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歸期
電視裏放着美國電影《史密斯夫婦》。
兩個人很久沒有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過電影。
電影裏, 時而出現喧鬧的槍林彈雨,時而出現平淡的晚飯時光。朱莉和皮特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以後開始了一段鬥智鬥勇。終局裏的一段對決,兩人厮打後都拿起槍指着彼此。
六年的相濡以沫, 深愛過的人最後還是放下武器, 抱在一起熱吻。也就是那一刻, 莊安妮被林嘯堂卷進了懷中,他滾燙的吻碾過她的下颌。
他一手扣着她的頭親吻,一手去扯她的襯衫。擦槍走火之際, 莊安妮還是推開了他。
黑暗中, 兩個人喘着粗氣望着對方。
而電影裏已經響起綿長動情的呻//吟......
片晌, 林嘯堂沉重的嘆口氣,胡亂揉了揉頭發, 霍然起身走進了卧室。
莊安妮靜靜坐在黑暗中, 看着屏幕裏聲嘶力竭汗流浃背的男女,關掉了電視。
洗了澡,躺在舒服柔軟的酒店大床,莊安妮很快就入睡了。這一晚, 她睡得十分沉,整夜無夢。
早起後, 只覺得神清氣爽。
看了眼手機, 才注意到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莊安妮往枕頭裏縮了縮, 舒服的抻了抻懶腰。正想睡個回籠覺,卻想起來昨晚林嘯堂沒吃飯。她随即坐起身套上衣服。這才注意到,襯衫前襟的扣子都掉了,白花花的胸口暴露在空氣裏。
走出卧室, 客廳沒有人。莊安妮蹑手蹑腳走到另一間卧室, 卧室門虛掩着, 裏面一片黑。
想來林嘯堂應該還沒醒,莊安妮握着門扶手正想關上,就聽到幾聲悶哼。她停下動作仔細聽,是林嘯堂在痛哼。
推門走進去,莊安妮站在床邊才看到林嘯堂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卷在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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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莊安妮俯身去看他,他不回答只是悶哼。她按下床頭的燈,房間瞬間亮起來,這才看到林嘯堂嘴唇青白,額頭上都是汗。
莊安妮馬上去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醒醒,起來我們去醫院。”
林嘯堂被搖醒,這才緩緩睜開眼。看到莊安妮,他堵氣一般,扭過頭不理她。
“起來,你發燒了,去醫院吧。”
“讓我死了不是更好。”他甩開她的手,轉過身背對着她。
“你別說那麽幼稚的話,好不好?起來,去醫院。”莊安妮去拉他。
“不去。”林嘯堂把頭埋進被子裏。
莊安妮只能起身走去客廳打電話,讓酒店前臺找酒店醫務室的醫生上來看。醫生看完,測了體溫,并不發燒,囑咐補充維生素就走了。
林嘯堂躲在被子裏生悶氣,莊安妮坐在床沿,無可奈何的拉開被子,說:“起來吧,去我住的公寓,我煮點粥給你吃。”
聞聲,林嘯堂驟然坐起來,咧嘴笑道:“走吧。”
兩個人來到莊安妮公寓,這整棟樓都住着站裏的同事。
一走進公寓的門,林嘯堂就皺起眉頭,四下掃視一番,走到卧室門口,向卧室望了一眼,直搖頭:“你都睡地上?”
“那不是有墊子嗎?”莊安妮走到卧室門口,指着地毯上放的床墊子。
林嘯堂臉一沉,緊鎖眉頭說:“你來這找罪受呢?!這什麽鬼地方,怎麽住人?!”
“那你快點回酒店,噢不是,快點回倫敦。”莊安妮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跟我回去吧。”林嘯堂拉住莊安妮,有氣無力的問:“要我怎麽做你才肯跟我回去?我跪下求你好不好?”
看着林嘯堂這副不死不休的樣子,莊安妮也是有點氣惱,她冷笑:“那你跪呀!”
“我跪,你就跟我回去?你說準了是吧?”林嘯堂怒氣沖沖指着莊安妮诘問。
“你無聊!”莊安妮還真不敢搭話,說不準林嘯堂真能幹出什麽。
莊安妮閃身快步走去廚房,不再理他。
林嘯堂跟進去,嗤笑:“你倒說呀!”
“我要煮粥了,你別在這礙事。”
“你這芝麻大小的地方,不站這站哪?”
“你去卧室休息會,粥好了叫你。”莊安妮無奈指了指卧室。
“我要在陪你。”林嘯堂嘟囔了一句。
煮好粥,可連小菜也沒有。
廚房只有一把椅子,莊安妮将一碗粥放在餐桌上,“坐下吃吧。”
“你不吃?”林嘯堂坐下,瞅着她。
“只有一個套餐具,你先吃吧。”
聞言,林嘯堂馬上撇了撇嘴。見莊安妮站在桌邊,他馬上不耐煩的四下環顧:“椅子也沒有?”
“吃你的吧!”莊安妮插着腰吼了一聲。
“F***!!”髒話脫口而出,林嘯堂氣得直抓頭發。“這TM是什麽鬼地方?!”罵完,林嘯堂把勺子摔進了碗裏。
“随你,不吃算了。”莊安妮心口一股無名火升騰。雖然,她也覺得來這邊生活得狼狽了些,不過沒人看到也不難堪。林嘯堂這一來,完全把她的心緒攪和亂了。
莊安妮端着碗,走回卧室,在床墊邊坐下,自顧自的吃粥。細長的米粒,并不好吃,粥水一點不軟糯。
煙草的味道飄進卧室,沒一會林嘯堂就走了進來,在莊安妮身邊坐下,厚着臉皮說:“喂我。”
莊安妮直接将碗放在他手裏。
林嘯堂舀起粥,吹了一下,用舌尖試了下,不燙,就遞到莊安妮嘴邊,“張嘴。”
莊安妮遲疑着張嘴,吃下粥。
林嘯堂笑了笑,自己也吃了一勺。
兩個人你一勺我一勺,把一鍋粥吃得幹幹淨淨。
吃過飯,莊安妮在廚房洗碗。林嘯堂突然從她身後抱住她,在她耳邊呵氣:“一起睡個午覺吧。”
“現在才上午十點。”莊安妮騰不出手推開他,只能扭着腰掙紮。
“別蹭了,我可憋久了。再蹭你就別想睡了。”林嘯堂輕佻的笑道。
莊安妮馬上不敢動了,手上加快速度把碗洗淨,這才轉過身推他。“你是什麽毛病?有性//瘾?”
“對你有瘾。”說完,推着她就進了卧室。
林嘯堂躺在墊子上,将她困在懷裏。他将頭靠在她頸窩,輕聲說:“睡會。”
很快,莊安妮就聽到林嘯堂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聽着他平穩的呼吸,她不知不覺也被困意席卷。
周末兩天,林嘯堂跟着莊安妮住在公寓。雖然,嘴上不停抱怨環境惡劣,但并不影響他吃着粗茶淡飯的胃口。即便,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床墊子上,林嘯堂也睡得很香。
不過,每每看到他蜷着身體縮在狹小的床墊上,莊安妮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周一一早,莊安妮要去上班,就對林嘯堂說:“你回酒店吧。”
“我陪你去上班。”
“你不能總跟着我,我是來工作的。”
看到莊安妮氣絕,林嘯堂才喃喃說:“那我在這等你吧。”
早會時,站長通知,第二批駐地記者預計本周三出發前往也門。第二批的名單中,包括莊安妮。
會後,站長單獨留下莊安妮問她是否想留下,也可以讓其他人替她去。
莊安妮毫不猶豫回答:“我要去。”
下班後,莊安妮跑到很遠的市場買了魚和珍珠米。
回到家時,林嘯堂正在廚房抽煙。看到她回來,苦着的臉才露出笑容。
莊安妮提着魚給他看:“晚上我們喝魚片粥。”
新鮮魚煮的魚片粥,只需要放一點鹽就很鮮甜。煮了一大鍋,兩個都吃完了。
林嘯堂揉着肚子,連聲說吃太撐了。
莊安妮邊洗碗,邊說:“我明天休息。”
“真的?”林嘯堂一喜。
“嗯。”莊安妮猶豫幾秒,才說:“後天,我就去也門了。”
身後沒有一點聲音,良久才聽到林嘯堂的腳步聲。
莊安妮走進卧室的時候,林嘯堂正坐在地毯上抽煙,地毯上的鐵碗裏已經堆滿煙尾。
在林嘯堂身邊坐下,莊安妮從他指間拿掉已經燒到盡頭的香煙,按滅在鐵腕裏。
林嘯堂依舊保持着夾着煙的動作,低垂着頭。
“你能別這樣嗎?”莊安妮推了推他。
林嘯堂緩緩擡起頭,含着眼淚的眼眶通紅。他滿眼怨憤的瞪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該回倫敦了。”說完,莊安妮站起身。
不等她邁開步子,林嘯堂已經抓住她的腳踝。他的力氣極大,用力一拽,她就跌坐回墊子上。
林嘯堂沉着臉的抹了一把眼淚,開始扯自己的襯衫。幾下扯掉後,就去解腰帶。
被他壓在身下,莊安妮平靜的看着他的動作,直到他剝落她的襯衫。
她以為自己沒準備好,可身體最誠實,早已習慣了他,從容的接納,溫順的承歡。
無休無止的糾纏裏,似乎所有愛恨都會在共抵天堂那一刻隕落。
清晨,清真寺的宣禮聲已經響起。
可莊安妮耳邊萦繞的都是林嘯堂粗重的喘息。
她輕嘆,不再壓抑那些細碎的低//吟。
在不可自控的顫栗中,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她伸出手,去觸摸他逆光裏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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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也門後,莊安妮幾乎足不出戶,都呆在新聞中心的院子裏。
攝影記者和男記者會出去走訪,女記者都留在站裏做文字編輯和保障類工作。
除了封閉與世隔絕,起初這裏并沒有印象中的兵荒馬亂戰火連天。
不過,随着地區争端愈演愈烈,戰争也是一觸即發。
尤其是夜晚,越來越頻繁的聽到遠方傳來類似迫//擊//炮的巨響。
在來這的前一天,莊安妮給母親打了一通電話。她也不知道是單純訴說思念,還是告別。
畢竟,在所有人的眼裏,這都是場九死一生的奔赴。
在機場時,其他同事也都心情沉重的與家人打電話。
林嘯堂定了同一班飛機的機票,送她出了海關,陪她到登機口。
莊安妮走進廊橋時,并沒有回頭。直到坐在飛機上,透過機窗才看到林嘯堂還站在登機口的窗前。
黑白袍湧動的人群裏,他鶴立雞群,但再沒了盛氣淩人的氣勢。颀長的身影,孤單落寞,像極了在他父母的葬禮上萬念俱灰的他。
在也門工作的第三個月,沙特阿拉伯阿美石油公司遭襲。
在媒體關注點都集中也門內戰時,中東的石油紛争再起。
事件一出,莊安妮主動要求派去阿美石油公司。但戰事在即,飛機已經停飛,如何穿越邊境成為了難題。
站裏向附近幾家歐美大使館求助,卻都沒有得到回複。
緊要關頭,得到一位當地高官的幫助,獲準搭乘高官的飛機前往阿布紮比。
走前莊安妮整理了簡單的行囊。她走進衛生間,拉開洗手臺的櫃子,将裏面堆着的一根根驗孕棒逐個丢進塑料袋裏。
傍晚,坐上高管的軍車,身邊的同事将防彈背心遞給莊安妮,她直了直腰伸手摸了摸小腹,迅速套上防彈背心。
途中需要穿越交火區才能到達私人機場,車輛緩緩駛過看似平靜的公路,茫茫黃沙裏只能聽到車胎飛馳在沙石上的聲響,車上沉默的衆人已經緊張到大氣不敢出。
登上飛機那一刻,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氣。
短暫的飛行後,機窗外已經能看到山巒疊嶂中的點點燈火。
飛機落地阿布紮比時已經是晚上。
莊安妮跟在高官後面走下飛機,就看到夜幕下的停機坪,站着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