。
自小看顧他長大的福伯心裏和明鏡似的,為了不給他本就不穩定的精神狀況增加壓力,連忙叮囑說:“我在醫院裏有人照顧,少爺下山不方便,不用來看我。”
容程不置可否,吩咐手下喊醫生過來詢問福伯的病情,看向福伯的目光多了些溫度,語氣放得尤其軟,“沒什麽不方便,不過是坐一下車罷了。”
“少爺是不是昨天沒有睡好,有沒有按時吃藥?”
看見他泛紅的眼,福伯就知道容程昨晚八成沒有睡覺。
容程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關心起他,“您腿疼不疼,昨晚睡得好不好?”
正巧邊上一個護士過來換藥,替福伯答了,“老人家傷口可疼了,昨晚打了一針止痛藥才緩過來,幾乎沒怎麽睡。”
容程眉頭鎖得更深。
深知容程秉性的福伯,沒等他再将話題引導到自己身上,将視線轉向蘇幼青,“蘇小姐,少爺服藥的事情,還是要拜托你,希望你每天按時監督他。”
說着,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容程,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反身從枕頭下掏出一大把鑰匙,從上面取下來一把來,遞給了蘇幼青。
“我房間書櫃裏鎖着的那個抽屜,裏面放的是少爺日常要吃的藥,怎麽吃我等下寫張單子給你,你照着給少爺按時服用就是。”
又頂着容程不悅的目光,将剩餘的鑰匙遞給了他。
“少爺,正好徐崇瑞那小子過來幫忙,你就一并将鑰匙帶走吧,這些鑰匙……再保管在我這裏不合适了。”
容程沒有伸手去接。
他眼底卷起暗湧,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沉默了幾秒才開口。
“福伯你不用多想,鑰匙還是放在你這裏,徐崇瑞他只是過來幫幫忙,容家沒有人你取代你的地位。”
福伯卻依舊堅持要他将鑰匙拿走。
“什麽地位不地位的,我都已經快入土了,要不是放不下少爺你,我也許早該放手退休了,也不會一直占着位置。”
因為覺得自己時日無多,福伯索性将心聲吐露徹底,“崇瑞他爸爸和我交好,因為我的吩咐才沒了命,所以我才格外照顧他,他管理的本事還是有的,可能只是對這邊的環境,還有少爺你的習慣不太了解,希望他有做得不對的時候,少爺你多擔待。”
容程沉默了幾秒,緊抿着唇接過了鑰匙。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病床上将終身奉獻給容家的老人,也可能是他內心真正認可的,這世界上最後一位親人。
對于他這個并不怎麽合自己心意的要求,最終還是應和答應了下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