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葉栖雲背對着白肅玖坐着,抱起胳膊,一臉都是不高興。
萬蠱血靠在牆邊,千葉長生則被他随手插在桌面上,時不時用手去彈那鋒利的劍刃,讓長劍發出清越的嗡鳴,白肅玖久久未發一言,讓葉栖雲有些不耐煩,有些壓抑,也有些恐慌。
他自然不認識白肅玖是誰,孩童一般的心也讀不懂他臉上那些沉痛愧悔與疲勞無奈交織的神色,然而他卻十分反常地沒有出聲,瞳仁裏分明已經盛滿了無聊煩躁,但白肅玖不說話,他便也不說話。
從黃昏坐到午夜,白肅玖才終于動了一動。他僵硬的骨骼發出輕微的咔咔聲,藏在肌肉中的酸痛在一瞬間襲遍全身,讓久經沙場的将軍也不得不緩了一下才能站起身來。葉栖雲在他動作的同時就轉過身來,用一種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怨怒的表情盯着他,像是希望他開口說些什麽,或者只要他一說話就會擰斷他的脖子。
然而這些白肅玖統統都沒有感覺到,他只是低低地說了一句:“走罷。”便轉身出了門,葉栖雲愣了一下,見他已走出幾步像是完全不打算解釋的樣子,忽然暴怒起來。
“嚓!”千葉長生從桌面上被拔起,帶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木質扭裂聲,襲向白肅玖的後頸,天策弟子感到肩頭忽然傳來刮骨一般的兵戈寒意,條件反射地矮身躲過,那長劍便直直穿出門外,白肅玖已旋身而過,反手制住葉栖雲的右肩。葉栖雲招式用老卻也不慌,順着劍勢将自己送出門外,藏劍武學頗多大開大合招數,屋外正好空曠。
然而千葉長生卻在發出了一聲詭異的令人牙酸嘎吱聲後被死死夾住,兩人連忙擡頭去看,一頭巨大的紫黑色蠍子用左鉗卡住了長劍,那鉗子閃着黝黑而近于金屬一般的光澤,饒是千葉長生這般的利器也不能将它劈開。
“夯吾?!”白肅玖驚道。
“白将軍?!”那苗疆青年也驚訝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兩個人同時問。
葉栖雲卻顧不上他們,他被那頭蠍子激起了兇性,硬是憑着蠻力将千葉長生抽出,也不在乎萬蠱血沒有帶在身上,長劍抖了一個刁鑽的弧度去戳那蠍子柔軟的腹部。
夯吾驚呼了一聲連忙去攔,白肅玖卻比他更快一步,槍杆在劍身下一襯一帶,随即便将葉栖雲制住按在懷中,後者明顯愣住了,身體先是極度僵硬然後緩緩放松下來,竟然還擡手拍了拍白肅玖的後背。
夯吾看到天策将軍挺直的背脊在那一次碰觸之後猛地的抖了起來,他牢牢地按着葉栖雲的背,将臉埋在葉栖雲肩頭,呼吸的聲音沉重的隔着三四步都清晰可辨,葉栖雲眸中無數種情緒沉浮不定,茫然,痛楚,焦躁,憤怒和乖戾将他點漆般的瞳仁染作烏雲席卷的天幕,他身體裏有兩種本能在同時叫嚣,一種是全身被制長劍脫手後帶來的毛骨悚然的危險預感,另一種則是對與自己相擁這具軀體的極度依戀。兩種同時強烈到可怕的沖動在拉扯他的思維,他想攻擊這個人,他竟敢這樣突然地接觸他的身體,可是在同時,他又想将手指插進那人顯得淩亂的發間,親吻他柔軟溫暖的唇。
白肅玖覺得窒息而無所适從,有如破堤洪水一般的複雜情緒自腦海深處洶湧而出,帶着腐蝕性似的将其他東西一洗而盡,他覺得那些痛悔和麻木轉化成了真真切切存在的疼痛,讓他覺得內髒和骨骼都已不在,葉栖雲身體的觸感并無絲毫變化,他們的擁抱嚴絲合縫天造地設,可是這具軀體裏的靈魂卻已經不再認識……甚至不再記得他。
這是人世間無法承受之痛。
淚水如同刀鋒一樣劃開久已幹澀的眼眶,順着皮膚滑入葉栖雲肩頭的衣服裏,他無聲地流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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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吾覺得心中慘痛,他本是懷着一腔欣喜來告訴葉栖雲藍彌已經恢複了的事,誰也不曾想到葉栖雲不止失了記憶,好像連性格都面目全非了,他知道白肅玖和葉栖雲之間的種種,饒是身在事外,也覺諸神無明天地不公,竟會如此相待。但白肅玖顯然已經徹底崩潰,若是放任他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身子都吃不住,也只好開口道:
“白将軍,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們,師父已經康複,正在教中等着,只是葉少俠……”
白肅玖倉皇地放開葉栖雲,背對着夯吾搖了搖頭:“那些事已經不重要了,多謝你,我們不能再回去,要馬上走。”
葉栖雲驟然被放開,他皺了皺眉,從懷裏掏出一塊化了一半的糖,那糖粘糊糊的,弄得他有些不舒服,他皺了皺眉想不起自己為何會随身帶着這麽個東西,便随手将它扔了出去。
然而白肅玖卻知道這糖的來源,他喉頭一哽,走出幾步撿了回來,放在了自己袖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