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蕭涵一字一話都想的長遠,好像睜着眼就能看到以後回宮裏的日子。可是她這話說的不靠譜,明霖哪能是為這些事哭鼻子的人?她一個骁勇善戰的女子,還能着了男人的道?除了蕭涵手握着她的命門,任誰也別想拜拜欺負她!

“道理講不過,動起手,他們誰也別想有活路。”明霖平靜道。

倒不是個善茬。明霖這話裏還有意思,蕭涵聽得懂。她這是在警告自己,若是強讓她進宮,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保不準逼急了她就滅了她的後宮人,攪個雞犬不寧也不在話下。

不過蕭涵沒生氣,反而沒忍住笑了起來,“那倒是省的我多事了,正愁着那些男人沒有出手的地方,到時候起了沖突,我一定站在你這邊。”多擺脫一個是一個,免得瞧見心煩,“到時候只剩阿霖一人,正好是隧了我的心意。”

“……”這人簡直是刀槍不入了。

正說着話,不多時,王淳便帶着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走了回來。準确的說,應該是個男孩,約莫十四五歲,個頭比明霖還要矮一點。身上看不出原色的麻布衣服本就補丁滿滿,這會受了些虐待,沾泥帶土的,更不像個樣子了。

蕭涵心念着讓王淳找個看的過眼的,也不至于是這般模樣啊。“擡起頭來。”她命令道,聲音不強硬,但也不比對明霖時的千分之一溫柔。

那孩子身形一抖,聽話的擡頭。臉上的泥濘被随意的擦試過,勉強能看出點原貌。至少皮膚很水嫩,眼睛水亮亮的,收拾好應該是個勾人的主。

蕭涵心中有了些數,回頭詢問明霖,“你覺得如何?”

明霖只看了那孩子兩眼,想的沒有蕭涵多,到這時還是固執着自己的想法,“我不用人伺候。”

哪知這話她剛說,蕭涵還沒什麽反應,那男孩就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蓋砸在地面上的悶響清晰入耳,開口的話也無非是變着樣的懇求,求明霖要下他。

含糊間,男孩說了自己的遭遇,爹娘都死了,他無力為生。又說從小家境貧寒,什麽都會做,一定盡心伺候。明霖其實是個容易心軟的人,這麽個孩子在她腳邊梨花帶雨,苦苦哀求的,任誰都該變主意了。

蕭涵皺了皺眉頭,心裏罵了句小狐貍。自己怎麽着也沒見明霖心軟,他就這麽一會,就讓明霖動了容。這才想起來,放個男人在明霖身邊是個禍害,将她勾引走了該怎麽辦?可好像反悔也遲了,總不能打自己的臉。

“那……”明霖猶豫着開口,不忍心說狠心拒絕的話,但真要留下他好像又不能這麽草率。

“那就留下吧。”倒是蕭涵幫她開了口,目光打量着那孱弱的小身板,蕭涵想了想道,“不過你要記住,你的命是你這新主子給的,務必全心全意的伺候着,若有二心……”

“萬不敢有二心!”男孩順着她的話說,就差拍胸脯保證,那卑微的模樣當真我見猶憐。偏偏蕭涵心靜的很,完全不受影響,不知道明霖是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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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涵滿意的點點頭,“叫什麽名字?”

“狗,狗子……”好像自知有些拿不上臺面,男孩低着頭,結巴道。

蕭涵想笑來着,又覺得不得體,幹咳兩聲,“回頭讓你主子給你重新起一個。”又朝着一邊的王淳擺了擺手,“帶他下去打理一下。”

那孩子走遠了明霖好像還有點出神,蕭涵心裏吃味,越發覺得自己做錯了,盤算着再找個機會攆走好了。以後明霖身邊只留女子便好,粗糙些也省的她擔心。

但事實上明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蕭涵擔心的事,她心裏也有盤算,不過不會明說。

“剛才還厲害,現在被個孩子一唬,可不是也心軟了。”

明霖微微回神看她一眼,“他這樣的孩子,總不能有什麽壞心眼。”

“那可說不準,天下之大,什麽人沒有?我瞧他精明的很,知道要用眼淚說事,呆會洗幹淨了,八成就能來勾你的魂。”

明霖冷哼一聲,說不出的嘲諷,“那你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蕭涵驚訝她竟然看懂了,不由一笑,“所以說呢,好像有些後悔了。”腳下踱了兩步,砂石在被腳板碾壓的‘嗞嗞’聲有些幽怨的意思,“不過他若有那膽子,只怕沒命活着。”

這種結果,蕭涵不說,明霖也猜的到。但她的打算是,用那孩子去勾引蕭涵,或許不失為一個妙計。蕭涵不是說喜歡她麽,那就按她的性子來教,應該有成效。到時候蕭涵有了新歡,便沒功夫管她了。

明霖之所以想的簡單,完全是因為她想象不到蕭涵對她的愛慕已經到了何種境地。一城的美人都不一定能拉回她的心。

不過那都是後話,彼此埋在心裏的念頭,也尚且算不得事。

算得上事的要屬當天蕭涵和明霖一頭驚天地泣鬼神的拌嘴了,起因其實很簡單,就為那孩子的名字問題。

當時王淳把收拾幹淨的男孩帶回來,蕭涵便一陣吃驚,沒想到這山村野溝的也能有這般長相的男子,僅是粗布衣裳便趁出了美人底子。若是略施粉黛,寶石綢緞的配合着,再訓練訓練氣質,也可冒充大家公子。

當即蕭涵兩手一拍,“就叫花容吧。”信手拈來這詞,實質沒什麽講究,就映襯着他的花容之姿罷了。

哪料得一拍即成的事,明霖偏是要和她唱反調,“叫乘風。”那才叫豪爽,氣派,哪裏至于那麽小家子氣的別扭。

“男子叫什麽乘風?其中細膩都沒有了。”蕭涵不認同道。

于是這場對立便算是拉開帷幕了,兩個人争的面紅耳赤,争到後來也不是名字的事了,私下較着的勁也被搬上臺面,只是誰也不說穿。

明霖向往着自由,叫乘風那是心所有寄托,當然得争。

“你說讓我起,現在又反什麽悔?”

這會兒是争的累了,明霖狠着眼瞪她,蕭涵喘了一口大氣,反而笑了起來。“得了得了,讓給你。不過一個侍婢的名字,怎麽弄的和給自己孩子起名似的。”要争也不該是現在啊。搖搖頭,“就叫乘風吧,聽你的。”倒是她沒事找茬了。

拉了簾子,把方才呆在一邊左右為難想要開口勸阻,卻被蕭涵一狠攆出車外的乘風叫進來,這結果算是公布了。

外面的人齊齊松了一口氣,聽這動靜,看熱鬧的人還不少。蕭涵盤算着什麽時候把這些家夥調到火頭軍去做苦力,免得他們閑的無事連帝皇的牆根都敢聽。

這事就此了了,一晃兩天過去,瞧着明霖被那孩子伺候的還挺舒服,蕭涵一面放着心,一面又提着心。暗地裏派人盯着有沒有出格的事,那天晚上,她陪着明霖散步的時候還旁敲側擊了幾句。被明霖抓住了她的重點,反倒是一陣尴尬。

這木頭将軍,還真是一點也不笨,什麽都讓她給瞧出來了。

“你若不放心,便将他放你身邊去,我本也不缺這個人。”這語氣這怎麽聽起來還有些怨氣,平常人家夫婿跟妻子賭氣,差不多該是這般。

“誰讓我稀罕你,就算不放心,也不能讓你身邊無人不是?”蕭涵讪讪道,自戀的本事也不見退步,“再過些日子進了皇城,有的是事要忙,你見不到我,無聊怎好?”

巴不得見不着她!巴不得蕭涵忘了她才好!明霖憤憤想道。想着那屬于蕭國的皇城,心中便是一陣落魄。那地方就是一個巨大奢華的牢籠,進去了,怕是再也出不來。那時候蕭涵說讓她重回戰場,可一面盡盤算着讓她入後宮,怕是那話就是說說,攏她心用的。她還傻傻的,差點當了真。

一個女人沖了後宮,除了那些男權國家,也是聞所未聞的。也虧得蕭涵臉皮子後,一手遮天,不怕被人笑話。可她呢,這恥辱得跟着她一輩子,甩都甩不掉了。

再走兩步,馬蹄子蹦跶聲就傳進了耳朵,蕭涵第一反應便是想有埋伏麽,後來發現不是,自己實在太敏感了些。回過神才發現已經下意識的将明霖擋在了身後,護寶貝疙瘩似的護着。

“……”明霖見了鬼一眼的瞧她,顯然是被她莫名的緊張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收回擋在明霖身前的手,順勢舉上來摸了摸腦袋,那王者高高在上的形象,在明霖面前也不知還剩下多少。而後待那駕馬之人接近,蕭涵雙手後背,挺立站直,威嚴的氣場便瞬間又游刃有餘起來。

“陛下,人已帶到,是否接見?”

聽到這消息,明霖比蕭涵興奮的多,她兩眼冒着希冀的光,巴巴的看着蕭涵,“是明雪到了麽?”蕭涵說的再有兩日,現在正好。

明霖高興了,蕭涵不知怎的,也高興了。點了點頭,“沒錯,你可要見?”

“要見,當然要見。”她為梁茹風征戰沙場,已經有多少日子沒回過家,沒見過親人,自己都數不清了。現在人就在身邊,焉有不見之禮?

蕭涵卻擺擺手,将那通報之人屏退。明霖心一下子涼了,不知道蕭涵又有什麽打算在等着她,剛才那一臉的陽光欣喜,頓時被冰雪覆蓋。“你又想如何?”

蕭涵看着她的臉苦笑,“我在你心裏,便是這樣一個形象,怎麽都扭轉不了了?”

“……”若不是她前科累累,她又何必這麽防她?

“我只想與你說,你那妹妹與你同根生,脾性估計差不遠,你別與她講我們的這些事,省的她替你恨我。”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她沒必要說出來讓明雪和她一齊擔心。更何況,明雪才多大,這種事哪能讓她知道。

不過蕭涵的關鍵目的不在于此,“還有就是,梁國既然已經不在了,你若不想讓你之前那般吃苦,便好好開導着。等回去我給她派個師傅,等大些也好安排個職務,不至于拖你後腿。”

這是明霖所沒有想到的,怎麽說明雪都是她的妹妹,曾經是梁國人,她說安排個職務,那豈非是默認了她的投降?

明霖為難了,按理說明雪後半生若是因此有了着落,風風光光的,錦衣玉食的,是她最想見到的,可是……

“我知道你為難什麽,但是那些問題你還沒有想明白麽?上次我也與你說了,天下一統是早晚的事,既然好好活着,又何必一直追溯以前的事情?梁茹風是什麽樣的人,你也清楚,她帶領的國家是什麽樣子,你也看在眼裏。這樣,都不足以讓你信服于我?”

明霖暗嘆一口氣,道理誰都懂,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我知道了。”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妥協了下來。

梁茹風沉迷玩樂,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梁國百姓怨聲載道,其實早已不向着她。唉,哪還有什麽梁國,那整片領土早已都支起了蕭國的旗幟。她的面前有一條明路,只因自己曾經是梁國人,而不可能那麽堅定地邁出去。

但到底,還是邁了出去。

姐妹重逢的景象,蕭涵沒什麽興趣,她站在帳外,只遠遠瞧見了一眼明雪的模樣。比乘風還要年輕些,那稚嫩的臉蛋一瞧便和明霖是親姐妹,七分相似,連那股傲氣,倔氣都如出一轍。可又不盡相同,眉目間透着幾分柔弱,比明霖還要像男子些。

稍微聽了一會,沒什麽特別的要緊事,大多是互訴衷腸的想念話,蕭涵料想再聽下去怕是不合适了,便讓人在外面悄悄候着,有不尋常的地方再與她禀報。自己踏着月光,又溜達了一會兒。

“軍師。”

“陛下!”被突然冒出來的皇帝陛下吓破了膽,何揚誠惶誠恐的行了禮,嘴角上的酒漬還沒舔得幹淨。

蕭涵笑着看她,眼珠子在那酒囊上轉了一圈,旁人囊裏裝的都是水,就她這個一聞便有問題,

“偷酒喝?”

“陛下恕罪,臣……”

“行了,朕知道你不喝酒睡不着。”蕭涵并沒有生氣,虛扶她一把,“朕閑的無事來找你,想給你安排個門生。”

“門生?”

蕭涵點頭,“這是其次,朕想問你的是,冊封鳳後的事。”

“這事容易,只要陛下看上了哪家公子,身份地位合适……不合适也能合适,接進宮來,走一走程序,便可。”

她說的倒容易,誰不知道這裏面曲曲折折,繁文缛節無數,祖上不做事,光研究這些沒用的玩意。蕭涵撫了撫額,“那如果鳳後是女子,又該當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這張好肥的感覺,23333,不知不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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