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明教和丐幫相對而立,明教暗地裏使勁挺直脊背,努力抻着脖子,丐幫似笑非笑,懶散地看着他。
兩人身量相近,明教稍稍高一個腦袋尖兒,氣勢上卻硬得像是丐幫矮他一個頭似的,漂亮的貓眼自上而下瞪着丐幫的下巴:“是我高吧?”
為了制造居高臨下的效果,“對視”的時候連人眼睛都不看了啊……
丐幫終于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別瞪了,我真不比你矮,再瞪下去人以為你是斜視呢。”
明教拂開他的毛爪,雙手交叉抱胸,不屑地哼了一聲。
丐幫有心逗他,順着他長腿往下看去,假裝驚奇道:“咦?你還穿着靴子啊!你這靴子難道沒有內增高……啊!!!!!!!”
明教利落地脫下一只靴子用力地朝丐幫的臉上砸了下去。
歐陽鋒從國師那兒拿到的靴子能插死剛出關的王重陽,明教的這一只也就能砸死不要臉的老丐幫。
西域出品的鞋,果然是,行!
看着丐幫蹲在地上拿着他的靴子翻過來調過去的研究,嘴裏還小聲地嘟嘟囔囔:“真沒內增高啊?可惜了這個容易加料的設計啊……”
明教一跳一跳地蹦到椅子邊坐下,喝茶,思考。
這個神經兮兮的老東西,是怎麽纏上自己的呢?
推開破廟搖搖欲墜的門,被大雨淋得透濕的身體微微發抖,模糊的視線裏隐約可辯一個高大的身影面朝內躺在破棉絮上。
聽到他開門的聲音,身影似乎聳動了一下。
有陌生人啊……
他猶豫了,轉身剛想走,牽動了刀口疼得他雙腿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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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走到離那人稍遠的角落,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冰冷的地上。
差點撞上旁邊一根裂了縫的大柱子。
彎刀硌着腰生疼,他用殘存的意識驅動手指,握緊了刀柄。
眼皮卻不斷打架,警惕性正在漸漸喪失。即使那樣也不能走出去,走出去就是被凍死。
果然,形勢比人強,就算半夜讓人打劫了捅了,也不得不冒險屈身在這個破舊的地方。
“喂,老兄你誰啊,這是老子的地盤,進來也不打聲招呼?”
定是那個躺在破棉絮上的人了,明教沒有回答,他把眼睛閉緊了些,祈禱那個地痞能早點知趣閉嘴。
“哎!那邊兒那個,別裝死,說你呢!”
“不說話我可過去了啊,把你扔出去了啊!”
沙啞聒噪的聲音像一根狗尾巴草,不斷撩撥着他身為殺手的本能。
“說你呢!”
突然一股大力把他身子翻了過去,他條件反射地抽出彎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靠!你他媽找死……”
手腕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攥住,兜帽被粗暴地掀開,一張毛茸茸的臉放大在眼前。
那人亮晶晶的眸子細細輾轉過自己眉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彎刀:“你是……明教的?”
縱使剛才還迷迷糊糊,現在也因為威脅而清醒的明教冷冷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受傷了?”
男人視線挪上自己腹部的刀口。
“你受傷了。”
沒有得到自己的回答,男人這次用的肯定句。
但随即,男人放開明教的手腕,任他失去支撐重新倒回冰冷地面。
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明教都是刺客什麽的,救了你,說不定還要被恩将仇報。”
明教聽不到下文,他只是感到後背撞上地面的時候,悶悶的鈍痛仿佛把五髒六腑都颠得倒了位。
握着彎刀的手終于松開了。
翌日醒來,明教發現自己躺在一堆破棉絮上,忍着疼伸頭彎腰看到腹部被包紮好,包紮用的布竟然很幹淨,散發着淡淡的藥味,他下意識地去摸武器和包裹。
武器還在,包裹不見了。
明教嗤笑了一聲。
不過這樣不錯了,留着條命,那人還算有良心,給他處理了傷口。
傷成這幅德行,任務暫時完不成了,還是先回壇子去,養好傷再說吧。
明教用刀拄着地跪立起來,發現腹部的布紮得很緊,腰能使得上勁。
偷東西的老鼠賊手法還不錯。
剛站起來,破廟的門被人大力踹開,差點飛出去,明教也吓了一跳險些又摔回地上。
昨晚的男人一手端一個碗七搖八擺地向他走過來,碗裏的東西都要灑不灑的随着他大咧咧的動作直晃蕩。
“小子!來吃藥了!啊,還是先喝粥吧!”
他不是拿着自己的包裹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但是肚子真的好餓。管他為什麽,明教再次提醒自己,形勢比人強。
他靠着牆慢慢滑到棉絮上坐着,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粥。
男人就這麽蹲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明教有點不自在,喝粥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文雅了些,一點一點地吞咽着。
男人看他精巧的喉結一聳一聳,笑了:“小子,沒事,我就是看你和咱中原人長得不一樣,有點稀奇,多看兩眼,男人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別扭扭捏捏得跟娘門兒似的。”
明教貓兒眼一瞥他,黑着臉想,現今西域人也不是那麽罕見,哪至于這麽盯着看,騙鬼呢!
待明教放下碗,男人有些殷勤地笑道:“還餓不?我再去給你買一碗?”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明教警惕地看着眼前樂呵呵的男人。
“不吃就喝藥吧,治外傷的。”男人把那只裝着黑不溜秋液體的碗向他推了推。
明教沒有動。
男人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拍腦門兒:“對了!你是不是不懂我們這兒的話?哎呀我說呢!”
男人很煩惱似的撓着後腦勺,結結巴巴地說:“呃……尼嚎,尼……尼補腰趴,窩使豪人,遮使腰,刻以織傷寇德腰……”
明教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看他笑得臉頰通紅,又牽動腹部傷口疼得皺起眉頭,又忍不住還要笑,男人也笑了。
“你……你別這麽說話,咳咳,我刀口好疼……”
明教斷斷續續地說。
男人驚奇地大呼小叫:“哎呀!你說話怎麽一點羊肉串味兒都沒有啊!語言天分挺高的嘛!”
明教又被逗笑,捂着肚子滿頭大汗虛弱地說:“我在中原長大,當然……啊……”
男人看他疼得辛苦,唯恐傷口崩裂,趕緊上前幫他查看。
明教望着他毛茸茸的頭發在自己胸前蹭來蹭去,伸手推開他的腦袋。
“為什麽要幫我?”
男人擡起頭,眸子亮得刺眼,笑時露出一口白牙:“受人錢財與人消災,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丐幫,希望你也是個知恩圖報的明教。”
說完他變戲法似的從腰間摸出一個袋子,明教認出那是自己的錢袋。
丐幫晃了晃錢袋:“除了防身的刀,你的東西就先我收着,等你傷好了,藥錢飯錢跑腿兒錢可要随着我來扣的。”
明教知道丐幫一直在逗他,要是想不管,早就帶着錢跑得遠遠了。
明教想了想,說:“你拿着那些錢,幫我尋一個住處吧。”
既然最初的困難過去了,老鼠賊又沒有黑光他的錢,不如養好傷,完成任務再回去吧。
不大的小屋,不大的小院,外面賣什麽的都有,找個吃的倒是很方便,明教很滿意,他慢慢地在床上坐下來,難得好脾氣地對丐幫說:“這幾天麻煩你了,謝謝你,拿些銀子走吧。”
丐幫卻只是把明教的包裹丢給他,仍扣着明教的錢袋,興高采烈地沖到另外一間房,隔着牆都能聽見他激動的喊聲:“這兒可比那個破廟好多啦!小子啊,我還是留下來照顧你到你好為止吧!”
明教眼角一根青筋繃了起來。
沒等他發作,丐幫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熱情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子,你們明教肯定知恩圖報吧?讓伺候你這麽些天的哥哥跟着享享福也是應該的吧?”
扯到門派了,明教內心掙紮了一會兒,抿着唇沒有做聲,算是默許丐幫留下來。
這一住,就住到他傷好,那人也沒走。
習慣每天都有人把飯端到桌上,有人替自己洗衣,甚至束發。
除了做些雜事,丐幫喜歡懶懶地歪在躺椅上,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般曬着太陽。
明教只知道丐幫姓郭,問叫郭什麽,丐幫眯着眼睛不在意地說:“随你高興啊,你想的話,叫我郭蓋我也答應。”
丐幫問,那你叫什麽呢?
明教沒有告訴他。丐幫也就問過那一次,不再追問。
明教感到有人擡起自己的腿,他下意識地想蹬開,被丐幫一把扯住腳腕,回過神來,發現丐幫正握着他的腳腕替他穿靴。
“想什麽呢半天不動彈,腳這樣擱在地上要受涼的。”
丐幫絮絮叨叨地說,像個啰嗦的老媽子。
明教打量丐幫的臉,其實刮了胡子,理好頭發,丐幫是個很英俊的男人。
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好看,眼角嘴角有細細的紋路,滄桑中帶着點狡黠,可愛的狡黠。
“小子,看呆啦?哥哥帥吧?”
丐幫露出那樣讓他贊賞的笑顏,戲谑地說。
明教不喜歡丐幫叫他小子,感覺兩人明明只差幾歲,卻像兩輩人。
明教冷冷地說:“我不叫小子,我有名字。”
丐幫:“有名字你不願說嘛,不叫小子叫你什麽。”
明教小聲道:“知道我的名字……你也沒法叫的……”
丐幫按着他的膝蓋,擡頭認真看着他:“說吧,我聽聽看。”
也許是覆在自己腿上的手掌太過溫暖,也許是回憶有點微酸,明教別着頭紅着臉,小小聲地說:
“我叫……陸小影……”
丐幫點點頭:“沒什麽,有點女氣而已。”
明教的臉越發紅了:“陸小影……第捌仟肆佰陸拾柒號……”
丐幫沒反應過來,愣住了:“啥玩意兒?”
明教惱羞成怒地推開他,自己卻差點被絆倒,踉踉跄跄地穿過院子跑了出去。
留下丐幫仍是維持着半跪的姿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坐過的椅子。
明教在外面不敢游蕩太久,這些日子都是丐幫出來買吃買藥,他外貌顯眼,帶着兜帽又欲蓋彌彰,上次任務失敗被發現,事情還沒解決。
他總覺得,任務一天不完成,自己一天不離開這個地方,什麽時候就要出事。
丐幫那家夥,力氣雖然大得很,到底也不過是個莽夫,萬一因他惹上人回去,怕是要跟着吃虧。
老賊,臭老鼠,老東西。
明教低低地罵着。
你問我名字的啊,我就是明教千千萬萬個普通弟子中的一個,帶着編號的,一大串,聽一遍,記住就忘了。
又普通,又平凡,練武很刻苦,接任務很積極,勤奮大約是唯一的優點,這次卻慘敗還差點把小命搭進去。
沒一點用處的廢物。
突然,他的耳朵動了動,剛才沉浸在思緒中沒有發現,回過神來,慣于跟蹤的他,感覺有人踏着自己的腳步聲尾随,他變換一下步伐和頻率,那人稍亂了兩步,又迅速調整好,幾乎和自己的聲音重合。
明教心怦怦直跳,會是那些人嗎?現在該怎麽辦,不應該跑回家吧,回去了,暴露了,自己拼着跑出去,大不了任務失敗,四海為家,身為地頭蛇的丐幫可怎麽辦。
他想起那只粗糙的大手,曾經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
曾經為自己認真地包紮傷口。
曾經把盛着黑色藥汁的瓷碗推過來。
那人肯跪下來給自己穿靴。
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仰着臉,不經意地把手搭在自己膝蓋上,那麽溫暖。
明教的神情有些恍惚,眼眶微紅,突然轉身向那個發出聲音的方向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
赤手空拳,也許,會死。
作者有話要說: 腐向劍網三丐明同人,随手寫的,世界觀特殊,并非完全立足于游戲,希望看到的人不會介意。還有西域口音梗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