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阿呆聞言心裏湧出一絲說不清的迷茫，那種感覺很奇異，像是某個有風的清晨，風吹過胸口，有點清涼卻并不寒冷。
車子開過港口的燈光，繼續向更黑暗的海岸深入。車窗外的海風聲越來越大，嗚嗚叫着，給黑夜更添了幾分神秘。鄧廷昊将車開到不能再靠近的地方，輪子已經開始在松軟的沙子裏打轉，于是他幹脆地滅了火，說：“下車。”
阿呆非常順從，跟着解了安全帶下車。外面的風确實很大，他微微前傾了身子保持平衡，一轉頭，卻看見黑燈瞎火中，鄧廷昊正雙手護着自己被海風吹成狂草的頭發，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這片港口本就有點荒，再加上這裏離港已經有點遠了，就更加僻無人煙。鄧廷昊有點艱難地在沙灘中拔着腿走到阿呆身邊，溫暖的手緊緊拉住阿呆，在他耳邊和風聲搶着喊道：“跟我走——我們到最裏面去！”
阿呆不知道鄧廷昊能不能看見，只能盡最大幅度地點頭。其實說實在的，對付這種狂風最好的辦法就是往要去的方向快跑，幾步沖過去就算了，不然一步一步地，倒退的反而比前進的還多。但是阿呆現在對鄧廷昊的“柔弱”體質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知道自己現在提沖刺就是找揍，是以他非常明智地保持了沉默，陪着可憐的地球人鄧廷昊逆着風艱難地往裏蠕動着。
一時間風聲霍霍，濤聲陣陣，一個地球人和一個外星人，艱難地拉着彼此的手，有點傻逼地往神聖的大海走去。
鄧廷昊在寒風中攥着袖口，想：老子為了讓這榆木腦袋多受點震撼，也是很拼！
阿呆在黑暗中用有些憐憫的眼神看着淩亂的鄧廷昊，想：地球人想要在自然中生存，也是很艱難……生命啊……真是堅韌。
五分鐘後，這對患難傻哥兒倆終于到了海邊。鄧廷昊費勁地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海水的溫度——萬幸，還是挺溫乎的。于是他幹脆簡潔地下命令：“脫鞋！”
兩雙風騷的小豹紋人字拖被東倒西歪地甩在了沙灘上，在鄧廷昊不容置疑的喝令下，兩人拉着手一起站在了海裏。浪聲已經可以吞沒風聲，人要前傾着身子、将雙手扶在膝蓋上才不至于栽進水裏。黑暗中，巨響，狂風，一切都是那麽可怕，但是海水卻不——海水那樣溫暖，柔軟，包裹着兩人的腳，一個接一個的浪打過來，在近沙灘處散去洶湧，然後溫柔地舔舐二人的小腿。
其實這和鄧廷昊想象的并不太一樣。他之前忽略了現在是三更半夜這個事實，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彪悍的海風。但是所幸，雖然文藝範沒有表現出來，倒也別有一種味道。
“美不美？！”鄧廷昊在狂風巨浪中嘶喊着問阿呆。
阿呆沉默了片刻，然後指着遠處對鄧廷昊說：“啥也看不清。”
“……”
“我們來這裏到底幹什麽？”阿呆喊着問。
鄧廷昊聞言默默地悲催了。他理了理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狂草式的頭發，然後哆哆嗦嗦地從兜裏掏出手機來。按下Home鍵，蓋一下指紋，主屏幕彈了出來，背景圖片正是陽光下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鄧廷昊把手機伸給阿呆看：“這就是這片海白天的樣子，沙灘是金色的，非常柔軟，海面是真正的蔚藍，比天還藍。在Z國，你看不到這樣幹淨的海。”
Advertisement
阿呆湊過去看了看，然後點頭：“啊，那确實挺美的。”
鄧廷昊獲得了些許的滿足，他點點頭，顫抖着手指點開錄音機，然後把話筒伸近到阿呆嘴邊，說：“我數三二一，你就說話啊。”
“說什麽？”阿呆一頭霧水。
“随便什麽啊。我帶你來看羅馬的海，你得發表一下心情啊。現在不是白天，要不然我還想給你錄視頻呢。”
“還有這麽個規矩啊。”阿呆有點驚訝，他想了想：“那……好吧。”
他總不想太駁鄧廷昊的好意。
“三、二、一、開始！”
一時間，狂風更加呼嘯，倆人不約而同地又往下蹲了蹲，鄧廷昊攏過阿呆，把手機護在兩人身子底下，低聲催促道：“快點啊，快點！”
阿呆看着屏幕上一圈圈在走的計時器：“我，我是阿爾法－1728A44……”
“說中文名！”
“哦……我叫鄧呆呆，這個名字……這名字是鄧廷昊給我起的……他是一個地球人，我是阿爾法一號星人。我們現在一起對着他的手機……”
“說重點！”
“那個，我們現在在羅馬，在看夜海。周圍風很大，黑咕籠咚的什麽也看不清……啊不過，不過海水挺溫乎，腳踩在裏面蠻舒服的……”阿呆說着停了下來，他沒經過小學作文教育，已經有點沒詞兒了，不過鄧廷昊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于是可憐的外星人撓了撓頭，繼續硬着頭皮發表感想：“那個，我倆今天穿的都是半袖T恤，材質是棉，是阿爾法一號沒有的一種農作物。噢對了，地球比較落後，要靠地裏種出來的東西取暖……媽呀！……那個剛才鄧廷昊掐了一把我的腰，挺疼的……那個……那個……還說啥？”
鄧廷昊在黑夜裏黑着臉：“說說你的心情，別扯沒用的！”
阿呆吭哧了半天：“嗯……那個，剛才在小酒館裏吃了羅馬當地的熱狗，很好吃，裏面還有兩種我沒吃過的香腸，帶點辣味……”
“說心情！！”鄧老大要咆哮了。
阿呆縮了縮肩膀，想了想，聲音小了點：“嗯……我很喜歡地球，也很喜歡羅馬。今天很開心，只是有點想家，不過……不過現在還好，我已經凍得不想家了……現在想的是……想回酒店。”
屏幕“咔嗒”一聲關閉，鄧廷昊收起手機來，聲音裏是難以形容的憤懑：“阿呆，你能不能活的深刻一點？如此震撼的自然景觀，冷一點怎麽了？”他說着咽下最後一句話：你體內能量轉化那麽高，我都沒說冷呢你就嫌冷了？天理何在？！
“阿昊……”阿呆抓着鄧廷昊的袖子：“我們回去吧，我真的有點冷，我本來也沒太吃飽。”
鄧廷昊聞言恨不得一個白眼翻進海裏：“吃吃吃！還沒吃飽！你吃多少能飽？！”
“可是很冷！我們阿爾法一號星人就是因為體內能量燃燒劇烈，所以體溫很難調控，平時穿裝備還好……是你不讓我穿裝備的！”阿呆的聲音也拔了一個高度，但他的雙手緊緊地攥着鄧廷昊的一條胳膊，一點也不松。
鄧廷昊終于拗不過，嘆了口氣。其實确實，黑燈瞎火，沒啥可看的。是他自己心裏有點落差，覺得沒有将想象中美好的東西呈現給阿呆。
“手機給我。”阿呆忽然朝他伸出手。
鄧廷昊狐疑地看了阿呆一眼：“你要幹嘛？”
“我聽聽剛才錄的。”
“回去聽吧！這裏太吵了，你能聽清什麽？”
“我想聽一下嘛。”
于是鄧廷昊無語地替阿呆按開了指紋，把手機遞給他。狂風嗚嗷嗚嗷地刮着，阿呆點開錄音機，然後把手機放在耳邊。
鄧廷昊注意到阿呆的手指一直在按手機側面調節音量的按鈕。他低着頭攏着音，嘴裏好像在說什麽。
“你說什麽？”鄧廷昊喊着問。
“沒什麽！”阿呆按了鎖屏鍵，把手機還給鄧廷昊：“确實什麽也聽不清。”
“我就說吧……”鄧廷昊嘟囔了一句，兩個人攥着手順着風幾步跑回了車上。車門砰地一關，鄧廷昊立刻打火、開空調，把溫度調高。
阿呆搓了搓手：“真不知道你作為地球人是怎麽扛過這種涼風的。”
“可能我們地球人的體溫控制系統更先進吧。”鄧廷昊哼哼着說，心道：你以為就你們外星人啥啥都牛逼？
“可能吧……”阿呆想了想：“一般來說，低級的生命，其生命力确實更頑強，因為它們要求的生存條件也相對低一些……”
鄧廷昊黑着臉轉過頭：“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正在把地球人比作草履蟲？”
“什麽是草履蟲？”阿呆慣有的虛心。
鄧廷昊哼了一聲，開了後視一邊倒車一邊嘟囔：“就你們阿爾法一號星人是高級生命啊？我看你就是個高級傻逼。”
“……”
回去的路上非常平穩。車子在偏僻的羅馬公路上開了一個小時，然後漸漸地回到了熱鬧市區。羅馬人的夜生活還在繼續，沿路的小酒吧和小咖啡館裏依舊熱鬧非凡。阿呆靠在車玻璃上看着外面閃爍的霓虹，看着看着就感到眼皮沉重，漸漸的竟然睡着了。鄧廷昊正開着車，一偏頭，卻看見阿呆的肩膀正平穩地起伏着，便嘆了口氣，把車內空調又調高了兩度，松了松油門，讓車子更加緩慢平穩地往酒店駛去。
放在導航架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鄧廷昊輕觸屏幕，一封Email跳了進來：
鄧老哥：
我和龍哥已經在毛裏求斯甜蜜蜜地度過了蜜月第一站，現在正向科威特進軍！非洲充滿野性和冒險！我喜歡！對了，那啥啥，我媽電話裏好像咳嗽了，您老要是閑着蛋疼就替我帶她老人家去醫院瞅瞅！估計就感冒，監督她吃藥！
——是段陽，預計已經玩脫了的段陽。鄧廷昊無語地嘆了口氣，這個龍哥也忒不靠譜，世界這麽大，非帶着小男友往非洲竄，毛裏求斯、科威特，下一站不會是伊拉克吧？
鄧廷昊搖了搖頭，一條短信給李明凱發了過去：忙不？找個小兄弟領段陽的媽媽跑趟醫院，老人家咳嗽了。
李明凱回得很快：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能不能弱弱地求一記（對手指）：習慣網頁收藏的天使們，可不可以登錄後收藏一下文章？表示這樣有利于上榜，我才可以招攬更多的小天使～ 木嘛木嘛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