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伽諾放過一個求救煙花,天一教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第二天早上醒來,唐棘發現自己窩在裴溪遲懷裏,頭發被攏順到一邊和裴溪遲的混在一處搭在肩上,那人也是剛剛醒來的樣子,自覺動了動讓他靠得舒服一點,唐棘也不客氣,繞着裴溪遲的頭發揉了揉眼睛醒神。

他是刺客出身,一旦清醒腦中立刻便自動梳理清楚行動的方方面面,當下慢慢的講給裴溪遲,萬花弟子凝神聽着,不禁感嘆唐門百年刺客世家,嚴謹細密已經滲入弟子的骨髓,饒是他自覺闖蕩江湖多年也是遠遠不及。唐棘道:

“……進去之後你不能跟我有任何多餘交流,無論發生什麽事,第一自保,其次不暴露身份,即使失陷也至少要保住臉上的易容,這張面具不懼水和普通卸易容藥物。苗疆蠱術神秘莫測,一旦露相,怕是可以追殺我們到天涯海角。”

裴溪遲點頭,下颌蹭在唐棘臉上,唐棘捏着他的下巴讓他直視着自己的眼睛嘆了口氣,道:“阿遲,別逞能。”

“不會。”裴溪遲低聲道,“為了你。”

唐棘笑起來,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道:“走罷。”

兩人将弟子服留在山洞中,換上伽諾那裏拿來的天一教蠱師袍,唐棘在裴溪遲臉上點了些粉膏膠泥,然後将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覆了上去,裴溪遲伸手一摸,接縫處毫無痕跡,觸感也與皮膚沒有絲毫不同,唐棘笑道:“一次易容可以保持十天,你想揭也是揭不下來的。”

他又給裴溪遲腰腿和肩上墊了些不知什麽東西,完成後裴溪遲身形頓時從修長勁節變作了稍有些臃腫累贅的模樣,容易暴露的左臂也細細上了顏料,僞裝的與常人沒有不同。唐棘退後幾步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點了點頭道:“應當沒有問題。”

裴溪遲将變音丸壓在舌下化開,一把低沉溫潤的聲音忽的變作嘶啞粗糙,他頗不習慣的咳嗽了兩聲,低聲道:“阿棘……這個也要十天才能變回去?”

“解藥在我這兒呢,丢了也沒事,我會配。”

裴溪遲便不再說話了,看着唐棘熟練而利落的為自己做好易容,化身為一個陰沉中年人模樣,又将機關暗器藏在全身各個角落裏,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了才擡起頭來,嚴肅道:“我再說一遍,如果有意外,自保為上。盡可能不要動手,如果非要動手,我會換用天羅詭道心法為你拖住他們,”他打斷裴溪遲沒說出口的話,“學會在敵人群中脫身是唐門弟子學的最重要的一課,你放心。”

裴溪遲頓了頓,道:“阿棘,等救出那幾個孩子,我們就離開南疆吧。我看天一教與五毒和其他門派之間遲早要起大沖突,若再卷入其中怕是難以脫身。”

唐棘想了想道:“說的也是,只要天一教一轉入明面,當年瓦德寨之事自然有據可查不攻自破……”他說着說着高興了起來,眼睛亮的像是有星星落了進去,續道:“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就去各地游歷,走遍名山大川可好?”裴溪遲望着他,語氣很輕,然而唐棘卻聽出了他已經興奮和向往到顫栗。心裏化成了水一樣,他低低道:“一言為定。”

晨露未晞,木葉晶瑩,然而擡頭望去是極好的晴天,天色湛碧如海,風如低語自山崖邊踟蹰而過,将溫柔的尾音攜去遠方。彼時兩心交映,魂魄相融,叫人不信人間竟有別離。

“師姐走時裴師兄尚未離開五毒,但好像有計劃要和一個唐門弟子去南疆深處某地……”雲觀瀾折起溫韻的回信喃喃道,“唐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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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了一眼葉栖雲,那人正悄悄踮着腳走過來不知要做什麽,看他看過來顯出了一點驚慌的樣子将手背到了身後,雲觀瀾無奈,自從銀針封智之後,葉栖雲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幼時,看不出什麽恢複的跡象,同時蠱蟲也再沒有任何動作,像是無聲無息便死透了一樣。雲觀瀾哄着葉栖雲去一邊坐着,提筆想了想,給一位五毒好友寫了封信,好問一問裴溪遲是何時離開五毒教,又去了什麽地方。

删改數次寫好之後,雲觀瀾囑咐了葉栖雲一句不要出門亂跑便運起輕功去附近村寨尋找驿站,誰知正逢上村寨中有集會,十裏八鄉的人紛紛趕來,他花了好久才從人群中擠出來,怕有人路過會發現葉栖雲的存在,連忙往回趕。

他們暫住的地方離村子有二十多裏地遠,原是采藥人廢棄了不用的木屋子,因着葉栖雲情緒不穩,已有兩個多月沒有換過地方,雲觀瀾一邊走一邊想是時候走了,信裏也寫了直接把回信寄到白龍口一帶,雖然這段時間盟中一直沒有動靜,但也不能——

他猛地停步,眼睛駭然睜大。

木屋已經不存在了。

地面上遍地是深深刻畫進去的深痕,旁邊的樹木紛紛折斷,運灌籃一眼看去一陣眩暈,那摧折的斷木之中,分明還夾着血肉的痕跡!

下一刻他聽到了旁邊密林中傳來的刀劍相擊聲,雲觀瀾奔出幾步卻又硬生生停下,他猛地想起自己腰間還挂着浩氣盟十四戰階的腰牌,而現在是什麽人在跟葉栖雲動手再清楚不過。

葉栖雲心思單純,看見他必然會流露出熟識和依賴的意思,也就是說——

他只要一出現,就是叛離浩氣盟。

叛出浩氣盟就意味着全天下唯有加入惡人谷一條路,可以自保。

雲觀瀾咬緊了牙一拳砸在樹幹上,他固然不認為葉栖雲是十惡不赦之人,但盟中決定他也一樣理解,更何況無論如何,自己當初加入浩氣時候的誓言猶在耳邊,四年來殺人也罷救人也罷,行事并無愧于心,沒有一事不敢告人,若只是為了替葉栖雲出這一回頭,棄多年好友和心中長存正道于不顧,未免代價太大了些。

可話雖如此,心中那燒灼一般的焦慮卻又是從何而來?

雲觀瀾指節都陷進了樹皮裏,這一步跨出去與不跨出去,兩廂皆是為難,可那邊打鬥之聲越來越弱,不知是哪一方落了下風,馬上就要撐不住了。他覺得心髒要跳出喉嚨一般,可卻無論如何下不了決心,葉栖雲生死或在自己一念之間,而自己後半生是守衛心中正道坦然而過,還是身入三生路再不能回頭,亦是在這一念之間。

背後忽有馬蹄聲疾馳而過,他極茫然的轉頭一望,卻只看見一道金屬铠甲特有的冷光和一對紅得極正的翎羽,在身邊迅捷的擦過去,那白馬輕巧的在林中跳躍,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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