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姃音照顧幸村睡下以後就去了忍足的辦公室。

“小妹，這是幸村君的手術計劃，”忍足這段日子以來每天都專心致力于幸村手術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這時候想讓姃音平靜地坐到電腦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他的情況絕對不能再拖延了，我們一定要盡快确定下時間。”

姃音起初不語，但當她看到後面幾頁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想讓我主刀？！”

“是，”忍足點了點頭，“單從這種切除術的技術方面而言，恐怕這裏沒有一個人會比你更精湛，所以你無疑是最佳人選。”

“忍足侑士！”姃音憤怒地把計劃書甩到忍足的面前，“你在開什麽玩笑？！”

“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忍足做這樣的決定相信也是有他的考慮的，“這種手術你以前又不是沒做過，而且大部分都成功了。”

“你也知道醫學上面是沒有絕對的百分之一百的，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們的爸爸，我不可以拿他的生命來冒險。”因為她注定輸不起。

“這世界上哪一臺手術不是在冒險、不是在和命運賭博、不是在和死神搏鬥呢？你從走進醫學院大門的第一天起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過去無論風險有多高你都不會退縮，一次又一次把病人們從死神的手中拉了回來，為什麽今天換成了幸村精市你就不行了呢？”小妹啊，不是我在逼你，你唯有跨出這一步，你們才有可能相伴到老。

“你想過沒有？萬一……萬一我失敗了，那麽……就是我自己親手殺死精市的，你要讓我如何去面對孩子們？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所以姃音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如果幸村真的要走，那麽她不會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離開的。“換做今天是蕙美學姐躺在你的面前，你還能這麽冷靜地勸我嗎？”

“這不關蕙美的事，”忍足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知道這對你來說真的很難，但是要像過去那樣，當你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起就忘記手術臺上的人叫幸村精市，只把他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病人，盡你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手術，其他的什麽都不用去想。”

“我怎麽可能不去想？”許多事情總是說起來容易，但往往做起來就又覺得無從下手。

“那麽現在我們來講點最現實的，”這也是忍足最後能說的了，“如果由你來親自主刀的話成功率至少還有12%，可假如由我或者別的醫生來主刀成功率還不到7%！”

這兩組數據使得姃音沒有辦法再去回避，畢竟數字是真真實實地擺在眼前的：“你……你讓我再好好想一想。”說完她就含着眼淚跑了出去。

姃音忍着眼淚跑回了幸村的病房，進門後就直奔窗臺下的那張書桌，雙手撐在桌面上，不争氣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心裏好想大哭一場，但是因為這是在幸村的房間所以不可以哭的太大聲，心底深處的矛盾與糾結讓她的身體微微地顫抖着：我好恨！為什麽是我？如果我不是個醫生該多好！

突然，一雙大手從姃音的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把她帶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當中：“呵呵……小音怎麽了？怎麽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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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姃音擡起頭，入眼的就是那全世界最溫柔的微笑：“精市……你什麽時候……怎麽我剛才進來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

“沒有小音陪伴在身旁我睡不着。”^_^“至于剛才嘛……小音突然沖進來，然後又哭的那麽專心，當然不會注意到我啦。”

“可是我明明給你服了安眠藥，想着藥效不過去你是不會醒的，所以我才放心出去了一下，怎麽……”姃音忽然想到了些什麽，“精市是不是疼痛又發作了？”

“不是，小音別緊張，我只是在睡着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小音不在我身旁，我想去找你，所以就醒過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幸村在意識裏就是能夠感知到姃音是否陪伴在自己左右。“只是小音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要哭呢？”

“剛才我去了侑士的辦公室，他已經拟好了手術計劃并且希望由我來主刀，但是……”姃音環住幸村的腰，“精市，我任何時候都沒有比現在更恨過我自己，我讨厭自己為什麽就不能更勇敢一點。”

“我明白小音心裏的感受，小音不用感到為難或者害怕，”幸村輕輕安撫着姃音，“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嗎？如果手術成功了，以後我們就可以每天都在一起，再接着生很多很多像你一樣可愛的寶寶。如果失敗了，那我至少還可以知道在我走向生命的終點時小音始終是陪着我的，這樣也很圓滿了。”

“精市真的這樣想嗎？”姃音從幸村的胸口處發出悶悶的聲音。

“呵呵，我對小音有信心，對我自己也很有信心，不到最後一刻我幸村精市絕不會輕易放棄。”這是我答應你的，也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精市，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救你的。”突然間的，姃音就是想這麽說，也想讓幸村知道。

最後姃音和忍足把幸村的手術日期定在4天以後，4天之後，所有的一切謎底都将會被揭曉。

幸村的內心一如他的外表，很平靜，他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但姃音卻……

“砰！”

姃音的辦公室傳來了幾聲巨響，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她将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揮掃到地面上去了，整個辦公室的地板都被她弄得淩亂不堪。

“咚！”她的左手一拳打在桌面的玻璃上發出一聲悶響，再次将雙手緊握拳撐在桌面上，連指甲刺進了自己的掌心裏都不感覺到痛，一頭長發順着兩側的臉頰散落而下，背部因為身體劇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定着。

今天已經是第3天了，明天中午11時整幸村就要進手術室了，但是此刻她卻又失敗了！

這3天來她在辦公室裏不厭其煩、周而複始地不斷重複着這套曾經無比熟悉的手術過程，把手術的每一個細節動作用醫用機器人體再三的模拟演習。可以說，她的臨床手術技藝和她丈夫幸村精市的網球一樣堪稱完美，但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她的腦海裏總會閃過幸村的臉和孩子們可愛的笑容，稍稍一猶豫，僅僅只是0。2毫米都不到的誤差而已，她手術刀下的機器人瞬間就轉變成了死亡狀态，而這就宣告着手術失敗了！

“怎麽辦……怎麽辦……我真的……”姃音臉上的表情正是她此時內心的真實寫照，“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

門外忍足悄悄的站在那裏，透過門縫看着姃音，看着她開始——失敗——重新開始——再次失敗——再度開始——又一次失敗……就這樣一直循環着、自責着、惱恨着。

看來，她還是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