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人,紅卿姑娘走了
紅卿回營帳的途中碰到了秦月。
他雙手環胸擋在路的中央,笑容映着正午的陽光,明媚燦爛,又純良無害,但紅卿知曉,這表面看起來羸弱文秀的男子可不是什麽善茬。
“幾日沒見,你怎麽一副怨婦臉?”秦月目光落在紅卿蒼白無神的臉上,亮晶晶的眼眸忽然眯了下。
幾日未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厭。紅卿胸口仍在作痛,體內血氣在上湧,以至于頭暈目眩,腳下仿佛踏空一般,沒個着力點,她懶得和他唇槍舌戰,只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避開他繼續走。
秦月亦是武功高強之人,注意到她下盤有些虛浮,心裏覺得奇怪,臉上卻露出一抹幸災樂禍之色,“你該不會又在大人面前出了幺蛾子吧?”
想到方才容珩對燕良玉的關切憐愛和對自己的刻薄無情,紅卿唇角不禁浮起一抹淡笑,笑容帶着隐隐的自嘲,心口卻不像之前那般窒痛,只是渾身無力提不起勁兒來,什麽也不想理會。
“滾,別來礙我眼。”紅卿語氣冷漠地對秦月道。
秦月目光一凝,不滿意她的冷待,驀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
紅卿身子虛弱,一直壓抑着翻湧的心血,被秦月猛地這麽一拽,激得胸口一悸,一口血從嘴角噴出,鮮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她唇角溢出,映着她雪膚花顏,竟有股說不盡的妖豔媚惑。
秦月怔住,而後驀然收回手,眸中掠過一抹驚訝之色,他面色僵硬道:“你……”他沒想到容珩下手竟如此重,也不知道她犯了什麽事。
紅卿捂着心口,急咳兩聲,随後若無其事的從袖中拿出手絹,擦去唇角的鮮血,吐了這幾口血紅卿倒覺得心口舒暢了許多,沒那麽憋悶了。将沾了鮮血的污穢手絹塞回袖中,紅卿看向一臉莫測的秦月,淡淡笑了,并不想以往那般挑釁,只是雲淡風輕道:“你可以盡情的落井下石。”
紅卿以為會看到秦月臉上的得意之色,但卻沒有,他面容平靜,壓着聲道:“我勸你莫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此你還想保住一條小命的話。你以為閣主真的把你放在心上過?你不過他養得一條狗,一顆棋子,若想成為人,便只有被遺棄的命。”
雖是十分難聽的話,但沒有了那冷嘲熱諷的口吻,聽着倒像是在勸她識時務者為俊傑。
紅卿并沒有生氣,或許秦月說的的确是對的。而她也真真正正的做錯了事,容珩方才暗暗的那一掌,紅卿受得并不虧,因為失去了理智,她差點打死燕良玉。若到時燕良玉真死了,等待她的後果可不是受傷那麽簡單了。
“你顧好你自己吧。”紅卿斂去笑容,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這次秦月沒有再跟上去,只緊緊地看着那顯得 有些虛弱的倩影,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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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卿回到營帳,看到阿杏站在帳門外,臉上有些焦慮之色,似在等着什麽人。
看到紅卿,阿杏頓時像松了口氣的模樣,連忙迎上前,“主子。”
紅卿眼眸掃了眼垂下的帳簾,“怎麽站在外頭?”
阿杏臉上有着一絲忐忑,連忙回答:“陛……陛下在裏面等您。”
紅卿秀眉微颦,東方琰先前已經召見過她一次,之後在山林裏的那一次他表現得并沒有對她很感興趣的模樣,怎突然又來找她?紅卿心不由提了下,有些緊張。
“知道了。”紅卿整了整雲鬓和衣裙,讓自己看起來如往常一般,才掀簾而進。
東方琰換了身寬松常服,如同主人般姿态閑散地坐在椅子上,正接過內侍有福遞過來的一盞茶,聽到動靜,他那雙威懾迫人的深目微掀些許,朝她緩緩看來。
紅卿正要行禮,他卻懶洋洋地說道:
“紅卿姑娘看起來不大舒服,不必行禮了,賜座。”
天子就是天子,明明是她的營帳,他卻反客為主,端得一副主人派頭,然而讓紅卿在意的不是他那尊貴無兩的做派,而是他說話時的語氣,有股莫名的古怪,讓紅卿隐約感到一絲不安。
紅卿這會精神仍有不振,也不管禮儀不禮儀,一句‘多謝陛下’後,也不等有福過來擡椅子,便自己找椅子坐下了。
有福因為她這略顯無禮的舉動弄得有些不高興,但當着東方琰的面,又不能說什麽。
東方琰心情似乎很好,英俊的臉帶着笑意,對于紅卿不大合規矩的舉動也不以為意,反而一揮手,讓有福退出帳外守着。
帳篷裏只剩下她和東方琰,紅卿不知他意欲何為,一擡眸,對上東方琰探究的目光,紅卿眼皮子忽一跳,心中覺得略有不适,索性主動開口:“不知陛下找妾身所謂何事?”
紅卿坐下來後,精神稍稍振作,這次的傷與她以往受過的傷一比,其實不算很重,但因為傷她的是容珩,她內心便把那份傷痛放大了,以至于有些難以忍受。
東方琰想到自己方才看了一場戲,不由涼薄地笑了下,悠悠開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紅卿姑娘為何非要執着于一人?”
這女人正如他所判斷的,不簡單。他自小習武,亦修習內力,不可能看不出來紅卿會武,這女人與容珩私下并非情人關系那般簡單。
他如今還沒想好要拿這女人怎麽辦,但讓兩人反目成仇,這是他樂于看到的結果。
“陛下是何意?妾身不明白。”紅卿內心感覺到震驚,她懷疑東方琰是不是看到了方才的一切,但她此刻只能裝傻。
東方琰放下茶盞,端直了身子,顯出那不怒自威的氣派來,他龍目如炬:“紅卿姑娘,若跟錯了主子,下場便是萬劫不複,朕有憐惜之心,想拯救姑娘于水深火熱。”
他說的是跟錯主子而不是跟錯人,紅卿這下明确 的知曉東方琰知曉了她和容珩真實的關系,這事來得實在太突然,她一時無法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回答,最保險的是繼續裝傻作癡:
“陛下,請恕妾身無禮,妾身真不明白陛下的話。妾身乃風月場中的女子,前門迎新人,後門送舊客,風花雪月,歡喜無限,哪來的什麽正經主子,遑論什麽萬劫不複,水深火熱。”
東方琰對她這回答并不意外,他笑盈盈道:“紅卿姑娘不必急着反駁,好好想想等待自己的後果。”說罷,端起茶盞,悠然飲了口茶,片刻之後,以一副開玩笑的口吻繼續道:
“紅卿,此處說話終究不便。改日朕會去紅苑,希望朕到時可以從紅卿姑娘閨房的前門進入。”
紅卿微一怔,想到方才她說的那句前門迎新人,他這是想當那新人?紅卿思想百轉,若是容珩知曉東方琰得知了他們的關系,她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她并不想死,經過今日之事,她心中更添了一層恨意,她不想容珩和燕良玉好過,所以她更不能死。
紅卿美眸微斜了他一眼,眼波流媚,她微笑含深意:
“陛下是九五之尊,想要的哪有陛下得不到的?”
* * *
秦月去到容珩的營帳中時,燕良玉已然不在,只有容珩一人。
容珩以手支額,歪靠在榻幾上,另一手正把玩着一小玉瓶子,像是沉思着什麽,又有點漫不經心,陽光自頂上的天窗傾斜而下,映射在他臉上,襯得他面如凝脂,越發的俊美,令人有種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慚愧感,說他是神仙中人也不為過。
雖是覺得不應該打擾這副寧靜美好的畫面,但容珩似乎太過于專注,所以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所以秦月唯有主動開口打破沉寂:“大人。”
容珩手上動作微滞,擡起眸,看了秦月一眼,而後側轉目光,緩緩将玉瓶子放到榻幾上。
秦月的視線不由跟随他優雅的動作移動,容珩的手修長白淨亦溫潤,和手上瓶子的玉色無異,他在想,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
容珩直了直身,手平放在榻幾上,語氣淡淡:“何事?”
秦月恭敬地回答:“陛下要召大人去他的帳中,一起用膳。”
“知道了。”容珩點頭應,“還有何事?”
“無了。”秦月回答,想了想,不由擡眸打量了眼容珩的神色,見他神色如常,溫潤平和,忍不住問:“大人,不知道紅卿姑娘犯了什麽錯?”
容珩聞言神色絲毫未改,只是淡淡地說道:“此事你不必知曉。”
“屬下多嘴。”秦月文秀的眉一低,“大人可還有吩咐?若無,屬下便退下了。”
容珩視線輕輕掠過榻幾上的玉瓶,眸中掠過一絲遲疑,沉默片刻,他拿起了那瓶子,“既然你知曉她受了傷,這瓶子裏裝的是藥,你拿去給她吧。”在對上秦月有些驚訝的目光,容珩微微一笑,眸中平淡并無多餘 的情緒,“無需告知是我給的。”
打一巴掌再給顆糖這種事有時候做多了,他也會覺得厭煩。
秦月神色掠過一抹詫異,而後忙垂下眼眸,“回禀大人,屬下來的路上,恰好碰到紅卿姑娘,聽說是身子不适,先回紅苑了。”
容珩秀雅的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笑容不曾斂去,沉默片刻,他将玉瓶放回原處,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容珩對此事也不是十分在意,這傷她受得住,他下手已經很輕了,她這次做的實在太過,為了一塊玉佩,竟如此兒女情長。
這種事,他絕不允許有下一次。容珩溫潤的眼眸掠過一絲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