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時日,小師妹輕功定會超越他。”
聞靜林聽得心中生出一片向往之情,回想兄長這幾年,不由道:“大哥看着無事,我卻知道他心裏極是難受。都說伴君如伴虎,朝中處處都是陷阱,他考不中,未必不是福。看看父親,再看看他,真是覺得負盡韶華一生休,可憐得很。只是各人有志,也怪不得。”
雁遲站在原地,看着聞靜林披着一身的月光漸走漸遠。園子裏有微風輕輕穿過,竹葉沙沙,花香氤氲撲面而來,不禁深深吸了口氣,緩緩低吟道:“負盡韶華一生休,彈指解卻半枕愁。”
聞靜思既已定下心,便不再去挂念科舉之事,反而關注殷州傳來的消息。三日後的殿試,殷州沒有動靜,史逸君和雁遲一舉奪魁,錦衣游城,設宴琳琅苑時,殷州還是沒有消息。直到五月初,史逸君請調殷州為知縣,雁遲賜封為忠武将軍,在輔國大将軍淩崇山手下任職,聞靜思才聽到有關蕭韞曦在殷州的只字片語。
蕭韞曦一到殷州,便開始着手調查與馬慶平往來的各路人馬,上至家中親眷,下至同袍酒友都細細梳理了一遍。聞允休派遣的刑部官員則查驗馬慶平的屍體和尋找師爺的下落,翻箱倒櫃之際發現卧房內恭桶下的一個暗格,撬開之後竟是一疊書信。至此,蕭韞曦才算拿到了所有證據,帶着府衙的差役,當着百姓的面抄了馬慶平和幾個地方官員的家,從府內擡出數十箱的金銀珠寶,玉器古玩,着實讓城內百姓大吃一驚。城門張貼的官榜告示歷數馬慶平等人的十餘條罪狀,罪重致死的秋後問斬,罪輕的原地坐牢。馬慶平在城內經營多年,又擅長收買人心,起初還有不少不明事理的百姓聚衆圍堵蕭韞曦的車轎,卻被他淡淡的三言兩語道破了大義與小利。百姓得了他擇清官替補的承諾,又見他衣食住行皆不擾民,且言出必行,為人低調,都心生好感。蕭韞曦查案進展順利,馬慶平之死因也顯山露水,師爺雖還未找到,但已不再重要。三月底,蕭韞曦和刑部官員一同将案子結了,四月初啓程回京。剛走出殷州駐進驿站,便遇上了客房走水,有幾個醉酒的官兵不及逃走,被火燒死,蕭韞曦和刑部官員不曾沾酒,因而毫發無損。侍從清點物品時卻發現放置馬慶平那一紮信件的箱子被火燒去大半,信件證物付之一炬。
五月初十深夜,蕭韞曦總算回到了寧王府,稍作清理整頓,便只身面聖去了。皇帝聽到幾個月未見的兒子前來請安,并無多少意外之色,直接就在寝宮宣見。蕭韞曦在外奔波數月,飲食不調水土不服,瘦了許多。乍一見面,還不及下跪請安,便聽蕭佑安詫異道:“怎麽弄成這幅模樣?快過來讓我看看。”
蕭韞曦微微一笑,徑直走到禦床前,跪坐在足乘上,看着父皇已蓄起了花白的胡須,臉上雖盡是服散後的紅潤之色,心中酸楚難耐,緊緊握上父親的雙手,顫聲道:“父皇,保重身體啊。”
蕭韞曦微微一笑,徑直走到禦床前,跪坐在足乘上,看着父皇已蓄起了花白的胡須,臉上雖盡是服散後的紅潤之色,心中酸楚難耐,緊緊握上父親的雙手,顫聲道:“父皇,保重身體啊。”
蕭佑安淡淡一笑,道:“近日鶴道人為朕新煉了火雲丹,服之身輕如燕,朕自覺身體比十年前還要好,沒什麽可擔心的。倒是你,驿站失火,可有損傷?”
蕭韞曦搖了搖頭,輕聲道:“幸虧兒臣早有準備,火燒的是贗本,正本被我藏了起來,完好無損。”
蕭佑安拍拍兒子溫暖的雙手,欣慰道:“難為你如此周到。朕聽暗衛來報驿站失火,現在見你毫發無傷,才算放心。”随即将他從足乘上拉了起來,面容肅正道:“這失火一事若是人為,必要查出背後主謀。大燕親王之尊,豈容他人冒犯。你坐下來,将殷州一事細細說給朕聽。”
蕭韞曦心中連連冷笑,謝了賜坐,從随身木匣中掏出一疊書信遞了上去,又将在殷州查案的細節敘述一遍,最後才道:“父皇要查辦,有此證據,以罪論處并不算難。難在牽扯衆廣,此事一經公布,必然會引起朝廷動蕩。”
蕭佑安眯着雙眼仔細地看信中的一字一句,一頁翻過一頁。那些詞藻語句,熟悉又陌生,記載着人性的貪婪、狂妄與倨傲。蕭佑安原以為自己在位近二十載,早已看透了各種嘴臉,卻不料被這幾張薄薄的信紙,激起胸中滔天的巨浪。蕭韞曦眼見父皇從驚訝到憤怒,憎恨到無奈,最終化作長長的嘆惜,剛想張口,被蕭佑安擺手阻擋道:“這些數目和歷年下發殷州的數目可相符?”
蕭韞曦又取出整理完畢的賬目,一一指給父皇看道:“兒臣調取了戶部以往下撥殷州各類款項的卷宗,又搜集了馬慶平衙門的賬冊,出入一對比,多出來的就是信件中的數目。”
蕭佑安冷笑道:“下撥二十萬兩重築河堤,他只用了二萬兩。三十萬兩救濟雪災災民,他扣下十八萬兩。送一尊玉雕佛像花去五萬兩,給宗家建祠堂竟花費十萬兩之巨。就算如此,你抄家還能抄出一百二十萬兩之餘。他馬慶平就算十世為人,也花不完這麽多錢。”他将手中賬目重重合上,靜默了片刻,忽然道:“皇後上個月還提議要在清涼山修建新園子,真是貪得無厭。”
蕭韞曦道:“父皇息怒。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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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佑安默默不語,思索了許久才道:“依你所見,這事如何處置?”
蕭韞曦心中一笑,面上卻低垂眼眸,淡然道:“兒臣不敢說。”
蕭佑安冷哼一聲,将手中賬本朝兒子劈面砸了下去,恨恨地道:“混賬東西,從小到大,什麽事你不敢說!真要你說,給朕擺架子。”
蕭韞曦這才挺直了腰背,揉了揉前額,正色道:“依兒臣淺見,主謀殺是一定要殺,但不是因這事。貪污受賄只懲其人,可享盡了好處的家眷卻不能一并處罰。兒臣認為,罰得太輕,不如不罰,任其做大,屆時數罪并罰,便可誅族。其餘同黨因牽扯廣泛,一動便牽制朝廷運作,甚為不妥。兒臣覺得按輕重之分,将重者另尋名目抄家,為官清廉者替補之,輕者暫且不動。這樣一來,既追回了大部分贓款,又不打草驚蛇,且避免了朝廷動蕩。父皇以為如何?”
蕭佑安聽他說得如此順當,便知他早已想好了對策,思量一番後才道:“你去封地之前,把這事辦妥罷。”
蕭韞曦愣了一愣,沒想到父皇會這樣放權,不由道:“這事讓兒臣來辦,恐怕有逾矩之嫌。”
蕭佑安又道:“找人錯處,你不是最在行麽?執掌吏部,誰升誰降,你不也是最清楚?”
蕭韞曦心中一動,深吸幾口氣平穩了心緒才起身恭敬地跪拜道:“兒臣領旨。”
蕭佑安又道:“找人錯處,你不是最在行麽?執掌吏部,誰升誰降,你不也是最清楚?”
蕭韞曦心中一動,深吸幾口氣平穩了心緒才起身恭敬地跪拜道:“兒臣領旨。”
事到如今,都在蕭韞曦掌握之中,假以時日,必能一步步鏟除所有障礙。他從寝宮出來,直接入了禮部的官衙。那值班的官員正在享用夜宵,數個小菜,一壺清酒,與兩個侍衛行拳猜枚,好不歡欣。蕭韞曦在屋外就已聽到唱和的聲音,推門入內,一股酒氣撲面而來。那三人聽到動靜,紛紛回頭,見是寧王駕到,一個個心驚膽戰貓着腰前來行禮。蕭韞曦提袖掩住口鼻,皺眉道:“免禮!你将會試落榜的卷子都給本王取出來。”
那官員俯首稱是,入內堂取來鑰匙就去庫房尋找。兩個侍衛見事不關己,小心翼翼地告了辭,一前一後溜之大吉。蕭韞曦推開窗戶,讓夜風吹散殘留的酒氣。不過片刻之間,那人就捧着一個卷軸回來,恭敬地遞給蕭韞曦,谄笑道:“學士承旨林大人吩咐過,若寧王來查會試的試卷,就将這一份呈上。因此微臣将它單獨放開,細心保管,不敢大意,只等寧王殿下來了。”
蕭韞曦冷哼一聲,不置可否。一手接過試卷,翻轉至封口處,只見封條上清楚地寫着“戊戌科會試第一百二十號卷四月初十封”,正要将封條撕去,那小吏嘿嘿笑着連忙阻止,輕輕捏着封條的一角,抖動了兩下,竟是完好無損的揭了開來。蕭韞曦也不說話,将試卷放在一旁畫案上,緩緩推開。燭光下隽秀的小楷漸漸顯山露水,他十多年來見着這字從幼嫩到成熟到頗有風骨,他見過這字給畫題詩,見過這字給書批注,更是見過這字大段大段地敘述百姓的哀苦,豪門的不仁,為官的腐朽。蕭韞曦舒眉展顏,在将來,他還要看着這字在奏章上批注,發出各項政令,讓這萬裏江山,都如他的字一般,沒有污濁腌臜,只有豐神秀骨。聞靜思的卷面十分幹淨,一氣呵成,無修無改。答題條理清晰,毫無半句贅言。詩賦文章用詞大氣明麗,時務策用典恰如其分。蕭韞曦默默的在心中一字一句慢慢讀來,只覺得寫盡了大燕的近憂與遠慮。
那禮部官員跟着蕭韞曦從頭看到尾,不住地拍手稱贊。“真是好一篇錦繡文章!上一科微臣有幸跟随宗太師整理會試試卷,三甲之內也見不到這樣的好才思啊。”忽而又萬分感慨道:“只可惜敗就敗在一字之誤,犯了父諱,被林大人取消了成績。”
蕭韞曦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将一張卷子從頭至尾連看三遍,才一字一字地去尋那個“父諱”。果然在答第一道時務策時,有個整整齊齊的“允”字。他盯着這個字良久,腦中紛亂異常,直到身旁的官員再三呼喊才回過神。将試卷慢慢收卷起來,看着封條被重新貼好,一言不發地走出禮部官衙。
木逢春一直在宮門外恭候,見蕭韞曦雙眉緊蹙地出來,知他心情不佳,小心伺候他登上馬車。聽着馬蹄得得,車輪辘辘,不禁憂心道:“王爺,皇上那邊是不是碰了釘子?”
蕭韞曦自從上了車,就袖手靠在車壁上閉目沉思,聽見心腹問起,搖頭嘆道:“我終于明白為何父皇放權于我處理此事,乃是為了靜思處的誅心之舉啊。恩威并施,我離父皇,差得太遠。”
木逢春見他滿臉疲憊,心中大痛,想出言安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馬車緩緩行走在街道上,縱然只有三五個随行的護衛,車身外飾華貴精美,也使得路人紛紛避讓。車角的風燈淡淡地一抹蒼白,在繁華的街市上更是黯然無光。臨街樓上有客居的學子,敞開了窗,搖頭擺腦地對月朗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殷州的消息自蕭韞曦回來之後,便在京城傳揚開來。各種流言紛紛攘攘,有說馬慶平後院的妻妾娈童近百人之多,有說師爺刺殺之舉實為嫉妒之下的情殺,有說馬慶平與手下貪污了半個國庫。過了幾日,寧王貼了公榜,撇去馬慶平背後的權貴不談,将他與手下官員貪贓枉法,買官渎職之事說得一清二楚,這才止了流言蜚語。聞允休事先與蕭韞曦通了氣,上折皇帝時,只寫馬慶平死于師爺仇殺,而師爺逃亡路上銷聲匿跡,刑部已發下海捕通緝榜文,快馬加鞭送至各個州郡。
五月底,史逸君接到吏部下發的上任公文,雖是窮鄉僻壤的一個知縣,卻是全新的開始。史逸君臨走前一晚,在詩琴坊雅間設下小宴請來三五知己話別。聞靜思第一個到達,敲門入內,只見史逸君跪坐在次位上翻看一本小冊,主位空置,窗前立着一道清瘦的人影,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含着笑意凝視過來。聞靜思心中一動,竭力按耐下翻湧而起的思念,躬身致禮道:“寧王安好。”
史逸君合攏書冊笑道:“阿思來得正好,快來嘗嘗王爺從殷州帶回的屠蘇酒。”
聞靜思在他身旁坐下,連忙道謝,接過遞來的酒杯。酒液清澈明亮,淺淺呷飲,入口芬芳綿長,入腹溫軟暖和,十分甘美,不由擡眼去瞧蕭韞曦。剛才沒有留意,如今細細看來,離上次見面時,竟瘦了一圈,可想而知他在殷州的勞心勞力。史逸君見他眼帶憐惜之意,又見蕭韞曦也是笑意吟吟,暗中偷笑不已,忍不住打趣道:“阿思,回神回神,不過幾個月未見寧王,怎麽弄得像數年未見一般失魂落魄的。”
聞靜思大是尴尬,忙低下頭去,耳頸泛起薄薄的一層粉色,燈火一照,別樣的溫潤動人。蕭韞曦笑意更深,在主位上坐下來,溫聲道:“靜思想我不想,我不清楚。我卻是相思成災,夜不成眠啊。”
史逸君朗聲大笑道:“這就是‘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啊!”聞靜思臉紅更甚,既覺得聽着心酸,又怪蕭韞曦胡言亂語。這時,樓梯傳來腳步聲,正是另幾人到場,無意中給聞靜思解了圍。
好友相見自是分外随意,好友別離也當比他人傷感。這幾人都是心胸寬廣,闊達坦蕩的君子,言談間雖有離愁別緒,更多的卻是對為民盡責的殷殷叮囑。酒過三巡,月上二更,幾人便陸續告辭了。聞靜思被史逸君挽留至最後,兩人無言對坐,史逸君一杯接着一杯灌酒,聞靜思看了片刻,伸手按住酒壺勸道:“史大哥,多飲傷身。”
史逸君神思恍惚中松開壺把,雙目直直穿過聞靜思的身體,落在左側最後一位上,惋惜道:“阿思,我第一次見清漣,便是在詩琴坊。那夜他就坐在那兒,衣袂鮮豔,琴韻清婉。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多飲傷身’。”忽而慘笑道:“阿思,你是不是恨我此生負了他。”
聞靜思不料他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見他面露沉痛之色,想是觸到心中痛處,略頓了頓,才溫聲道:“驟然收到你的喜帖,确實讓我吃驚,心裏也曾怪罪過。但清漣那樣愛慕于你,又善解人意,若我是他,九泉之下必不願你郁郁寡歡,孤苦一生,定祝你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史逸君長長地出了口氣,雙眼水汽氤氲,沉聲道:“他在世時,我肯為他抛卻責任名利,他不在世,我便以責任為先。人這一生除了愛情,還應該有抱負理想,責任義務。”他扯了扯衣襟,伸了伸案下的雙腿。“阿思,此生你心裏也會有那麽一個人,想要為他抛卻一切枷鎖。人生如朝露,一霎數十年。到那時,不如放開些,對自己對他人,都是好事。”
聞靜思閉了閉雙眼,輕聲道:“好。”
史逸君靜靜地看了他片刻,暗道:“你比我幸運,卻又比我坎坷。”話到嘴邊,終是說不出口,只拍了拍他的肩。“我再坐一會兒,你回去罷。”
聞靜思收回按在酒壺上的手,深深地看了眼這位從小到大如兄如長的友人,溫聲道:“史大哥,多保重。”
史逸君看着他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門外樓梯間。靜坐了許久才直起身體,提壺斟滿酒,也不飲用,怔怔地盯着清亮的酒液,伸直了手臂,将它傾倒在面前的地上。
聞靜思出了詩琴坊,徒步走回家。聞靜林正在院子裏練習雁遲新教的拳法,見他回來,停了手道:“大哥此去見着寧王了麽?他可還好?”
聞靜思雖訝異弟弟忽然關心蕭韞曦起來,卻仍是如實道:“寧王身體還好,只是瑣事操勞,瘦了許多。”
聞靜林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父親先時令我給你傳話,讓你回家後去他屋裏一趟,要問問你成親之事呢。”
聞靜思心中大震,僵在當場,手腳陣陣發冷,雙唇開開合合,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怕被弟弟看出端倪,轉身出了小院。混混僵僵走在石徑上,腦中一會兒是蕭韞曦瘦高的身影,一會兒是他玩笑的胡話,最後史逸君臨別的忠告越來越清晰。他心神不寧,走路便沒留意身邊事物,幾乎與迎面而來的雁遲撞個滿懷。雁遲将他一把扶穩,輕薄的夏衫下,肌膚觸手冰冷,不由吓了一跳,急忙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聞靜思搖了搖頭,道:“許是酒喝多了,有些難受,過一會兒便好。”說罷,丢下雁遲,在路盡頭拐了個彎,入了逸樂居的大門。
聞允休在房中等他已久,此時見他面色不佳匆匆而來,只裝做沒看見,将手中畫卷往前一遞,道:“這是為父替你挑選的适婚女子,你來看看。”
聞靜思不得不接下來,捧在手中,卻無意打開去看。他猶豫片刻,終是避開父親探究地雙眼,咬牙婉拒道:“父親,我想先立業再成家。”
聞允休微微一嘆,心道究竟敵不過天意。也不再多加堅持,點頭笑道:“你這樣想,也好。此事就暫且放下,何時成家,由你自己決定罷。”
聞靜思沒想到父親如此爽快就答應下來,心中萬分感激,只覺得如釋重負,一身輕松。忽而想起自小就立下的誓言,又覺得千山如一發,壓在肩上,沉重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