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等不如争
如果彼此之間毫無秘密可言,我們該尋找怎樣的慰藉。BY約翰科林。
自童年起,绮羅生便有個深埋于心底的習慣,這個習慣随着年齡的增長因慢慢被冠上“幼稚”的頭冠而姍姍褪色不少,但不能保證它時不時從某個角落裏竄出來,撓一撓主人家的心底。
——跟意琦行相比較。
“同齡人”這個大規模殺傷性詞語,從根源毀了多少人的自信心。
绮羅生也不例外。
只是他努力讓自己外表隐藏地很好,加上“寄宿”的事實催化了內心的孤傲感,連意琦行也沒想過他對自己有種那麽多的觀察。大到擇業志向,小到生活習慣,總有雙細長的紫眸聲色不動地暗記在心底。
就比如此刻绮羅生把眼睛眯條縫看眼前一拳之隔的意琦行,又開始慣性地妄圖從他臉上分辨出特殊訊息。
類似他到底怎麽想的,想把自己怎麽樣雲雲。
先看又黑又密的睫毛溫順地塌下來,睫毛尖端随着呼吸的浮沉微微顫動着;又看挺立的鼻子,雕塑般靜靜伫立着;又看厚薄相宜的雙唇,抿成好看的弧線,唇角處的堅毅再次提醒主人家不可侵犯的秉性。
绮羅生癡迷地想如果小意是女孩的話,他也許早就動心了吧。
這麽想完好似部分理解對方的想法了,在意琦行眼中自己本身就是擇偶可挑選的範圍內,那意琦行明明是眼光正常才挑到自己的啊!(忽視某人自戀情結)
推測在這個結點徹底分岔,直到很久以後他們甜蜜相守期間才從意琦行口中得到正确答案:從來沒那樣的“範圍”,只有一個“點”,一個绮羅生。
绮羅生抿着小嘴兒笑,要是沒有我呢,從來沒遇見。
意琦行捏他的臉說,沒那種“要是”,我們是一國的。
有你存在的世界,必将有我。
清晨的靜寂在刻意營造的“大自然空氣”中越發令人舒暢,绮羅生觀察了陣後困意又犯。
Advertisement
意琦行,生物鐘規律保持得令人發指——幾乎跟鬧鐘同時醒過來,随即看到半埋進枕頭裏,半觑着眼似睡非睡偷窺他的人後,沉默了幾秒鐘。
他覺得自己錯覺嚴重,嚴重到分不清此刻他跟绮羅生到底誰暗戀誰。
“看什麽……”
“小意。”
“看完了?”意琦行起床。他想想前兩天才跟一留衣坦白說自己的耐心‘見底了’,怎麽這被對方多看幾眼而已,內心又燃起熊熊的不死火焰。
去洗手間沖澡洗漱,折返卧室裏拉開衣櫃取了搭配好的衣服,站在床頭大搖大擺換起來。
绮羅生回籠覺剛睡舒爽了,睜眼先看到對方赤裸的上身,忙又将眼睛閉起來。
“怎麽了,又不是第一次看。”意琦行失笑。
“非禮勿視不行啊!”绮羅生回了句之後,又爬起來暗道這個棘手問題必須解決才行,盡量只盯着對方脖子以上平靜直言,“小意,最近為什麽逃着我?”
逃?
意琦行心道不逃避,難道還要在你們這對小情侶面前一直讨虐麽。
“你想多了,一留衣最近很閑,正好我也挺閑,我們才聚得多點。”難得口是心非一次,意琦行把衣服扣子扣完整,面不改色道。
“再說,有逃避人、逃到一張床的嗎?”
嘴角牽扯絲絲縷縷笑意,眼神炙熱地在對方臉上一掃而過,明明是呼之欲出的別有深意,偏偏又在绮羅生愕然之前轉身離去。
“你你你……”绮羅生尖叫聲重新倒下縮回被窩裏,悶頭哀嘆老天爺能不能快點把那個面癱的小意歸還回來啊……
夏暑來得過于猛烈,JS市卻在火烤的蒸騰空氣中愈加恢複生機。
JS大學為了鼓勵促進不同院系間的友好交流,并解決部分教員個人姻緣難題,拉開個為期數個月的聯誼活動。從足球賽到音樂會,再到五花八門的各類拓展小組,幾乎每個教員手裏都收到厚厚一沓邀請函。
身為單身香饽饽的意琦行教授,自然又比其他人多了不少張出來,只是辛辛苦苦邀約的人萬想不到這些邀請函都僅僅落到高風手裏便劃上句號。
高風自從進入禦宇生物的圈子以後,以絕對靈敏的嗅覺攀上瑞神這根“高枝”,于是白天在實驗室悶頭苦幹勤奮努力,下了班時不時喊上瑞神小飲幾杯。兩個混熟了後自然也比從前更多了解些自己老師,特別是意琦行絕對不願意浪費時間精力的幾件事,其中便包括“女人”。
高風緊張地搓搓手問,瑞哥,咱們這樣背後說老師好麽,萬一他老人家比較挑剔而已呢,沒遇到稱心如意的lady。
瑞神笑笑,呷酒道,這也不算壞話,你多了解意哥就能幫他省點麻煩。
高風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隔天就把“麻煩”全部收拾整齊了塞到實驗室門口的垃圾桶裏。
绮羅生步履斯文的路過的時候,正瞧見對方手忙腳亂“毀屍滅跡”,其中一張漂亮得綠色請柬上還有女性的字體清晰寫着“意教授親啓”幾個字樣。
绮羅生:“……你老師在嗎?”
高風忙站起來,把垃圾桶寶貝一樣擋在身後道:“他今天有課,這個時間應該在……”翻眼睛快速回憶了下課表,“三教。”
“哦,”绮羅生略失望道,臨走前才想起來說了聲謝。
“不客氣,小公子!”高風很喜歡這個氣質非凡的帥男孩,無論何時都給人種溫暖舒适的感覺,是以講這幾個字的時候帶着由衷的笑意,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
绮羅生艱難地咧咧嘴角,心道又是這個稱呼、你跟瑞神老鄉來着吧。
他在實驗樓沒尋到人,一時有些百無聊賴在校園裏瞎晃悠。這段日子紐約那邊的巫醫協會像是泥牛入海般毫無訊息,反倒讓他不敢貿然與彼岸聯系。好在這一切自己心中早已有數,沾染了政府機構的買賣總要夾雜些驚心動魄,而他入會之初的目的也沒有那麽簡單……
這樣想着,便在一條長椅上坐下來,打開手機裏的郵箱功能,将一封早已拟好的辭職信點了發送鍵。
傍晚空氣中浮動着絲涼意,饒是如此汗水還是從鬓角處緩緩彙集成股淌下。绮羅生正覺得臉上癢癢,忽然一道高大的人影在自己面前擋住了夕陽照射,接着冰涼的手指抿走滑落至他臉頰的那滴汗液,留淡淡的觸感在上面。
“怎麽坐這裏,也不怕熱壞了。”
“那個,等人。”绮羅生眯眼,向光的位置讓他猛地只能看清楚來人的輪廓,面目不詳。
“哦?”
瞥一眼不遠處球場上啦啦隊寶貝們勤奮歡動的排練身影,年輕四射的肉體上下翻飛,這等人等着還真順帶啊……
“等到了嗎?”意琦行上前一步,在他身邊坐下來。
似乎有些疲憊,後背略僵硬地靠在低矮的椅背上,從後面熱辣辣打量绮羅生被夕陽鍍上金色光暈的頸子。
绮羅生似乎感受到背後的目光,一時反倒不好扭頭迎視他,只略垂了下巴說:“其實‘等到’與否并不重要,很多時候想‘等’的、和想得‘到’的并不合拍。與其這樣,還不如退回等待的線內,做一個無争的人更好。”
意琦行的角度看過去,精巧的雙唇側影快速開啓、合攏,微微上翹的嘴角被牽動地放佛被撥弄震顫的琴弦,心思正恍惚迷戀之間,聽見他這麽說,脫口而出道:“不争一争,怎麽知道合不合拍?”
“有意義嗎?”绮羅生“呵呵”笑了聲,眉宇間不為動搖的意味更濃,“就比如我想跟小意做一輩子的兄弟、親人,可世事無常歲月易變,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你說我能争取到那天嗎?”
扭頭看過來,果然在對方眼眸中捕捉到一絲複雜的神色。
意琦行有些煩躁,他不是不明白绮羅生這樣舉動背後的含義,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從那天被催眠後,為什麽二人之間的氛圍要古怪到這種地步。毫無疑問绮羅生發現了什麽,通過什麽途徑不得而知,但他這點可憐的心機根本藏不住滿眼的憂思,現在又來說“做一輩子兄弟親人”這樣的蠢話,難道給你這樣的一句承諾,就能讓你安心嗎?
但,我又為何要讓你安心,讓你再次把視線轉移開?
“小绮,”意琦行站起身,拉他的手道,“餓了,吃飯去。”
绮羅生:“……你是不是還沒回答。”
意琦行:“不想回答。”
绮羅生滿臉黑線:“小意,你不想要我這個弟弟了。”
意琦行有點怒了:“你婆婆媽媽這麽久到底想說什麽?”
绮羅生怔了幾秒鐘,似乎面對這股無名火頗為不适應般,天生柔和的性子在轉念間又占據上風,忍了會,乖乖伸手握回去,笑道,“看出來了啊,想跟你借錢。”看對方滿臉不信任,又補充了句,“先敘敘兄弟情,再好開口借錢。”
“……”
意琦行心說你是狐貍啊狡辯這麽快,剛才不是還逼問得可憐兮兮,就差抹着眼淚哭訴了。這一轉臉的功夫話題繞到“借錢”上了,我看你怎麽編下去……
“多少,幹嘛用?”
恢複神色的意教授,一手拉着绮羅生,一手拎着自己的公文包慢慢走着問。
绮羅生被他握得有了汗意,又不好直接抽手,兩人步調不一致,走幾步肩頭便要撞到一起去,反彈的慣性讓彼此身體拉開段距離,意琦行又不動聲色地把人拉近回來,仍舊是你高我便低、我後你便前,十分沒有默契地晃蕩着并行。
“那什麽,前段時間外出采集的材料差不多都到手了,就想在JS市開一家診療醫館。老這麽閑着也容易給你找麻煩不是。”
意琦行看他眼,忍不住寵溺道:“你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
瞬間,绮羅生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接不上話。
“地段挑好了麽?”兩人說着到了停車庫,意琦行再霸道也不能拉着人家的手上車吧,當下只好松開了道,“不然先去林泉閣吃飯吧,邊說邊聊。”
“好,”绮羅生自覺坐到副駕駛座上,摸出手機前随口問了句,“一留衣來嗎?”
“估計他早到了,”意琦行随口回了句。
“哦……”绮羅生翻到通訊錄的界面,在“輕羽”二字上面猶豫了陣,又按了待機鍵笑道,“說起來咱們三個很久沒像樣聚聚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