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十九歸來
“啪!”大大的黑色行李包扔在地上,一個少年的腳步在別墅門前猶豫地停下,又看看手心裏記下的一行地址門牌號均正确無誤,這才舒了口氣,上前幾步按響門鈴。
片刻後有人健步而飛過來,打開門看見是他,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你、你怎麽回來了……”
緞君衡身上的襯衣一半塞在褲子裏,另一半露了長長一截垂到大腿上,再仔細看其他部位:濕發、赤足、胡子拉碴,這形象往好處說那就是活脫脫一個潦倒的藝術家,往難聽處說不知道從哪裏流浪罷才回來。
“daddy!”十九眼眶一熱,撲了上來。
他此前在國外聽說緞君衡辭官還頗不以為然,覺得官場向來複雜詭谲,能早些離開也是好事,不想這次見面對方竟然一改往昔英姿風發的帥爸形象,心疼地落了幾顆淚。
“哎,傻孩子,回家怎麽先哭上了?”緞君衡自極度的心虛中反應過來,慌忙抱着他肩頭寬慰,“是不是受委屈了?別怕啊,到家了就有daddy幫你出頭!”
十九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沒,沒受委屈,就是想你跟質辛了。”
“傻孩子!”緞君衡這才稍微安心些。
親親熱熱拉他進了新家,噓寒問暖一陣,原來十九的學校臨時延長了放假時間,他看約莫有兩個多月空閑時間就選擇回國陪落馬市長。
緞君衡樂得仰頭大笑:“原來緞某這個形象讓你誤會了!告老還鄉對我也不是壞事,就算提前享受退休呗!”
十九翻了翻白眼,喝一口熱水:“您才多大就退休啊!”
口氣含嗔,某個人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緞君衡聽得心裏抽抽了下。
又萬分心虛地跳起來,支吾:“你、你坐會,我去樓上換衣服。”
說完也不等十九做出反應,一口氣跑卧室裏去,反鎖門,關窗簾,貓眼裏瞧瞧傻孩子沒跟過來,松了口氣,拽着頭皮苦惱萬分蹭到床頭。
緞君衡一生曾有情人無數風光萬千,年過而立之後卻僅剩下來兩個寶貝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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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臭小子,一個傻孩子。
此刻傻孩子規規矩矩坐在樓下等着父親訓話,另一個臭小子卻叼着煙,靠在床頭拿黑眸觑他。
十分鐘前,脖子窩還被臭小子弄出了幾塊玫紅印,腰部酸痛感尚未減退。
“見到哪個老相好的?這幅鬼樣!”質辛擡腳踹他。
緞君衡從地毯上爬起來,連餓虎撲食的力氣都沒了,慢蹭蹭壓到臭小子身上,呈“大”字癱軟着不願動彈半分。
“君衡?”明明是無精打采的模樣,偏勾起質辛的念頭,低喚一聲,勾着他的下巴吻住雙唇。
“唔……”緞君衡依從地回吻,喉間咕哝出聲□□,驀然驚醒過來推開他,哭喪着臉道,“比相好的還慘,乖兒子十九回來了。”
“十九?!”質辛也一驚,但是卻喜的成分更多,開始還不敢相信,看緞某滿臉世界垮塌的嘴臉,不禁又好笑又好氣道,“你怕被他知道我倆的事?”
“瞞得住不?”緞君衡滿心希冀地擡眼問。
“你說呢,我們一家總共就三口。”質辛微冷着聲音嘲諷他,“難不成你晚上不來我房裏睡覺?”
“不然就忍一段時間,等這小子兩個月後走人再坦白!”緞君衡咬牙。
“啧,”質辛若能信他這話才叫見鬼,自從某人食髓知味後,可是每天晚上準時洗得幹幹淨淨爬到他床上,踢都踢不走的主兒!
兩人穿戴整齊後一起下樓,十九一見到哥哥,登時眉開眼笑。
他性格平穩,質辛則沉默寡言,又大他不少,從小有些怕這個又帥又酷的哥哥,別後重聚也不敢湊跟前摟摟抱抱,只是兩只眼睛閃着光芒,在他哥身上看東看西。
“回來了?”質辛把他抓過來,揉了把腦袋,“怎麽不提前說聲。”
傻小子見他哥肯親近,心裏熱乎乎地,咧嘴笑道:“想給你們個驚喜不是,雖然只能在家一段時間……”
“既然回來就別走了。”
“哈?”
“啊?”
質辛扭頭狠狠瞪一眼那個沉不住氣地,按着傻小子坐下:“你daddy在附近給你找了個實習的地方,是個不錯的醫館,覺得還習慣就留家裏吧,我倆都少點牽挂。”
“什麽醫館?”十九心頭亂糟糟的說不上什麽感覺,剛才緞某那聲的意思是想讓自己走麽,為毛質辛要說“你daddy”,他跟緞某解除父子關系了?
“咳,先讓十九休息休息,”緞君衡恢複長者風範,插話道。
“也好,事情比較多,等你休息好了我們慢慢聊。”質辛拍了拍他。
可憐的黑色十九,自從進家門之後古怪的氛圍一波接連一波向他撲過來,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穿越平行空間到了另外一個緞君衡家中,明明還是一樣的人,一樣的臉,怎麽就感覺生分不少呢!
難道真是分離得太久了?
十九垂了腦袋,心裏頗有幾分失落。
一周後。
黑色十九果真捏着名片去覃思樓找白醫生,屋裏剩下的兩個人隔着窗戶看他開車走遠,談判重啓。
“實話說吧,十九又不是外人。”
“堅決不可以,正因為是我的親人,才要慎重考慮這層關系。”
“慎重……個屁!他又不是瞎子,時間久了自然也能看出些門道,等到質問到你臉上的時候再來談慎重吧!”
“這孩子畢竟喊daddy喊到大的,心裏又當你是親哥,等知道爹爹和哥哥的事情後會不會想不開抑郁什麽的,國外很多小孩都有這毛病。”
“所以當初就不該認他當你兒子。”
“嗯?”
“早跟你說了,十九是我從孤兒院門口撿回去的,自然是我兒子,你又收養我,我跟你才是名義上的義父義子。”
“怪理,就算如此,爹爹和爺爺就一定會更好些麽……”緞君衡捂着臉長籲短嘆。
不得不承認,十九的歸來讓他固守的某些想法開始動搖,那幾聲daddy牽引出的多年來父慈子孝的恩愛溫馨,一直是他這個回頭浪子心底最珍視的情分。緞君衡的一生并不缺愛情,他年輕時于情愛上的荒唐也讓他看透情感的雙刃性,但親情卻不同,親情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絕不會改變的事實。基于此,他比任何人都更看重這些年的親人感情,并願意極力守護住。
質辛也一陣沉默,他輕易就看透了這家夥的想法,沉着聲音問:“你在想什麽?”
緞君衡思路被打斷,有些心驚肉跳,半晌後,喃喃道:“辛兒,為父這幾個月的表現你還滿意麽?”
“你是說,随時随刻主動被我上的覺悟?”蹲到他旁邊,指頭在他膝蓋上摩挲,質辛挑眉,“尚可,不過仍有進步空間。”
“為父覺得以往欠你太多,明明心存妄念又不肯給你明話,你十三歲那年突然帶回來個小子,明目張膽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親熱,後來發生什麽還記得不?”
“記得,你擺足了當爹的架勢把他趕走了!”質辛嘴角抿了絲笑意,勝利的味道随時品嘗起來都格外甜。
“你當時就是這種得意嘴臉,也不生氣,瞧着我傻樂;又過了兩年後,帶回個姑娘跟人家鬧結婚,我那時心說你一個未成年的小子怎麽就成熟那麽早……”緞君衡“呵呵”道,“後來把事情串聯了回想一遍,才隐約知道你的心思。”
“遲鈍,”質辛下評語,“非得脫光了站你面前才懂。”
也就是鬧結婚那年,緞君衡不知使了什麽陰謀詭計把人家小姑娘唬得哭着跑走了,扭身回來,質辛已經脫得□□躺在他被窩裏,變聲期都沒過的毛頭小子,竟然用那種冷狂睥睨的眼神盯着他說,緞君衡,你是我的,現在是,以後更是。
“能不懂麽,你那種眼神……”緞君衡抽氣,任由對方的親吻落在自己唇邊、下颚、脖頸,手指在濃密的黑發裏穿梭。
“怎麽想起來說這些?”
質辛解他的衣扣,這家夥竟然足足憋了一周的時間,每到晚上就規規矩矩回自己房間悶着不出聲,太讓人意外。又或者,他維持父親尊嚴、不忍給十九造成陰影的決心強大到這種地步?
“就是想把真實想法跟你講講,再後來你步步緊逼,我步步後退,心裏卻是不知何時越來越不舍,又怕你哪天真的放棄了,領着新歡進門恭恭敬敬喊我聲daddy……”
“君衡,”質辛打斷他,熱乎乎的親吻落到他唇上,人也壓上來,“我敬你如父,不代表我不能愛你,這個道理你懂麽?”
剝掉多餘的衣物,喘氣聲混着嘆息響起。
“臭小子、不孝子啊!”緞君衡無言的吶喊了聲,阖了雙目。
半晌歡、愛過後,兩俱汗濕的身體交纏在一處,私語聲也比往常更多。
質辛性格雖冷,床笫之間對他卻是向來疼愛照顧,事前耐心十足,事後溫情款款,連緞君衡這種老手也自認許多方面不如他。
沉溺如瘾,每每淪陷一點,到最後就若癡若狂。
性、事尤其如此。
緞君衡享受罷愛撫,難得溫順地躺了會。
“怎麽今天這樣遷就我?”質辛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緞某竟然紅了老臉,好半晌憋出句:
“事不過三。”
“哦?我還有兩次機會沒用?”質辛眼睛亮了亮,扳着他的下巴,兩片□□啃得鮮紅。
“辛兒……”緞君衡推開他,眼神幾分迷離,幾分清冷,“不如我們退回去吧,這幾個月為父能為你做得也差不多了,你我緣分雖濃,只怕用錯了地方,要遭果報……”
唰——空氣驟冷。
“辛兒,為父也是愛極了你,唯有此,我們一家三口才能像從前那樣快快樂樂生活。”
……
“他、他……真是這樣說的?”
黑色十九嘴巴長得老大,半天反應不過來。
“差不多這個意思。”質辛眼皮也沒擡下,心裏卻在說這家夥很好,很好,要分手也得先爽完最後一把,身體的餘韻都還沒過吧?立刻就能把捅人心窩的狠決話講出來,真夠……無恥!
兩人坐在當天意琦行和朝天驕談判的堪稱歷經風雲的咖啡桌旁,面對面,坦言無欺。
遠遠地,绮羅生正跟一個病號聊着,隔空瞧過來這兩兄弟的表情都不太好,像是猜到什麽般,嘴角抿着略有略無的笑意。
“當當當。”
質辛的手指敲桌面,把神思飄游的人拉回現實。
“事實便是如此,你如果一時半會沒辦法接受,也可以理解。”
“哥……”十九拖着尾音委屈喊了聲,傻小子頭一個反應是自己爹爹和哥哥組建新家庭愉快地玩耍去了,他則是個多餘的人,從哪裏來回哪裏去,誰知道聽到最後緞某竟然為了不跟他生間隙而寧願割舍掉情感,心裏一時翻湧着各種莫名滋味。
“十九,”質辛溫聲道,“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是我弟弟,而君衡,只能是我的愛人。”
“你明白麽?”
十九用左腦和右腦分別想了一會,還是沒理清楚,不過這孩子到底心軟又老實慣了,緩緩後,開口道:“其實小時候那幾年,我也隐約有些感覺,你跟daddy之間像是一直不和,但是daddy又暗地裏偏愛你太多。”
“有、有麽?”質辛臉抽。
“嗯!”十九肯定地點點頭,“兩個小孩,對哪個更好不能只看表面。他心裏偏愛你,才會肆無忌憚地把天平傾斜到我這頭,這個道理我那時很明白。”
自家的才舍得打,客客氣氣的愛又能有幾分?
質辛心中一凜,忙義正言辭打消他這個蠢念:“按你的邏輯,緞君衡養着疼着都僅僅是為了愧疚?別忘了,真正被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是你。”
“我……”十九噙着眼淚咬嘴唇。
“一把屎、一把尿。”質辛再次強調。
他其實也記不清楚那時手忙腳亂的緞君衡是怎麽捏着奶瓶喂十九,而自己整天處心積慮忙着對付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情人,後來有次小十九發燒哇哭了半夜,緞君衡回來略晚了些,送到醫院的時候險些把小孩腦子燒壞掉,從那時起緞君衡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不但斷了跟過往情人的聯,人也漸漸步上正途。
兄弟倆又聊了會,十九驚覺這次回來質辛的脾氣比以往好了太多,不由得岔開話題随口問了句:“哥,外頭有人說你是黑社會老大,是不是真的?”
“嗯?”質辛挑眉,“怎麽,非得我拿出點譜,你才肯應了我跟他的事?”
“咳咳,”十九被逼得沒辦法,只好說,“長遠來看應該能同意,就是現在冷不防這一出,我沒有心理準備。”
意思是他尚需要時間。
質辛表示理解,哥兩個話說開了心頭均痛快不少,眼瞅着下班時間到了,整整一下午的光陰就這麽過去,十九跑過去紅着臉跟绮羅生解釋了陣,绮羅生也正好要走,擺擺手說沒關系,出了門後,有個高高大大面目冷峻的男人看見他立刻目光柔和幾分。
“累嗎?”
“還行,走,回家跟你商量點事。”
绮羅生扳着他的臉親吻了口,胳膊挽緊,笑眯眯跟兄弟倆招呼完離去。
十九:“……”
質辛心裏再次贊嘆,同樣都是受,看人家怎麽就肯大大方方的!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緞君衡嘗試幾次廚藝以失敗告終後,另請了高人在家裏,頓頓好吃好喝伺候着兄弟兩個。十九在他面前裝作沒事人一樣畢恭畢敬,倒是讓他愈來愈慚愧。至于另一個,已經“分手”自然不好意思再厚着臉皮多親近,平日裏連話都講不上幾句。偶爾視線平穩對視,質辛淡淡地瞥一眼,便轉移開。
“這就冷了麽?”緞君衡心頭滴血般痛啊,又有自作自受的受虐快感。
三番兩次交鋒罷,心頭越來越倉皇的緞君衡不自覺染了煙瘾,家裏僅剩兩人的時候也拼了命在他面前抽煙,舊疾初好,抽幾根便要咳一陣。質辛盯着他看了半晌,索性回屋把自己的常抽的煙都拿來孝敬“daddy”了,而他自己——戒了!
“辛兒,”對着他的背影沙啞喊出句熟悉的稱呼。
質辛的身影顫抖了下,又強自穩住沒動。
這個稱呼始于兩人相好之後,絕于分手那刻,沒想到現在又冒出來了。
“為父很可笑吧?”
緞君衡咳了聲,他把自己湮沒在一片青煙雲霧中,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質辛心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說完了?”微偏着頭問了句,手插在褲子兜裏,昂首挺胸上樓徑自回房,把那個自怨自艾劇情感十足的人孤獨地晾在當場!
“臭小子啊臭小子!”
緞君衡掐斷煙頭,氣得跳起來,來來回回踱了又踱,天人交戰數個回合後,終于狠了心、舍了臉皮跟着沖進人家房間。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