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沈恕原本以為,他可以承受一切。

但是現在他明白,他不能,郁松年對他的警告是對的,他不應該輕易招惹他。

……

與其同時,工作室裏,雕塑家在專心準備着自己的參賽作品。

蒼白的雕塑被一只深色的掌心,從頭到尾地探索着,每一絲紋理都完美地嵌合在雕塑師的手裏。

工作室內只剩下了一盞燈,将雕塑師的影子與他的作品投在牆上。

成品被反複摸索,似有些不滿意,手微微嵌入,像是在丈量一會要修改的位置。

完美的作品需要千錘百煉,雕塑剛開始還是堅硬的,後來在雕塑師手裏化作了最原始的泥,沾了人類的溫度,化在了掌心裏。

好似在讨好,又像是恐懼接下來的破壞。然而雕塑師所有的細心與觸碰,不過是為了接下來的修改做準備。

随着影子在牆上的晃動,雕塑師抱起雕塑,挪動到了最方便下手的位置。

男人的手臂用力而隆起,每根青筋都性感而矚目。只是運輸到一半,随意地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就着光線,他開始了工作。

沉悶地碰撞聲中,工具沿着雕塑的邊緣一點點将邊緣與細節處理得更加圓滑。

如果只是鑿一遍,又怎麽能夠将這處變作自己最想要的模樣。

雕塑不太穩固地在桌子上危險地前後搖晃,桌子被白色泥漿給刮出道道痕跡,有些還落在了地毯上,有些落在雕塑師的鞋子上。

然而雕塑師毫不在乎,甚至擡腳踩住了一旁的椅子,以此借力,更用力地将力氣轉化到工具上,将極難修改的石雕,重新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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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是一件接連不斷的事情,除卻開始要改的位置,雕塑家似乎對人像石雕的雙足也有了興趣,于是将工具從雕塑原本的位置抽出,跪了下來,抵住腳踝。

工具沿着雕塑的腳踝來回比劃,直到在那裏确認了大致的修改路線後,又固定住雕塑的兩條小腿的位置。

金屬色澤的工具,在一聲聲地敲擊下,随着石碎的落下,形狀開始變化。

最細致的部位,反而不能想一開始那般動作極大。要慢慢地磨,細細地改,才能滿足雕塑師的想法。

确定雕塑的小腿再也無法繼續修改後,鑿子才重新回到最開始修改的地方,再次開始工作。

那裏已經是雕塑師最想要的形狀,他滿意地笑着,他放下工具,用手指按上去查看石雕被修改過的邊緣痕跡,用觸感去确認裏面是否已經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畢竟這是雕塑家的工作,不只是工具,手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

屋子裏,沈恕劇烈地掙紮起來,卻被扣住脖子,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郁松年在給他按摩,力道過重,将他按得異常地酸軟無力。

小腹酸得幾乎要化開,他就像一株水分耗盡的藤蔓。郁松年的手藝,他已經充分地感知,并認真地求饒。

對方如他所願地停了下來,将戰場從客廳換到卧室。他将差點被拆掉的身體骨,放松地躺在了床上,曲着雙腿,抱着小腹,就像遭了一場大罪。

郁松年端了一杯水過來,喂到了他的嘴裏,沈恕閉着眼飲下,水很好地緩和了他沙啞的喉嚨。

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枕頭上,直到腳踝被抓着,重新拖到了床邊,沈恕才驚慌地睜開眼:“已經……夠了。”

郁松年笑了:“抱歉。”

不需要抱歉,只用停下。但是溫和的道歉,與截然不同的強硬行為告訴了沈恕,一切并不會如他所願地停下。

腰以下的位置,已經快要失去知覺,身體已經徹底軟了,他仰躺在床的邊緣,後腦勺垂了下去,颠倒的世界中,沈恕勉強起喘勻了氣。

他手按着郁松年的肩膀,試圖将人推開:“我不行了,真的不能再繼續了。”

不用再給他按摩了,其實他也沒有那麽不舒服,郁松年的好意他心領了。

但郁松年沒有答話,前幾次他還會哄着沈恕是最後一次,現在他已經不說了,而是用親吻堵住沈恕的嘴唇,将那些話語都化作不成聲的嗚咽。

……

從短暫的睡眠中醒來,沈恕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周身酸痛,就好像參加了一場極為漫長的馬拉松。

沈恕因為身體不好,所以自幼練習柔道。

這很好地鍛煉出他身體的韌度與耐力,就好比現在,他雖然短暫地昏厥了過去,卻依然很快地清醒過來。

而真正讓他清醒過來的,卻是人類生存的本能。

一股很不妙的感覺,席卷了他全身。他忍不住掙紮起來,郁松年沒在意,用強硬的力道将他按回了床上,嘴巴裏哄着:“就快好了,你身體太弱了,需要多按一按。”

沈恕卻更加起勁地掙紮着,小腹酸到了極致,一些行為就要控制不住。他用胳膊撞開了郁松年,剛翻身下床到一半,就被重新壓住了,床沿在力的作用下給予了小腹最後沉重的一擊。

沈恕仰起脖子,悲鳴聲啞在了喉嚨裏。

床頭的玻璃杯倒了下來,床單濕了,地毯濕了,大量的液體撒得到處都是。

一同出來的,還有沈恕的眼淚。

這個意外讓郁松年愣住了,沈恕羞憤欲絕,直到郁松年處理到一切,将他抱進浴室裏清洗,他還死死地閉着眼睛,不願睜開,面對這個事實。

他應該在郁松年警告他的時候,就該乖乖停下,現在也不用面對這樣的現實。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沒有這般失控過。

都快二十九歲的人了,竟然還哭了。

沈恕深深地吸了口氣,并且在思考,如何能夠清除掉郁松年的記憶。如果不能的話,可不可以清理掉他的,他不想面對這件事。

寬大的浴缸裏,郁松年在他身後,歉然地親吻着他的耳朵:“沒事的,已經洗幹淨了。”

洗幹淨有什麽用,他都已經不幹淨了。

臉埋進雙手中,沈恕當起了鴕鳥,實在不願意面對現實。

郁松年鼻梁蹭着他的耳垂,埋進他脖子裏:“你說你從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我了?”

這不像是适合說這種話的情況,但沈恕還是打起精神道:“嗯,你那時候太……耀眼了,經常能見到。”

“籃球場打球的時候,還未成年就有這麽多小姑娘喜歡。”

“成績又好,入學時候,不是還被請上去演講了嗎?”

郁松年在水下握住他的雙手,揉着他的指腹:“原來你知道啊。”

沈恕放松地往後靠,腦袋仰靠在郁松年的肩膀上:“因為那天我跟校領導坐在一起。”

沈道昌開學送他學校,那日也是沈元的入學,校領導小心翼翼接待,正好新生入學典禮開始,郁松年上臺演講。

沈恕在下方看着,第一個想法卻是,這個高一學生,看起來真的很不高一。

這麽想,也就這麽說了。郁松年沉默了會:“意思是我長得老相嗎?”

沈恕再次感受到在郁松年面前,他究竟有多嘴笨:“我的意思是,你比其他學生要成熟些。”

好像沒好到哪裏去,然而在那一批初中剛深入高中的孩子裏,郁松年過早地有了高大的體形,低沉的聲音,顯得尤為矚目。

沈恕再次努力找補:“如果你看起來不夠成熟,我對你一見鐘情就會顯得很奇怪吧。”

這個理由明顯安撫了郁松年,卻讓對方的語氣變得更加微妙:“真的一見鐘情嗎?我第一次跟你搭話讓你做我的模特,你可是完全無視了我。”

沈恕不可能跟他說,因為你那時候跟我弟好,這聽起來也太幼稚了。

“我……這個人比較怕生。”沈恕找了個理由解釋。

水下郁松年的手,按在了他小腹上,緩慢地揉着,就像給使用過度的肌肉,進行放松:“所以不喜歡我上來就叫你哥哥?”

“喜歡的。”沈恕轉過頭來,臉有些紅,對上郁松年的視線後,又赧然地垂下眼:“但是那時候覺得你笑得有些可惡。”

沒想到會得來這個評價的郁松年,詫異挑眉。

他記得高中那會,沒什麽人會讨厭自己。哦,倒是有一個當着面說了讨厭,就是眼前這位,被他欺負得不止上面哭,下面也哭了的這位。

“那你說的一見鐘情,又是在哄我吧,既然覺得我可惡。”郁松年故作黯然,果然叫沈恕慌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恕糾結着,将自己那點心思說破:“就是覺得你自來熟地上來搭讪的模樣,看着挺可惡。”

“我那時候想,你這個模樣肯定不只是對我,應該對每一個你想邀請他當模特的人都這麽做。”

“怪不得總有人喜歡你,老是有人和你表白。我想誰也受不住你那樣喊哥哥,又笑成那個模樣,所以有點生氣。”沈恕說着,都羞恥起來了。

他剛想從浴缸裏出來,用行動阻止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腰上卻被略重的力道摟了回去。

郁松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沒有對誰都這樣。”

“那時候我除了練習的時候,沒有主動找過別人當我模特。”

“當然也沒有喊過別人哥哥。”郁松年說。

沈恕不是很信,郁家這一脈,雖說是留下郁松年一個獨苗,但是旁系肯定還有,表哥之類的,總不會沒有吧。

郁松年低聲笑道:“你不知道嗎?我那時候就是想故意招你,才喊你哥哥。”

為了展現自己的無害又年幼,所以才對着蒼白又完美,漂亮的學長喊着親昵至極的稱呼。

如他所想,這位看似冷淡的學長雖然皺起了眉,脖子卻浮現出了淡淡的紅色。

看起來……尤為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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