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個諸葛亮

意琦行的家族整個搬到JS市之前,學校裏向來都是一留衣跟绮羅生玩得最要好。

當年的一留衣還是“小才子”,各種傷春悲秋的思緒剪也剪不斷,理也要理亂。所幸他各門功課都還不錯,是以貴族學校裏那些嚴苛的規矩還能對他網開一面,饒他時常飽含深情的各種滋擾女老師。

绮羅生比他低了兩個年級,兩人在某個科技組結實後,不知道彼此哪裏的氣味莫名相投一處,一留衣這種向來眼裏容不盡衆俗人的才,竟然巴巴得非得绮羅生跟着他混。绮羅生性子好不善于拒絕,加上對方又是有經驗的“學長”,也不十分抗拒。中間家庭變故停了陣子課業後,再入學又帶進來一個人。

一個最開始那年,讓一留衣恨得牙癢癢的家夥。

事情是這樣的,一留衣向來喜歡考“第一名”,喜歡把除了“體育”之外的每門功課第一名都收攬在自己懷中。不知是老天眷顧還是腦袋夠聰明,每次第二名的同學都與他險險拉開距離。但——等意琦行出現以後,便到此為止。

意琦行把所有人都甩在十八條大街以外,連望其項背的距離都沒有。

一留衣聰明,意琦行也不笨;一留衣懶散,意琦行勤奮;一留衣說貧鬥嘴調戲美女老師的時候,意琦行拉着绮羅生在教室的角落裏分析各類基礎學科問題。後來美女老師們跟其他老師約會去了,一留衣只好耷拉着臉回到二人學習組,學出成就感的時候,常得意洋洋吹擂:三個諸葛亮,氣死臭皮匠。

他們大概是骨子裏的精英意識作祟,從那時起便從未停止自己前進的腳步。

林泉閣的海鮮火鍋。

三杯五盞落肚後,绮羅生的醫館位置也挑好了:就在離JS大學不遠處的街角,臨街獨棟小樓,據說是什麽文物古建築才保存下來的地方,帶點歷史神秘感正适合巫醫這個行當。

“就是那個地方本來供人參觀的,買賣恐怕不易。”一留衣說。

绮羅生瞪他:“你說呢,那是古文物。”

又悻悻道,“換個地方也挺好,老城幽靜,不如搬到老城還能跟芸姨做個伴。”

“不行,”意琦行堅決否定,“一來一回到家路上就得四個小時,太遠了。”

绮羅生說:“我平時住在‘白衣來’,周末回家。”

意琦行放下酒杯說:“那地方不能賣,租賃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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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留衣想了想回:“辦法是人想的,我打聽打聽。”說着到外面撥了個電話,隔着玻璃看他笑得谄媚如貓般,臉上都快擠出褶子了。過了會春風滿面回來說,“行了,這事交給我辦。”

绮羅生忘掉剛才被某人忽視的不快,不忍心道:“我這醫館能不能開下去還在兩說,咱用不着這樣求人。”

一留衣愣:“誰求人了,我那是經受不住對方好言誇贊,配合裝裝開心而已。”

绮羅生咬牙:“‘堆笑’跟‘開心’,還是有區別的。”

“怎麽回事?”意琦行畢竟跟一留衣相處久,也覺得事情有蹊跷。

一留衣這才苦笑了聲道:“不是大事,就是這哥們提醒說,我前妻調回JS市了。”

“前妻!!”

绮羅生的下巴掉到桌子上,睜大眼睛驚訝:“你什麽時候結婚了?又前妻,不是,又離婚了?”

“前事如夢,不提也罷,”一留衣振奮精神給幾個人都滿了酒說,“來,今天最後一個喝趴下的……埋單!”

一個半小時後。

意琦行扔酒杯,袖口抿了唇角沾上的酒液,喊侍者來結賬。

SUV派上大用場。瑞神架着一留衣,意琦行架着绮羅生,三個醉諸葛搖搖晃晃鑽進車裏。

意琦行這個人,也只有跟他二人一起時才會有如此性情的一面,大日抛擲,不醉不算飲。

此刻酒雖然喝不少,心情卻是舒坦無比。人生難得知己好友均在側,便是荒唐了時日也是佳話一場。

更何況——

某個“千杯不醉”的人喝多後的樣子,實在令人更加怦然心動。

绮羅生在後排座椅上靠了會,初時眼睛還直愣愣地瞧着車前頭川流不息的街景,跟着一腦袋歪倒意琦行腿上,直喊胃裏難受。

“再忍忍,到家幫你醒酒。”意琦行寬大溫暖的手掌摩挲他的背部,輕聲道。

瑞神作為另一名清醒的人類,聽到自家boss變了個人似的和風熙日的口氣,臉色驟變。等紅綠燈的空檔悄無聲息把後視鏡的方位微微避開兩人的位置——他可不想忽然擡眼被boss注意到自己!

“唉,你說一留衣他、他前妻什麽樣子,怎麽結婚我也不知道。”绮羅生皺着眉頭,口齒不清地哼咛出一句,醉酒間渾身都不對勁兒的難受,只覺得有個熱乎乎的身子讓自己靠着還挺舒服,便埋頭紮進意琦行懷抱裏一通蹭。

意琦行明顯僵了一僵。

身體的某個角落放佛在對方不知輕重、不分部位的亂蹭亂碰中覺醒,黑暗中小股火焰“蹭”地便點燃起來。

“你走後兩年結的婚,後來為什麽,他沒說。”慌忙回了他一句後,雙臂鐵索般鎖住亂動的小狐貍,索性讓對方跟自己胸口對胸口貼得緊緊,紋絲不得動彈。

绮羅生被束縛得煩躁了,嗓子裏哼出低低的抗議,每一聲都像往火堆裏投加了數倍的燃料——

瑞哥兒,在這個關鍵時刻按開了音樂,登時嘹亮的男高音聲不大不小響徹在車廂內。

意琦行:“……”

這個奇異的時間點裏,意琦行居然有心情看前排座椅上露出一截黑頭發、沉睡昏昏的一留衣,冒想多了解他的想法。

一留衣,竟然也有失意的時候。

又暗道自己究竟不像绮羅生細心,沒想到他一直沉湎傷心在那件事上。

想歸想,瑞神攙扶走一留衣諸葛離開的時候,意琦行還是深深松了口氣。他想把懷裏的人推開活動活動筋骨,看對方好不容易停止掙紮,又在耳畔呼吸均勻,一時也不忍心。

很快瑞神回來報告說,已經把人安全送到,應無大礙。報告時從頭到尾都沒往後面看一眼,說完又以最快的速度把車停進意琦行家的獨立車庫裏,猶豫了下問:“意哥,我家裏還有事,不如……”

意琦行:“……好,你先回去吧。”

“唉,好叻!”瑞神痛快地答應了聲,連囑咐對方好好休息這種客套話都沒說,逃命似的飛奔出去了。

意琦行心裏猶豫了下明天要不要殺了他滅口,畢竟這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賣弄聰明。

還是算了——這麽有眼力見的人,不容易再找。

猶豫完了之後,再看窩在懷裏的狐貍,像是被持續一連串嘈雜吵到了般,五官十分不耐煩地皺縮着,嫩紅欲滴的嘴唇更是微張條縫,不停呵出淡淡的酒氣。

“绮羅生……”意琦行啞着嗓音喊了句,也僅僅只喊了一句的理智而已,偏頭便堵了嘴唇上來。

唇香、酒香、體香,卷裹着嗚咽的喘息聲和口中甜絲絲的蜜液,一股腦砸進意琦行的感官深處。跟幾個月前那個蜻蜓點水的“吻”不一樣,那時他僅僅品嘗到唇瓣的柔軟而已,且更多的是懷揣“假公濟私”的惴惴不安,生怕對方起了疑心。

而這次,他的舌尖細細描摹過那雙柔唇上的每一分每一毫皮膚,又在溫/熱的口腔內肆意攻城略地、無處不往。绮羅生在迷亂中只覺得自己被一團火包圍住全身,一團暖洋洋的不致取人性命的火焰,炙烤得他口幹舌/燥、身體發/熱。依憑本能伸舌頭去找尋能“解渴”的東西,這樣一來意琦行放佛得到回應般,意興更增添了無數分,攬在對方肩頭的雙手來回揉搓,恨不得把人融化在自己懷裏。

舌尖與舌尖的共舞,津液與津液的交換,拼搏厮殺間氣息愈來愈粗/重。

不知過了多久,同樣沉迷到意識不甚清楚的意琦行将人壓在身子下面,熱乎乎的氣息順着嘴角滑到臉頰上、香腮處,等埋頭噙到對方耳垂時,明顯感覺下面的人微微哆嗦了下,手臂将他攬得更緊。

“喜歡嗎,绮羅生……”意琦行順着他薄/嫩的耳朵邊沿細細舔一遍,又将舌尖探進小巧的耳蝸中查勘地形。

绮羅生緊抿着嘴唇,鼻翼快速啓翕着,像是在忍耐噴薄而出的情/欲躁動般。

“別……”他恍恍惚惚好像知道自己的軀體正在發生什麽,也沒有阻攔停止的意思,但又不禁迷惑為什麽自己好像越來越被動,越來越不受控制,跟他糾纏在一起的那人,似乎觸感熟悉到令人放心,又似乎陌生到令他害怕。

“不行,不對……”

“什麽不對?”意琦行騰出一只手到下面幫他,上次的經驗讓他知道绮羅生在這方面的難言之忍,是以不等對方開口便主動出擊,果然绮羅生命脈握在對方手裏,登時低喚了聲,什麽反抗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又過了會,如果不是绮羅生口口聲聲喊出幾聲刺耳的名字,意琦行懷疑自己要徹底失去理智一路行至最終。

他初時還能忍,聽到第二遍的時候忍不住低聲怒道:“绮羅生,你醒一醒!”

绮羅生被他搖晃了陣,撐不住撩開眼皮子,見眼前是張令自己一貫放心地臉,竟然伸手上去摸了摸,又笑:“小意,還是你好,肯幫我。”

“幫你,需要你付出代價。”意琦行咬牙切齒,忍得辛苦。

“好!”绮羅生痛快答應了聲,黑暗中有絲光亮倏然閃過!

“除了……”又哼哼着笑道,“除了這裏不能給。”伸手磨磨蹭蹭扳開對方的桎梏後,摸在自己心口處。

“這裏不行,小意……”紫眸中分明帶出的澀然意味,讓意琦行幾乎疑心他此刻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或者神智恢複主導?

“為、什、麽……”放佛一盆冷水自頭頂澆至腳底板,意琦行心痛到無以複加。

近在咫尺的雙唇上還留着濃郁的歡好氣息,自己卻怎麽也沒有勇氣再往前一步……

這是你的答案?

除了你的心,什麽都肯給我?

绮羅生,你是真蠢,還是假蠢,以為我需要這種方式的被人照顧情緒?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肯?”

意琦行又問了一遍,像只潛伏在黑影中的神獸,麒麟也有暗淡了所有光芒的時刻。

绮羅生張了張嘴想回答什麽,但身體忽然開始劇烈顫抖起來,自眼角澎湃而出的淚水大顆大顆震顫着落下,失控地無力感讓他再次淪陷生、欲、死的無限糾葛中,啜泣聲随着被放大的虛無感愈加響亮,開始像幼小動物的嗚咽,慢慢的像傷心至極的某種動物鳴叫聲,一聲一聲砸在空蕩蕩、無邊無際、無依無靠的生命虛空中。

意琦行默然半晌,無力地将他的腦袋捂在自己胸前,安撫他發洩。

卻又恍然覺得,這氣空力盡的哭聲中,連帶他的心也一并牽扯飛到不知處的天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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