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唐棘灑然一笑并不回答,裴溪遲轉來含着疑問的一眼,卻什麽都沒有說,女弟子嘆息了一聲,對着猶自有些失魂落魄的裴溪遲溫言道:
“師兄,雖然師父不許我多說,但師妹長于谷中,受師兄多年照顧,還是要多嘴一句。”
“逝者已矣,生者……還是要好好地活着。”
“我……過得還好。”裴溪遲有些發愣的答道。
女弟子搖頭笑道:“這個樣子如何能叫做好?”說了這莫名其妙的話後又不肯多說,眼睛一掃卻是眉頭倏忽立起,語氣中也帶上了責備:“師兄你的左臂?”
她這句話說完唐棘才想起裴溪遲與葉白二人動手時中過一箭,他悚然一驚,顧不上避嫌,一個箭步上去将裴溪遲層層疊疊的廣袖拉起,只見小臂蒼白如玉,看不出絲毫生氣,最為詭異的是肌膚上遍布着肉眼可見的紅色血絲,織成密密麻麻使人後頸發涼的網絡,其上一塊銅錢大小的黑色箭疤痕跡宛然,極為觸目驚心。
女弟子還沒來得及說話,站開十幾步避嫌的白肅玖卻已看到了這邊情景,連他也忘了這件事,此時急忙掏出天策府的創傷藥遞過來,低聲道:“之前多有得罪。”
唐棘自然而然伸手要接,裴溪遲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輕輕擋開他,自行接過創傷藥點了點頭致謝,卻沒有用藥,白肅玖剛想問什麽,葉栖雲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對着裴溪遲震驚道:“你竟堅持到了這個境地還活着?”
唐棘和那兩個萬花弟子都是心中重重一跳,唐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滿滿疑惑,一把攥住裴溪遲受傷左臂逼着他不能避開自己的疑問,用一種溫柔,暴怒,憐惜奇異交織的語氣道:
“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溪遲從失魂落魄中漸漸有些回過神來,他想說這與你何幹卻又在看到唐棘神情的時候将話咽了回去,喉嚨動了幾下,緩緩開口道:
“我也中了蠱毒。”
“是那種血紅色蠱蟲的毒,我将它全部逼在了左臂之中,這條胳膊雖然能用,早就沒有知覺了。”
唐棘只覺得心髒如同被一只帶着利爪的手狠狠抓了一把,既痛且麻,他看着裴溪遲表情淡漠地放下袖子擋住左臂,掙紮了很久才從好似并不濃重卻有些讓人窒息的詭異心痛之中找到一絲頭緒:
“會擴散麽?”
“不會。”裴溪遲猶豫了一會兒,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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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覺得重重松了一口氣,随即泛起的是一種此生從未有過的感覺,酸澀又脹麻,若是旁邊站着的白肅玖知道,大概就能告訴他。
他這是心疼了。
而萬花女弟子溫韻聽到的卻是另一個重點:“也中了蠱毒?”
裴溪遲沒開口前,葉栖雲淡淡笑道:“是我。”
溫韻訝道:“藏劍?”她看了一眼裴溪遲,後者搖了搖頭,她便繼續問道:“可是近些年來在這南疆遭遇了蠱師?”
葉栖雲睫羽扇了幾扇,語調溫吞如水,卻讓人不自覺感到寒意:
“不,到現在,二十一年了。”
這句話說完,除了白肅玖之外的其他人皆是大驚,溫韻重複了一句:“二十一年……”滿臉不可思議慢慢轉化為驚恐和張皇交雜,她又急急追問道:“可葉公子看上去并不——”
“家師葉英莊主以至純劍氣封在了心脈外側,若不見血,便不失控。”
溫韻更是驚駭,她是杏林弟子,于蠱毒研究極深,從未聽說過有這等應對蠱毒之法,當即将回谷之事抛到腦後,對葉栖雲深深一揖:
“懇請葉公子帶路藏劍,在下想要拜訪令師葉大莊主。”
葉栖雲卻一口回絕:“對不住,閣下若是想往藏劍山莊,自行前去便是,帶路之事,恕在下無能為力。”
他表情依舊溫和,語氣卻不由堅硬了幾分,溫韻不由以為葉栖雲與葉英有什麽嫌隙,可回想起他方才提到葉英的時候,語氣中又分明摻雜着敬愛和孺慕,溫韻不敢再問,只得急急對裴溪遲道:“師兄,我會往谷中發出飛書,請師尊再調別的同門來協助師兄在南疆的事宜,茲事體大,我必須立刻趕往藏劍山莊。”
裴溪遲道:“不必。”
溫韻急道:“師兄如何能認命!難道今後一生便要背着個十惡不赦的兇名不成!”
唐棘訝道:“瓦德寨,不是你屠的?”
“一時說不清楚,唐公子既然……如何會相信師兄無緣無故屠寨!”溫韻焦頭爛額。
“人是我殺的。”裴溪遲卻不顧着一切交雜如亂麻的事,直直對着唐棘道,眼神平靜下暗藏如刀劍鋒利,似是若唐棘一個遲疑他便會拂袖而去。
唐棘也是莫名其妙,糊裏糊塗的答道:“你殺人……與我喜歡你有什麽關系?”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覺腦袋又是一漲,簡直是鬧哄哄一出大戲,誰也不知道誰唱的到底是什麽角。
唯有唐棘猶自不覺,唐門殺手在正邪之事上看的遠比一般江湖人淡,他喜歡裴溪遲從未考慮過他手上還有七十多條人命,此刻他剛剛驚醒自己說了些什麽,牙一咬心一橫,緊張之下帶出了幾分川音:
“稀罕你稀罕得緊,你應是不應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