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宿留深宮夜難眠

回寝宮的路上,向衍好奇問了一些,小舞擔心地囑咐了一些,向衍都一一應着。到了門前,小舞還是拖着向衍強調了一句。

“公主,太子殿下的臉色不好看,您千萬別把這當作什麽好玩的事。”

“皇兄也在?”問完之後,向衍才發覺自己是多此一問,要按向徑的本意,哪能将人放到向衍這來?既然人不能去向徑那,肯定就是向徑跟着來這了。

向衍看了看小舞,笑道,“那是我親皇兄和未來皇嫂,小舞,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向衍進了屋裏,小舞捶着掌心暗自嘟囔,“就是這未來皇嫂的事不能讓人放心啊……”

一坐一站的兩個人,都是側面的身影,向衍走近,向徑也沒擡頭,似乎定格了一般。向徑的失神,向衍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于是目光都放到那坐着的人兒身上。蒙着面紗,看不清模樣,向衍剛失望了一會,在仔細看過葉穗的眉眼和身形之後,眼前一亮。

“難怪皇兄将你認作那位賣米姑娘,神情确實相似,還有幾分母後的影子。”

沉默無言的環境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向徑和葉穗都朝向衍看了過去。在看到向衍的時候,葉穗明顯地愣了一下,多看了兩眼,詫異之情從那雙輕靈的眼眸中流露出來。

“衍兒你何時見過禾兒?”

“偶然遇見過一次罷了”,向徑的話打斷了向衍對葉穗的端詳,擡起頭看着向徑,問道,“皇兄,禾兒?她不是葉穗姑娘嗎?”

葉穗不言不語,默認了向衍所說的情況。向徑輕聲嘆了氣,“一言難盡,我也還沒弄清楚,只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和感覺。如果連她都認不出來,我這兩年的等待和尋覓将沒有絲毫意義。”

葉穗低着頭,全然一副向徑所說和她毫無關系的狀态。向衍看了看注視着葉穗的向徑,計從中來,“皇兄,跟我出來一下。”

向徑再舍不得走,還是被向衍拖到了外室。向衍湊到向徑耳邊,低聲細語,“皇兄,你假扮成我,留下來試探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搖了搖頭,向徑并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衍兒,我既然能認出她,她必定也能分辨我和你,還是不铤而走險了,我回宮,你代我好好照顧她。再待下去,恐怕我也會賴着歇在你這了。”

想到呼裏筠每次都一眼看穿自己扮成向徑的情形,向衍也不再堅持。看着向徑走了,向衍的心竟會微微地疼,只怕向徑的心裏更加難受罷。

向衍回到屋內,葉穗還是一樣的姿勢坐着,仿佛一動不曾動過。向衍不想離得太遠,又因為生疏的關系,無法站得太近。

“我皇兄,她很單純,她找了蘇禾整整兩年,什麽辦法都想過,連貼告示找人的畫像都是她親筆一張張畫的”,知道葉穗都聽着,向衍慢慢地說,“同時,她又非常聰明,絕不可能認錯自己牽挂了兩年之久的人。兩年裏,沒人知道蘇禾是否還活着,她自己給自己希望,卻一天又一天地一無所獲,直到今晚看見你,你能想象她的心情嗎?”

葉穗睫毛輕顫,眼神始終沒有焦點,不是聾子,向衍的話都聽在耳裏,不是無動于衷,而是葉穗真的不知所措。

“皇兄要娶蘇禾,父皇,母後,包括我,都不會吃驚和阻止。如果你真的是蘇禾,就和我皇兄好好在一起吧,皇宮并不可怕,而且皇兄會保護你,像我們的父皇那樣,弱水三千,獨取一瓢。”

葉穗的眼睛濕潤了,彎了嘴角,沒讓向衍看到眼裏的淚花閃爍,“公主殿下,按照您的說法,我将一生榮華,得殿下專寵,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即便是用蘇禾的身份欺騙着太子殿下嗎?”

向衍皺起眉頭,心頭湧上一絲不悅,“這一切,只有你是蘇禾,才會成為可能。”

“可我不是,太子殿下偏認為我是,那是太子殿下在自欺欺人,公主您要勸的人,應該是太子殿下。”

向衍走近兩步,看着葉穗,“我相信皇兄怎麽做,都有她的道理。我希望皇兄幸福,希望她能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你是不是蘇禾,我都不會讓你欺騙皇兄。”

和葉穗,或是蘇禾的第一次正面認識,向衍沒想到會帶有争吵意味。因為向衍不能理解,一個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向徑和葉穗之間,一定有一個人是錯的,向衍相信向徑,那就想不明白葉穗會有什麽苦衷。

“天色不早了,你睡床吧,我睡榻。其他事,明天再說。”

想不通的事,想破腦袋也沒用,向衍躺在軟榻上,腦子裏已經一片亂了。

在禦書房,向徑還要給擔心了一晚上的向恂和宛茗一個交待。母女連心,向恂只問了向徑三個問題。

“徑兒,你确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嗎?”

“兒臣确定。”

“你确定她仍和兩年前一樣嗎?”

“兒臣确定。”

“你确定她心裏有你,會願意和你在一起嗎?”

向徑沒有立即回答,看着向恂的眼神卻是異常堅定的,“父皇,即便她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也想幫她回到以前平常安穩的生活中去。”

沒有想到向徑會這樣說,向恂拍着向徑的肩膀,頓了頓,感嘆道,“徑兒,你長大了,自己做主吧,父皇和母後會在你需要的任何時候幫助你。”

向徑走後,向恂坐着,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直到宛茗走過來,向恂才開口。

“宛兒,你知道嗎?方才我差點就忍不住問徑兒,‘等有一天她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你真的能親手将她交出去嗎?’,我還不如徑兒成熟,愛到不為占有,我自問做不到。”

宛茗輕輕按着向恂的肩頸,說道,“感情沒有既定的路,愛得盲目了,到底盲目放手還是盲目堅持,因人而異。”

扶着宛茗的腰,向恂擡頭看宛茗,“自己經歷時不覺得,現在看徑兒,深覺前路難走,該怎樣幫孩子,我也是同樣迷茫。”

撫上向恂的鬓角,宛茗淡笑着抱住了向恂,“恂,別擔心,我們的孩子,會比我們更勇敢。”

天亮了,向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被坐在桌邊的葉穗吓了一跳,立刻清醒了,只是語氣依舊透着慵懶粘膩。

“你在這坐了一整個晚上?深秋夜涼,你如果病了,我怎麽向皇兄交代?”

“公主殿下,我想見太子一面,您能幫忙嗎?”

一夜過去,情況似乎有些改變,向衍在琢磨透徹之前,先答應了葉穗。

“來人,下了早朝之後請太子殿下過來一趟。”

“回公主殿下,今兒早朝早早地就結束了,太子殿下跟随皇上,正和呼裏國王,呼裏公主在一塊。”

向衍聽出不對勁,追問道,“什麽意思?呼裏國王和公主能比關乎國計民生的早朝更重要?”

“這倒不是,奴才聽說,呼裏國王是為和親而來,那不就關系到太子殿下的終身大事,也關系到泾國的未來嗎?”

“你還挺有遠見”,向衍敲了那奴才的腦袋,一大清早就有些心煩意亂,“又來聯姻?呼裏筠急着出嫁也不能這般毛遂自薦吧,又不是嫁不出去……”

向衍轉身走回寝宮內室,看了看葉穗,“你也聽到了,皇兄沒有過來,是有人和你争當太子妃了。你千方百計推脫,呼裏公主可是兩年前來了一次,兩年後又來一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連我都要被感動了,那呼裏公主又不醜,皇兄就是對她動心了也不奇怪。”

“那不是更好嗎?”葉穗看着地面,語氣平緩無波,“她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勝過太子殿下和我這種青樓女子糾纏不清,于國于民都有利,應當祝福。”

向衍睜大了眼睛,驚奇道,“看來你的确不是皇兄要找的人,如果是蘇禾,如果在乎皇兄,怎麽可能一點兒都不生氣地說出這樣的話?你想讓皇兄娶呼裏筠當太子妃,我還不樂意呢!姻緣若是能這麽随意,我皇兄還等蘇禾兩年作甚?”

向衍收拾了一番,是要出去的準備。耗了一晚上,葉穗也累了,“既然殿下忙于正事,還請公主殿下允許我出宮回去,并非太子殿下心系之人,強留又有何意義?”

向衍頓住,看向葉穗,“你把我都弄糊塗了,說你不在乎皇兄,可方才那番話又透着酸味……我不能做主,等我将皇兄找來再說吧。”

向衍自顧自地離開了,周身都安靜下來,葉穗輕聲地嘆了氣。

今日不可與往昔相提并論,你不再是我當初放進心裏的麥穗,吾亦非舊人,何來生氣的資本,計較的立場?看見彼此安好,還是各自珍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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