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嗚嗚的樹葉響聲自高高一棵藍花楹樹上傳來,吹奏的是一支蒼古中帶着血氣的曲子,那人坐在一根細細的樹枝上,白鐵面具遮去半邊臉龐,露在外面的一只狹長眼眸帶笑,與蒼厲的曲調毫不相搭,倒是飒飒風聲間隐隐有些金鐵相擊之音,和上了單薄的樹葉鳴聲。

曲調到末尾急速拔高,挾着內力的音浪震落了紛紛揚揚的藍紫色花瓣,幽幽落下的花朵在觸到地面時被詭異的切分為數片,鋪成一地藍紫色絨毯,高高樹上的男人吹完最後一個音,薄削如刀的唇銜着已經被震破的樹葉挑起一個微笑,右手伸到腰後取下千機匣的一瞬,精密的機關級級咬合,悄無聲息的變形成一架鳳尾形狀的弩機,口中一支長不過寸許的黝黑弩箭蓄勢待發,随着男人從樹上躍下的矯健身影帶起破開空氣的尖利鳴聲,直直射穿門板,将屋內唯一一根蠟燭帶滅,然後釘在了剛剛從地窖裏爬出來的那人的耳邊。

唐棘落地時帶起了花瓣與塵土,薄薄月色紛紛花雨中他的身形忽的消失,裏面那人在短暫的驚慌後重新點起蠟燭,用一盞琉璃罩着,借着一點微光出門查看。

弦已上好,追命箭已到弩機口,只待那人踏出門檻,便要直取心髒。

可那人一只腳懸在門檻上方,忽然笑起來:

“唐門啊。”他沒有踏出最後一步,而是忽的一腳踹下門板,整張擡起向花樹下的唐棘狠狠砸了過來,浮光掠影之時不能移動,那人算準了他的位置,想逼得他只能現身躲避。

唐棘沒有現身,已到弩機口的追命箭咔咔退回,三支長及一尺的鋼箭自不同方位射出,所帶力道之大竟将門板生生擊碎,勢猶未盡,向着那人繼續急射,那人卻也從容,閃身避過兩支,第三支堪堪到脖頸時他以燭臺一擋,一聲尖利的脆響過後,弩箭落地,燭臺卻也彎折,恰恰抵住喉嚨。

那人扔掉燭臺,唐棘并不停頓,幾支細小弩箭接連射出,逼得那人連連跳躍閃避,卻始終沒有踏出屋外,一邊躲一邊還道:

“拿我的命換錢,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唐棘并不答話,弩箭密集如雨,将那人前後地面插得如同刺猬,最後一支箭再無騰挪位置,那人卻輕蔑一笑,一個倒翻躍出箭陣,穩穩落在屋牆之前。

唐棘主動棄了隐身,一個蹑雲将距離重新拉至射程,弩機口卻高高擡起,最後一支精鋼所制長箭在那人頭上數尺飛過,紮入牆壁,那人嘲弄道:“下盤功夫還沒練穩就敢來殺人?偏成這樣還算不算唐門弟子?”

話音未落,他身後竹制屋牆便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一棵大竹“啪”的彈出,正朝那人腰腹掃去,他反應也快,并指如刀內力一瞬間運到巅峰将竹子砍斷,但第二根第三根竹子接連打來,他倉促之間應對也有些失了章法,将屋牆砍得七零八落,茅草屋頂頓時支撐不住就要倒塌,茅草雖輕卻會擋住視線,那人當機立斷一個急沖出了屋子,身後竹舍“轟”的倒成一片。

唐棘在他踏出屋子範疇時笑了起來,一枚鐵球自指尖激射而出,打入地面,只見方才還是鋪滿了花瓣的藍紫色地面忽的伸出數以百計的尖釘,每根釘子上還拴着細如發絲的透明絲線,那人被絲線絆倒,身形将墜未墜之際,一道漆黑身影掠過,如乍然俯沖掠食的鷹隼,月色中銀亮刀光一閃,那人的頭顱頓時與身體分離,然後黑影在他無頭屍身上借力一踏,越過足有丈半範圍的機關,翩然遠去。

唐棘愣了一瞬,咒罵了一句,他為殺這個目标已經足足準備了半個月,好不容易今日以曲聲将他引出庇護所,又布下連環的殺陣,用了許多只能使用一次的珍貴機關才将他逼入絕境,卻被一個陌生人給搶了懸紅去,讓他如何不急怒攻心。

可那人雖然只出現短短一瞬,從輕功身法和一擊割喉的動作以及對時機的把握來看絕不是平庸之輩,唐棘卻哼了一聲,心道再如何不凡又怎樣,怕你不成,再不停頓,雙臂和背後細細鋼鐵翼骨張開,羽翼唿扇一下便将他帶至數丈高空。

他仔細的調整着角度,同時在下方尋找着那人的蛛絲馬跡,誰知或許他也是精于暗殺追蹤之術的人,沿路竟沒有留下一點蹤跡,唐棘咬了咬牙,返回原地收了機關,從腰間口袋裏取出一只細小飛蟲,喂了它一點無頭屍體洇出的鮮血,然後放飛到空中,飛蟲盤旋了一會兒便直直朝着一個方向飛去,快如閃電,唐棘也不追,繼續把能回收的機關都收起來,然後又從腰間取出一個透明小瓶,一只體型稍大如黃豆一般的飛蟲正在裏面拼命掙紮撲騰,唐棘牽過馬後拔了瓶塞,它頓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出,可相對于體型來說它的翅膀着實不大,飛的遠比方才那只飛蟲慢,唐棘策馬随着那只大飛蟲一路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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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追便追到了次日早晨,唐棘皺着眉頭進了市集,尋至一間客棧之下,母蟲尋到了喝飽血死去的子蟲,翅膀撲閃幾下,也力竭而死。

唐棘看也不看它們,自客棧後方一棵樹爬上去,看到了客棧二樓一間房內,一個黑衣長發的男人正從包袱中取出他謀劃了半月之久的那顆腦袋放進木匣中,唐棘咬了咬牙沒敢貿然動手,那人卻似察覺到什麽一般,倏忽扭頭,冰冽如雪的目光直直看入唐棘眸中,幾乎激起一陣寒意。

一張冰雪般的俊美面孔,繁複的衣飾,腰間判官筆——

竟是個萬花?

唐棘一愣,怎麽會是個萬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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