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魂之夜◎

等到了午膳時,符嫣才知道自己的院子沒有小廚房,一應膳食都是丫鬟們從大廚房取來的。

聽元寶說,今日大廚房的午膳十分豐盛。

雲夢肉,五味蒸雞,燒山筍,熘魚片,三鮮湯,香米飯,水晶糕。雖然量不大,但看起來很有食欲。

可惜符嫣生病沒什麽胃口,簡單吃了點,餘下的讓下人們分食了。

午間符嫣喝了碗藥,小憩了會兒。

未時醒來,身上發了汗,不适的症狀減輕了許多,人也精神了些。

蘭玲聽到聲音,走了進來。

聽小姐說要擦身,忙吩咐元寶将燒好的熱水擡進來。

好在此時是初春,屋裏還燒着地龍,倒也不擔心會着涼。

一通忙活下來,身上的黏膩感終于消失,符嫣暗自松了口氣。

蘭玲将屋裏收拾妥帖後,上前福了福身,木盤上放着巴掌大小的青色瓷瓶。

見小姐目露微疑,蘭玲主動解釋道:“這是許大夫為小姐配的藥,說是每日服用兩粒,症狀減輕的話可改為一粒。”

從木盤上拿起,打開後湊上前嗅了嗅,鼻間仍彌漫着苦澀的藥味。但比起之前苦的和膽汁似的湯藥來說,這味道已經好太多了。

将藥瓶收起,符嫣從妝匣裏拿出幾塊碎銀,溫聲道:“這幾日你們辛苦了,除去藥錢,餘下的你們分了便是。”

她不清楚這個時代的物價,只知身邊大丫鬟蘭玲的月俸為一兩,二等丫鬟秋月則是半貫。她得的是風寒,藥應該不會太貴,刨除藥錢,應當還餘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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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接過碎銀,蘭玲面帶喜色道:“奴婢替秋月和元寶謝過主子!”

“這幾日我生病,你們侍候的盡心,這賞錢是你們應得的。”

“小姐說的哪裏話,這些都是奴婢們該做的。”蘭玲笑着答道。

對于蘭玲的反應,符嫣還算滿意。

她沒糾結這件事,而是佯裝漫不經心的試探道:“我昏迷這幾日,京城內可有發生什麽事?”

因記憶殘缺不全,符嫣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這個朝代名為‘楚陽’。

以及再過半月,宮裏要準備春日宴,為太子殿下選妃。

起先,原主是想借這個機會搏一搏。但蘭玲打聽到國公府嫡女也會參選,便知這條路走不通,很快就放棄了。

後來遇見國公府世子,便将心思放在豐神俊逸的世子身上。

可惜,原主遇上柳欣岚這個瘋子,還沒來得及行動,就斷送了性命。

蘭玲不知自家小姐心中所想,想要取藥時聽到的消息,猶豫片刻,還是走到小姐俯身輕聲道:“之前奴婢出去取藥時,聽到有人在議論太子殿下...“

“他們議論什麽?”符嫣好奇道

“說是今日早朝太子殿下不知犯了什麽錯,陛下當着衆位大臣的面好一頓斥責。反倒是剛剛入朝議政的二皇子得了陛下誇獎,他們都在說朝中風向怕是有變...”說到最後,蘭玲刻意壓低了聲音。

雖沒把話說完,但話中未盡之意符嫣卻聽明白了。

思及鎮國公府是皇後母家,太子外祖家,符嫣心裏莫名不安。

“可知陛下因何斥責太子殿下?”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蘭玲有些愧疚,早知小姐這般在意太子殿下,她就多打聽打聽了。

符嫣垂眸細細思索,總覺得此事怕是沒那麽簡單。

事實證明,自己心底的不安并非毫無由來。

夜間,符嫣原本已服藥睡下,卻驟然被人推醒。

“小姐,醒醒,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乍一醒,符嫣還有些懵,下意識問道。

“奴婢也不知,只是不久前外面好像有馬蹄和甲胄聲。”

“小姐先別急,奴婢已經派秋月和元寶去前面打探了,說不定很快就能得到消息。”那怕心裏着急,蘭玲依舊沉穩的安撫着自家小姐。

符嫣瞬間清醒過來,任由蘭玲幫她穿衣,同時大腦快速運轉。

想起白日蘭玲聽到的消息,符嫣暗道不好。心想皇帝該不會真打算對太子動手吧?

可若非皇帝授意,又有誰敢在皇城根兒下直接對太子外祖家下手?!

穿好鞋襪,符嫣直奔妝臺,取出裏面所有碎銀、銀票以及金葉子,都裝進一個荷包裏,放入內袋中。

看着銅鏡裏披頭散發的自己,順手拿起桃紅色綢帶将及腰的長發挽成便于行動的馬尾,想了想又把裏面的簪子都收起來,然後直奔大紅木箱。

旁邊的蘭玲瞠目結舌,這樣的小姐有些陌生,她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她親眼瞧着小姐抱起藏在紅木箱裏的木匣,眼神始終未曾落在不遠處的衣櫃上,心底疑窦叢生。

蘭玲自小跟在小姐身邊,兩人可以說是一同長大,她心知自家小姐個性謹慎。

來鎮國公府前,陳伯私下裏将木匣交給小姐,說裏面的東西對符家十分重要,讓小姐務必親手交給鎮國公。

只是鎮國公忙碌,小姐又只是一介孤女,始終沒能找到合适的機會把東西交給國公。

擔心自己不小心将鑰匙弄丢,小姐便把鑰匙放在了衣櫃的夾層裏。這件事只有她和小姐知情,秋月和元寶很少有機會進小姐的屋子,他們甚至不知道木匣的存在。

可如今小姐帶走了木匣,卻遺忘了開啓木匣的鑰匙,這不得不令她感到疑惑。

仔細想想,自家小姐被柳姑娘推下水,若依小姐往常的性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柳姑娘對峙。可今日一整日,小姐連提都沒提,怎麽看都有些反常。

“小姐,您這是?”

“國公府怕是攤上事兒了,待會兒等元寶和秋月回來,我們找機會離開這兒。”符嫣小臉肅然,語氣果決。

“附近有沒有小門之類的?”

符嫣記得,像國公府這種高門大戶,都會留幾個小門。

“有是有,就在西北角上,可若是外面有人把守,我們去那兒恐怕會更危險...”蘭玲下意識提點道。

這點符嫣也想到了,但總歸要試一試,真要逃不出去的話到時再說。

......

蘭玲雖然懷疑,但到底沒有證據。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屋,期間蘭玲借着給符嫣拿藥的名頭,順勢将鑰匙取了出來。

不管小姐是忘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離開前陳伯曾交代過她,這鑰匙和木匣萬不能丢。

手裏攥着鑰匙,蘭玲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神色頗有些糾結。

符嫣心思亂糟糟的,根本沒有注意到蘭玲異樣的神色。

兩人等了一會兒,發現不論是秋月還是元寶都沒有回來,不遠處隐隐聽到甲胄的碰撞聲和哀嚎聲。

符嫣居住的小院比較偏僻,但是能看到不遠處沖天而起的火光。

蘭玲臉色一白,聲音惶惶:“小姐,你說秋月和元寶兒會不會...”

符嫣明白蘭玲是什麽意思,她內心同樣惶惑。

本以為皇帝就算容不下太子,至多也只是抄家流放,可前面的動靜顯然不像她猜的那麽簡單!

想到最壞的可能,她嗓子裏像是被棉花堵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聽着聲音離她們越來越近,符嫣似是下定決心,拉着蘭玲往她說的西北角跑。

符嫣力氣小,兩人跑起來跌跌撞撞。

蘭玲幹脆換到前面,領着自家小姐去她說的小門。

途經荷花池時,蘭玲特意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她仔細想了想,總覺得這次小姐落水後醒來時,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像是在看陌生人。只是當時她太過喜悅,忽略了這點。

此時的符嫣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身邊丫鬟的懷疑,她眼尖的發現不遠處假山邊兒上露着一塊兒青色的衣角。

伸手拽了拽蘭玲的衣角,主仆二人停了下來,神情不約而同的帶着幾分警惕。

還是符嫣壯着膽子向前走了幾步,繞過遮擋視線的假山,發現裏面靠近石壁的位置躺着一名衣着華貴的孩童。

因為視線昏暗,符嫣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一個大概的輪廓,看身量差不多應有六七歲。

“小姐,我們不能再耽擱了!”蘭玲焦急的催促道。

符嫣明白蘭玲的話是對的,她剛想起身離開,卻不小心踩到一個石子,腳下一滑,直接後仰倒地。好不巧不巧,正好壓在對方身上。

只聽一聲悶響,符嫣正要爬起來,袖口卻突然被人攥緊。

躺在地上的小孩兒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昏暗的夜色中,深棕色的眸子冷冷的看向她。

“你們是誰?”

“放手。”

見他醒來,符嫣松了口氣,原本還有些心虛,結果聽他開口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語氣也多了幾分不悅。

李瑾萬萬沒想到,竟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當即呵斥道:“放肆!”

符嫣剛想開口回怼,就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道粗犷的男聲吩咐道:“衆将士聽令,陛下有旨,鎮國公府牽涉太子謀逆案,所有活口,一個不留!”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符嫣就拉着蘭玲躲進假山。

好在這個假山看着不大,但也夠他們擠一擠。只是對方已經追到這裏,想要從小門逃離恐怕不太現實。

正當符嫣努力思考接下來怎麽做才能茍住小命時,身邊的小人兒突然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怎麽離開這兒,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離開這兒後,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能把我丢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李瑾攥緊手中外祖留給他的玉佩,紅着眼眶認真道。

今日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聽到父皇下旨派人屠戮外祖滿門,還說太子哥哥造反謀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不願相信這是來自父皇的旨意,可府上不斷傳來的慘叫聲、求饒聲不停地刺激着他的耳膜,提醒着他這就是現實。

李瑾恨,恨他的父皇,更恨造成這一切的所有人。

但同時他也清醒的意識到,現在的自己還太過年幼,對宮外的世界一無所知。就算從暗道離開,也未必能逃得過後續的追捕。

眼前這這女子既然住在府裏,想必是他的某個表姐。此時此刻,他們肩負着同樣的血海深仇。比起獨自面對,或許他可以嘗試去相信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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