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三道陰影 ·
蘇幼青很快就知道, 徐崇瑞到底是什麽來頭。
當年容宅一場大火,不僅燒毀了容芸的絕大部分遺物,更是在火災中帶走了福伯一位好友的性命, 徐崇瑞是那人唯一的兒子。
福伯一直對好友發生意外心懷愧疚,加上他終生未婚, 索性将徐崇瑞視為己出, 極力栽培,出錢讓徐崇瑞去讀了酒店管理,又将他招納進容家, 負責打理看管容家其它沒有人住的房屋。
這座半山宅院的管家權力太大,徐崇瑞經驗不足,如果他足夠聰明的話,邊看邊學, 慢慢熟悉容宅的情況,逐漸上手也不一定,但他工作後始終被福伯保護得太好,在容家混得順風順水,以至于野心勃勃, 上來就想做出成績,好讓容程将他作為福伯接班人的事情敲定下來。
為了防止手下人不服管, 他重新制定了所有工作人員的排班表,暫時取消調休,甚至不惜打亂有些人原本職責範疇。
在看到員工花名冊裏蘇幼青的名字時,他眉頭一皺。
“這個蘇幼青……工資為什麽這麽高?”
身旁人瞥了一眼,因為假期泡湯本就暗地裏不滿, 懶得和他多加解釋。
“蘇小姐原來做護士的,被招聘來當少爺的特護, 工資确實高,不過是福伯定的。”
“負責的具體事項是什麽?”徐崇瑞又問。
“好像也不做什麽,挺閑的,就是……陪着少爺,偶爾給他做一做按摩。”
徐崇瑞發出訝異的聲音,“按摩?”
旁人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誤會了,“正常的那種!”
這樣啊……
徐崇瑞開始打起小九九。
他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九歲,讀的也是衛校,就快畢業找工作了,他一直想給她找個輕松的差事,這個蘇幼青的工作看起來實在不錯,不知道能不能想個辦法頂替掉。
Advertisement
夜裏回房後,徐崇瑞興沖沖給女兒打了個電話。
“淑珍啊,明天到半山宅院來,爸爸給你找了個事情做。”
…………
“當少爺的特護,別怕,少爺本人沒有那麽吓人,那些事都是外面傳得玄乎。在這裏做事情有爸爸罩你,沒有誰敢欺負你。工資可高了,比你去什麽醫院累死累活瞎忙活都好。”
…………
放下電話,徐崇瑞在蘇幼青的名字下用紅筆重重劃了一橫,圈了出來,和另一部分随機挑選出來的人安排了新事情。
————
第二天。
“什麽,要我去花圃裏拔草?”
收到通知時,蘇幼青以為自己聽錯了。
春季萬物生長,窗外豔陽高照,花圃裏的雜草生機勃勃,幾天就長成了青青草原,的确将原本打理得挺好的庭院襯得略顯雜亂,但這些苗木的事情,原本一直有專門負責園藝的傭人打理,為什麽喊到了她的頭上。
“徐先生吩咐的,甭問,問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做出頭鳥就會燒到自己頭上。”
一起去拔草的,原本只需要管客廳衛生的傭人也是一肚子怨氣,“誰叫徐管家心急呢,咱們容宅這麽一大片地方,硬是要兩天內整理好所有雜草,光管苗木的人來做,不吃不睡也弄不完啊。”
…………
原來徐崇瑞的吩咐啊……
蘇幼青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點什麽。
她是容程的特護,在容宅一幹人等裏向來待遇特殊,待遇高不說,除了和容程有關的雜事其它一概不管,徐崇瑞把她也編到拔草的人裏,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真不了解情況。
她要不要去當面問一下,又或者直接去和容程說,抗議徐崇瑞的安排不合理?
糾結了一會兒,蘇幼青決定見機行事,沒有做出反對的樣子,和另幾個需要幫工的人一起領了做工需要的手套和遮陽帽。
“蘇小姐,你去哪?”
一行人看着蘇幼青出了大門後,沒有跟着去安排好的地方,反而朝別的方向走,連忙問。
“我去那。”
蘇幼青微笑着指了指遠處一處花圃。
少爺的……書房……下面……
懂的人帶了隐晦的笑,沒再堅持要大家跟着一起,反而在心裏暗暗期待着,也許會上演一場管家和少爺心尖寵相争的好戲。
蘇幼青默默的,認真的在花圃裏拔草,除了地方不太對,看上去以點偷懶的意圖都沒有。時間近午,一直在日頭下呆着,陽光有些毒辣,她起先還戴着遮陽帽,後來汗水沁出來,愈發覺得悶熱,索性将帽子一摘,直接大剌剌的曬太陽。
若是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容程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處理公務,偶爾停歇的時間,他會到窗戶邊上喝上一杯茶或者咖啡。
就看她的運氣如何了。
但願……這小子眼神不要太不靈光。
事實證明,蘇幼青選的時機正好,容程的眼神也沒讓她失望,在她工作得汗流浃背的時候,容程已經看見有人在下面做除草的工作了,只是因為遮陽帽的遮擋,讓他只當作是負責苗木的工作人員,沒有多在意。
可當蘇幼青掀開帽子的那一瞬,他就認出來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容程欺身到窗戶前,眯了眼又看仔細了一次,确定那個在他眼皮子底下邊拔草邊抹汗的人,是原本以為在哪撸貓逗狗躲懶,所以才沒來他書房的蘇幼青。
他推開了窗戶。
“你在,幹,什,麽!?”
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還帶着點質疑的怒氣,可聽在蘇幼青耳朵裏,卻像是夏天裏清涼解暑的冰水。她睜大眼擡起頭,面上沒有絲毫不滿委屈,因為計謀得逞反而有點興沖沖的。
“拔草啊!”
拔草????
容程緊皺了眉,用目光将蘇幼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覺認為今天可能發生了什麽不在他掌控之內的事情,冷冷吐出幾個字。
“你給我,上來!”
“好嘞!”
蘇幼青扔掉手套,屁颠屁颠地跑上樓,她發誓她是頭一次這麽心甘情願地往容程身邊湊。
“少爺~”
被日頭曬久了沒有喝水,嗓子幹啞,一出聲容程就聽出不對勁。
再仔細一看,原本白淨得像開了美顏濾鏡一樣的面頰,泛出不正常的紅色,明顯是曬傷了。被汗水沾濕的頭發有幾縷還跑了出來,看上去頗有點……慘兮兮的。
其實換做常人,在太陽底下勞作一個多小時真不會這麽狼狽,蘇幼青這具身體皮膚太白,對紫外線有輕微過敏,才導致曬傷反應更重。
容程愣了一瞬,沒好氣地看她。
“你是過得太閑了嗎,好端端的,為什麽無聊到要去拔草?”
蘇幼青抹了把汗,面上倒是沒有顯露出委屈的模樣,反而有點不在狀況的嬌憨。
“聽說負責苗木的人手少了,所以被拉去幫忙。”
“徐崇瑞安排的!?”
容程眉毛挑高,沒等她回答,他已經按了電鈴,“要徐崇瑞過來一趟。”
又朝蘇幼青命令道。
“過來。”
蘇幼青依言走了過去,容程擡手,在她被驚得反應過來向後退前,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
有些涼,還有些硬的指甲,在面頰上滑過。
一聲“啊”卡在嗓子眼裏沒有發出來,蘇幼青戰戰兢兢,原本就泛紅的面龐,更是紅得要滴出水,連脖頸都跟着一起發燙。
好在容程只是看了看她的臉,并沒有更多的動作,冷冽的目光裏多了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成分,放開後還摩挲了幾下手指,嫌棄般的拿起邊上的紙巾擦手。
“他叫你拔草你就拔草,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聽話。”
蘇幼青偏過頭,”他是管家啊,難道我不應該聽他的?”
“呵……你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何況是他,誰告訴你他是管家的,他不過是暫時過來幫忙罷了,咱們家的管家只有福伯一個。”
蘇幼青抓緊機會給徐崇瑞上眼藥,“我不知道啊,我以為他當定管家了。他可真是雷厲風行,可厲害了,把大家的休假都取消了,不止是我,還有別的幾個人,也被派去拔草了。”
容程黑眸微冷,面色如常地倒了杯茶,遞了過來。
蘇幼青反應慢半拍,因為容程親手倒茶的舉動受寵若驚,一時間沒有伸手去接。
容程目光在她幹燥的嘴唇上掠過,不耐煩道,”喝掉。“
“謝謝少爺。”
甘洌的茶水很好的滋潤了快要冒煙的喉嚨,一杯喝完意猶未盡,蘇幼青抿了抿唇,容程好像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似的,又替她将茶水斟滿。
徐崇瑞來到屋子裏的時候,看到屋子裏坐在一起喝茶的兩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漏過了什麽重要的信息,這位蘇小姐,看上去和少爺的關系,并不那麽單純。
但他又轉念一想,不過是拔個草罷了,也錯不到哪裏去,大不了打消原本的計劃,以後不再派她做髒活累活,想着讓她自己受不了主動辭職。
反正福伯都說了,以後要他接班。
依少爺和福伯之間的情分,肯定會聽福伯的。
他清了清嗓子。
“少爺,您叫我來,有什麽事情?”
容程将視線從蘇幼青身上移向他,瞬間冷氣外放。
“聽說你取消了全宅人的休假?”
徐崇瑞被他的目光刺的心慌慌,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連忙解釋。
“因為我才剛來,并不熟悉大家的情況,所以想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也為了避免萬一有什麽事情,人手緊張。”
說着,他覺得自己挺有道理,還挺起胸膛,正色道,“作為管家,我以身作則,也不休假的。”
容程嘴角邊帶了濃烈的諷刺。
“你不熟悉情況搞不定,是你無能,怎麽還拖累上全宅的人跟着你一起不休假了。”
徐崇瑞連聲認錯,卻沒成想,容程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窖。
“是誰告訴你,你已經成管家了。你只是暫時過來幫一下忙而已,沒想到盡幫倒忙。既然這麽喜歡要人拔草,不如自己先去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