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短短幾個字卻比那滾燙的烙鐵還要深刻的印在了蕭涵的腦子裏,心裏。她竟然等到了這一刻,明霖的傾訴,簡單直白,卻是她夢寐以求的。她知道這個虛弱的女人沒有在騙她,畢竟那般誠摯的眼神誰也無法僞裝。

“你呢……?”抵着一口氣,明霖追問。

蕭涵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想到哪說到哪,只盼着她聽了能高興,“我的心意你還不知麽?我與你說過多少次,我是真的喜歡你,愛你!不曾有一次說的是假話,你現在這樣,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疼。堅持一下,好起來好不好,我一定更好的待你,別随随便便的就抛下我。”說到後面,竟是近乎乞求。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明霖有事,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嗯……”幾不可聞的輕哼從明霖的喉間發出,她聽見了蕭涵的話,每一次,心裏其實都是甜的。

蕭涵原本還想與她說些什麽,可明霖顯然已經不支的要閉上眼睛,她便一動不動的抱着她,生怕半點動靜便要讓明霖覺得不适。

正逢李良來的是時候,在将士的開路下,匆匆忙忙的小跑過來,大致瞧了一番明霖的傷勢,臉色看起來大概是情況不容樂觀。

因為不能颠簸,蕭涵便讓人抱來被褥将原本簡單的木板床榻鋪的軟軟暖暖的,明霖的後腦受傷,不能平躺,她便将她趴着輕放在床鋪上。

接連一夜,蕭涵沒有阖眼,雖是幫不上什麽忙,也在一邊監督着一群給李良打下手的将士們進進出出,端茶倒水,搗藥煎藥,怕也是急到了深處,冷不丁看到誰走的慢些,偷個小懶,就很不能下令将那人斬立決了,害的一衆人都提着心,誰也不敢無事逗留半分。

前半夜過去後,來往的走動總算是少了許多,李良抹着滿頭冷汗松下一口氣,蕭涵一瞧大約是有了好消息,臉色一喜将她招到自己跟前,“如何了?”

“回陛下,傷口暫時是控制住了,不會有生命危險。”

蕭涵大大的呼出一口氣,這簡直比黃河水患得以控制還要讓人來的欣慰,不過這李良卻又陡然來了個大喘氣,“但是,不能勞累颠簸,不能再弄破傷口,也不能讓她受到刺激,否則,後腦連着多出血脈,出了岔子怕是要回天乏術。”

“知道了。”蕭涵冷着臉聽完,末了還不得不聽她的話,酸痛的雙眸看向明霖沉睡中蒼白的側臉,她的心又揪了一下,“她什麽時候能醒?”

“一天內當能醒轉。”

蕭涵點點頭,覺着一天算不得太長,忽而又覺得哪裏不對,“你說她不能勞累颠簸,那大軍總不能停滞不走了吧?”因為一個人,耽誤全軍萬人的行程,明霖再如何重要,蕭涵也是不能這麽般做的。

“臣的主意是,明将軍還是可以坐馬車的,讓馬兒走的穩些慢些,再有個人在車上扶着她,好生照顧着,問題應該不大。”

“應該?”蕭涵聲音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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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一個激靈,心跳到了嗓子眼,“只要看顧的好,就不會有問題。她只是流多了血,只要不弄破傷口就還好說。陛下也……”她說一半,忽然不敢說了。

蕭涵眉眼一沉,“直說無妨。”

“陛下也別再讓将軍心裏過不去,郁結的久了,就算外傷治愈,精神低糜絕望,早晚也是要逼出不治之症的。”李良忠言逆耳,蕭涵也并非不知道。但是方才她們已經互訴衷腸,情況總不至于像以往那般針分相對。

想到明霖先前的話,蕭涵心裏便是一暖,興奮地不成樣子。

“對了,那她這麽撞壞了腦子,會不會……?”變傻?

李良自當知道她想問什麽,心中忍不住想笑,搖搖頭,“陛下放心,沒撞到要害,傻不了。最多也只是反應上會遲鈍些,慢慢也是會恢複的。”

“會不會忘東西?”蕭涵又問,別是醒來之後把自己先前說的話給忘了,死不認賬。那還了得?

“這個……”李良吞了一口口水,“不好說。”

“不好說?!”

“陛下恕罪。”膝蓋一軟,可憐的太醫可不就跪在了地上。“按理說,是不會的!”

蕭涵揉了揉太陽穴,知道她也是盡力了,絕不該藏着掖着,揮揮手,“罷了,你下去吧。”

于是李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擺擺手,守在帳內的幾個下手也被她帶了出去。蕭涵看着帳內只有她們二人,才慢慢走到床邊坐下。明霖面朝外趴伏着,她看不見她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傷口,夠着脖子面前看到一二,也不盡然,便也不給自己添堵了。低下頭聽到明霖平緩下來的微博喘息,心中總算是放下了,眼眸中帝王之氣早已褪去,換上一副萬古柔情,靜靜地凝視着那絕美的睡容。

“唉,你怎的就會這麽傻呢?那羅肖對你就那麽重要,你就那麽信她麽?”蕭涵對着她低聲自語道,心中覺得惱悔,她萬不該一時氣急便走出去,否則明霖若求她,好歹她能陪着她一起來,“瞧瞧你現在這樣子,自己睡着倒是舒坦了,可知我心裏有多擔心?都說身在皇家,又上過戰場,有幾個不是看盡生離死別,手上占滿鮮血?可是誰死都不能是你,你要我替你受這傷,我倒是也心甘情願了。”

伸手慢慢的撫摸過明霖白皙的臉頰,帳內燈火搖曳,照的人影婆娑,映在帳面上,道不出的冷暖。

話說再多也無用,真心捧在這人面前,一時半會她也是醒不了。蕭涵便又沉默的坐着,瞧着明霖的側臉發呆,腦中總想着以前的事,又幻想着以後的事,想着想着,一夜便這麽過去了,待她清醒的時候,天已微亮,自己不知何時趴在那床邊便睡着了。明霖呢,依然維持着之前的姿勢,不得醒轉。

也不知她這麽一動不動,身體四肢會不會酸麻,蕭涵打了個哈欠,便開始自顧自的幫她按捏起手腳,那力道她不會掌握,便現在自己身上試一試,覺得舒服了,再給明霖捏。

以往就算她的母皇也不曾有過這種待遇,今個倒是先讓明霖讨了巧,體驗了她的手藝。怪只怪她已經吝啬到不容許任何人近明霖的身,更別說觸碰,蕭涵自己也是矛盾,不知日後自己忙碌公務的時候,要怎麽定下心來不想這個人。也總不能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倒是個為難人的大問題。

大軍按時啓程,明雪在看到明霖的時候,那簡直是梨花暴雨不得停歇,擾得蕭涵心煩意亂。偏偏她還以為明霖這傷是拜她所賜,解釋了一遭,那巴巴的大眼睛裏還是充滿懷疑,當真是讓她有口莫辯。

蕭涵不放心旁人,便親自在車裏照顧着明霖,她端正的坐着,明霖便靜靜的在她身上趴着,比任何時候都乖巧的多。

“你與她說說話,大概聽了你的聲音,她會想着早點醒。”手指了指明雪,蕭涵安排道。

明雪正在傷心,被她一指,當即愣了一下,半響才委屈兮兮的瞅着她:“說,說什麽啊?”

“随便說些什麽,比方說,她喜歡的東西,或者你們曾經有趣的事情,她大概正做着夢,能聽見。開心了便能醒來。”

明雪更為難了,低頭想了想,許久才又擡頭看向笑意,搖了搖腦袋,“我不知道姐姐喜歡什麽,她好像沒什麽喜歡的東西。也沒什麽有趣的事情,從小爹娘走的早,我們相依為命,過的盡是苦日子,進了軍營才好些。可是那時候姐姐又忙起來,極少有時間回來看我,匆匆一面給我個偷藏的包子,味道可是好吃。長大些,有了自家的府邸,好像也沒多大的變化,我總是在想姐姐回來與我玩,但是她總被派出去,一走就是幾個月。回來也是進宮,呆在軍營,陪不了我幾日。”

“你就不知道要求麽?”

“怎能不要求呢?可姐姐說了,國事為重,有過才能有家,她是個軍人,便注定不可能時刻陪在我身邊。更何況,這安排都是上面指定的,容不得我有意見。我不想給姐姐添堵,便只能自己偷偷想着。也盼望着有一天,能成為和姐姐一樣的大英雄。”

蕭涵便搖搖頭,感概道:“英雄哪是那般好當的。”一舉一動都在衆人的眼中,明明降了就可以過上好日子,卻偏偏要為了一絲氣節将自己逼上絕路。為她人的眼光,想法,來折磨自己的身心。

太艱難了。

車裏又安靜起來,蕭涵不辭辛苦地抱着明霖,盡可能的讓她睡得舒服,還時不時變換一下姿勢,不至于讓她的手腳因為酸麻變得冰冷。明雪也不想着貪玩,心裏怕是也擔心,便做些簡單的事情,端端茶水,遞遞毛巾,無事便也安靜的坐着,等着明霖醒轉。

明霖終于在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醒過來,期間蕭涵無數次想打盹瞌睡都被她自己強行制止,這會總算是熬出了濃濃的黑眼圈,臉色憔悴不已。

“醒了麽?”感覺到懷裏的人微微動了一下,蕭涵瞬間清醒無比,睜大了眼睛努力的打量着她,看到她抖動的睫毛,微微張合的眼睛,整顆心瞬間便怒放了開來。“明雪,拿水來。”

“呃……”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蕭涵關切的問道,瞧着她脖子不太舒服的樣子,大概是睡久了,連忙幫她揉了揉。

“頭,疼……”聲音盡管幹啞,但蕭涵好歹是聽見了。她渴望了一日一夜,總算是盼着這人重新清醒了!哪裏還有比這更讓人欣慰的事情?

蕭涵握着她的手,不輕不重的按着合谷穴,輕聲道:“當然疼啊,傻瓜,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随便受傷。”

明霖也不知聽沒聽見,皺了皺眉頭,又閉着眼在她身上蹭了蹭,像個慵懶的貓咪,“渴……”

蕭涵不由一笑,擡手把盛着水的瓷碗送到她的嘴邊,起初方向不對,大拇指還被她門牙給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辣麽激動,估計這一章要被挑剔了,畢竟作者君這麽純潔,也是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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