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形心牆難言明
呼裏錦揚第一次在向衍面前留下印象,就因為旁敲側擊,過多地詢問了有關太子向徑的事,而讓向衍心生疑慮,也讓呼裏筠吓得噤了聲,無言相對了。
“身為七尺男兒,陽剛硬朗,怎麽也像市集婦孺一般,聊起這茶餘飯後的閑茬?”向衍一邊走,一邊皺皺眉問着身邊的呼裏筠,“你們看作英雄的呼裏勇士應該不會是這個樣子吧?”
呼裏筠還未回神,看着向衍,“你想說的,是這個?”
“怎麽,不能說嗎?他很厲害?”向衍睜着大眼睛,認真地問。
呼裏筠低頭笑出聲,大大地松口氣,“他是最有名的呼裏勇士,厲不厲害,依你看呢?”
向衍不以為意,“在我心裏,最厲害的是我父皇,他還談不上,要是厲害,在比武招親的擂臺上怎麽沒有打贏我?”
“那時也沒有分出一個明确的勝負……”想到那一場比武招親,呼裏筠脫口而出,是未曾思量的。
向衍偏頭看了呼裏筠的神情,不滿道,“你始終都是護着你們呼裏族人,如果他贏了能讓你安定下來,我也不必費心留你在泾國。我贏也不是,輸也不是,你這呼裏公主真是難伺候!”
“我怎麽了,你就這樣氣呼呼?”呼裏筠伸手讓轉過身背對着自己的向衍又轉過來,難掩笑意,“沒說你贏得不好,泾國公主總不會這般小氣吧?”
向衍繃不住,氣不久,“看在你不茍言笑也笑了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
“向衍”,呼裏筠突然輕聲開口喊了向衍的名字,等到向衍的目光看過來,呼裏筠又遲疑着斟酌了用詞,“在你心裏,永遠不能被原諒的事情是什麽?”
看到向衍因為出乎意料的一愣,呼裏筠不禁說得更明白一些,“總有一些事,是不能一笑而過的。”
“不能傷害我的家人,我的父皇,母後,皇兄,師祖,洪爺,欣姨等等,所有我看作家人的人都不能被傷害,否則,我絕不原諒”,向衍看向呼裏筠,還是那副笑模樣,“還有我答應了會保護的人,難伺候的呼裏公主。”
深秋的冷空氣吸入心裏,呼裏筠幾乎瑟瑟發抖,擡手握住的,還是向衍讓給自己的錦袍。這一切,甚是諷刺。
扁竹簽濾出藥汁,倒了滿滿一碗,藥熬好的同時,林大夫給蘇掌櫃的紮針也結束了。等藥到适宜入口的溫度,葉穗就該叫醒蘇掌櫃了。
替蘇掌櫃擦去額頭和鬓角的汗,葉穗靜靜地守在床邊。這麽久以來,已經習慣了周身是藥的味道,曾經是看不到邊際的苦澀,也被黑心的大夫騙過幾次,可如今,葉穗覺得能夠踏實下來了,又有幾分不确定,讓人心添煩憂。
“葉穗,我進來啦”,伶俐敲了敲房門進屋,将手裏的幾件衣裳拿給葉穗看,輕聲說道,“琴姨做給你們禦寒的,大家都有,看看喜歡嗎?”
葉穗小心地接在手裏,撫了撫輕柔的面料,“琴姨的手藝,自然是沒得挑的,每年都是琴姨最細心和用心,讓我們這些晚輩實在慚愧。”
“琴姨以衆人樂為己樂,樂在其中,我們太見外,琴姨反倒不開心,所以葉穗,你就別想那麽多啦,但有另外一件事……”伶俐在葉穗身邊坐下,看了看熟睡的蘇掌櫃,小聲問道,“你最近怎麽都不進宮找太子殿下了?殿下忙于政事,每日辛勞,葉穗你應該主動去看看太子,這兒有我們照看。”
葉穗垂眉,看着湯藥表面浮上的藥葉,“沒事跑去皇宮做什麽?”
“恩……”伶俐苦思起來,“确實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說法,太子這事辦得也真是沒頭沒尾,和呼裏公主成親月餘,要來将軍府提親也合情理了,怎麽就?不會是和呼裏公主日久生情了吧?”
“伶俐,說話再沒個分寸,遲早會闖禍”,葉穗的語氣不自覺地嚴厲起來,“皇家的事,不是我們可以随意談論的。”
伶俐站起身,撅着嘴小聲抱怨,“以前光聽說王公貴族多薄情,得寵與失寵只不過一夜光景就可颠倒一個天地,現在看來,确實名副其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葉穗責備的眼神看過來之前,伶俐先溜出了房間。走了幾步,伶俐回頭看了看,暗自琢磨了一句,“皇上和皇後娘娘就是例外啊,太子倒是個見異思遷的主!”
并非有意偷聽,只是洪欣剛好送走林大夫,想來問問蘇掌櫃恢複的情況,碰巧聽到了伶俐的感嘆。洪欣皺了皺眉,一向被看作癡情深情的向徑竟也會被冠上見異思遷的頭銜,算是一樁新鮮事了。
沒進屋打擾,洪欣轉去了洪世昌那兒,卻撞見洪世昌試着新衣袍,紅光滿面的樣子,很是精神。
“大哥,你這是遇着什麽好事了?眉毛和眼睛都彎得像拱橋似的……”
“小妹,來得正好,幫忙看看,這衣裳,我穿上怎麽樣?”連洪欣的打趣都顧不上,洪世昌的心情好似豔陽天。
擡手幫洪世昌理平了肩膀處的衣服,洪欣實話實說,“不錯,裁制得細心,不僅合身,也比大哥平日裏常穿的樣式精致些,府裏換了裁縫麽?”
“呵呵,你也覺得好吧”,洪世昌憨笑着,“前段時間皇上老弟賞了幾匹綢緞娟布,我心想送給府裏幾位客人做幾身秋冬的衣裳,沒想到那琴姑娘手藝了得,用不着裁縫不說,還給我做了兩身,真是心靈手巧,人也好。”
細看了洪世昌的神情,洪欣笑出聲,“覺得好,不如就留在府裏,裁衣做飯,賞景觀月,都有個伴。”
“小妹,你淨瞎想,人家是一片好意,沒其他意思!”
打趣得适可而止,洪欣笑着挽住洪世昌,“大哥,琴姑娘留不留,你看着辦,但是葉穗,可不能一直留在将軍府裏了。”
看着洪欣意味深長的眼神,洪世昌立刻明白過來,“對了對了,怎麽會忘了這茬?和親的事已經過去,身份的問題解決了,徑兒也該來接人了啊!這難道還需要提醒?”
“徑兒一向有主見,應該有自己的打算,哪天進宮,我問問她。”
“徑兒的性子就像了皇上老弟,說慢也急,說急又愛磨叽,不抓緊眼前人,等哪天失去了,肯定後悔……”
洪欣頻頻點頭,表示贊同,“大哥,你也別光說不做,抓緊眼前人,免得後悔。”
“嘿,你這丫頭,怎麽又說回我身上?”
“怕你當局者迷,大哥,幸福可是在自己手上的,你也要抓緊啦!”
洪欣語重心長地說完,潇灑走了,弄得洪世昌摸不着頭腦了,“有意思沒意思,被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兒意思,什麽道理這是?”
書看百遍,時辰仿佛比平日裏過得更慢些,向徑的思緒被這漫長的時光拖得稀疏綿延,洋洋散散的。放下書卷,向徑從案臺下拿出一個棕木長盒,盒蓋上精心雕刻了顆粒飽滿的麥穗,盒子裏,擺放着依舊精致的手織麥穗,顏色淡了些,卻沉澱下許多許多的思念。
“再相見的時候,失而複得的狂喜讓我發現了自己想要擁有你的私心,我以為我可以無所顧忌,霸道地不讓你離開,你就只能留下。可我也矛盾,因為越是喜歡,越是不能強求,你的意願,不應該受我控制。我在你面前,永遠都不是太子,因此也不會用太子的命令來決定你的選擇。禾兒,有一天我可能會失去天下,那時候,我能擁有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