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期中考試成績剛剛公布不到一個星期,高三學生又要開始應付三個星期後的八校聯考。升上三年級後,大家都對考試這件事情習以為常,每個周六的下午都在考試中度過,仿佛不需要喘氣似的,漸漸連試卷也成了作業的一部分。
芮忱期中考試得到了三年以來最好的成績,為此又被班主任找到辦公室去談了話,讓他保持現在這種狀态迎接明年的高考。他仍是像從前那樣安安靜靜地聽完,末了要起身走的時候,辦公室裏另一位老師叫住了他。
“芮忱想上北大還是清華啊?”老師笑眯眯地問。
芮忱微微一怔,心裏沒個着落,便說,“考到哪所就讀哪所吧。”
“這孩子。”當他在開玩笑,老師佯怒白了他一眼。
班主任坐在位置上,笑着撫摸了兩下芮忱的手臂,像是對待自己的弟弟一樣,對那位老師說,“真的還是個孩子呢。啊,對了,今晚休息一下?”她忽然想起了其他的事,從抽屜裏拿出一疊信封,“你回去把曹江雪和葉骞叫過來吧?你們三個字寫得好,過來幫我寫一下信封。這回你們的成績單全部都要寄回家的。”
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之前,芮忱還在陪齊骧自習。
他剛走回教室,埋頭寫字的齊骧立即就轉過頭發現了他。芮忱走回同學讓出來的那個座位,抱歉地對他笑笑,把書和試卷集收拾了一下,低聲說,“要去幫班主任幹活了。你放學直接回家嗎?”
聞言齊骧失望地問,“要很久嗎?”
“嗯。”芮忱看看手表,“有不清楚的題就留下來吧,回頭給你講。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下午還考試呢。”
“好。”齊骧點點頭。
芮忱從書本裏找到筆記本,交給他,“喏。”
齊骧疑惑地接過來,翻開一看都是代數和幾何的筆記。他驚訝道,“你還有寶典啊?”
“一個星期前還沒有。”他拍拍他肩膀,“修煉成功。”
明明周六下午還有考試,班主任卻全然不在乎這三個學生考得如何了。她把班上同學的家庭地址分作三份,郵票也丢給了芮忱他們,“寫完順便把郵票貼上、信封封好,成績單別忘了放進去啊。去那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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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發現又來了兩個乖孩子,瞧見他們在低頭勞作,不免笑話幾句孫老師動用童工。不知是哪位老師家裏有喜事,辦公室裏多了一大袋喜糖,芮忱他們一人被分了幾顆夾心巧克力,但都不約而同地放在了桌上沒有動。
芮忱順着名字首字母拼音找到齊骧的名字,拿過一個信封寫他的家庭地址。當寫到城區和街道名,芮忱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這麽長時間了,竟然連齊骧的家庭地址都不知道。
但這個地址應該是他姑姑家的住址,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一般。
他想起那幾條或說繁華或說髒亂的街道,忙忙碌碌的扁擔工,還有堆滿了一架架鐵架床散發着酸腐氣味的住房,不禁皺起了眉頭。
一點也不願意再讓他留在那樣的地方。
芮忱把成績單折起來,最後看了一眼齊骧下滑的成績,把紙張放進信封裏封起來。
要讓他離開。
帶他走。
周六下午考完試,有将近一半的同學都回家了。
齊骧在學校裏吃完晚飯,跟芮忱一起回宿舍休息了一會兒,便打算回教室裏繼續自習。
從小到大沒正經做過什麽學習筆記,什麽事情不是記在課本就是記在腦子裏,為了整理那份數學筆記,芮忱把中指和拇指都寫出了繭。
芮忱拇指第二個關節的內側變得很硬,弄得他不甚自在,随便找了一把小刀在沖過水擦幹淨以後把繭割掉。
誰知齊骧卻沒在門口等他,而是走進了洗漱間。
“你幹嗎?”齊骧大吃一驚,奪過了他的小刀,“瘋了啊?自殘。”
芮忱解釋道,“沒有,長繭了挺難受的。”
齊骧拉過他的手,把手指都攤開來看,皺眉說,“那也別割啊,少寫點字,過一段時間會消掉的。你現在割了,還得長出來,懂不懂常識啊?”
“這樣?”芮忱從來沒長過繭,根本不了解。
“還用這什麽刀啊?削鉛筆還是削水果的?”齊骧把小刀丢回了杯子裏。
芮忱摩挲着那兩塊繭,無可奈何,想着自己還得繼續整理筆記,靈機一動從抽屜裏找出創口貼繞着會被筆杆壓到的部分貼了一圈。“午休嗎?還是現在上教室?”他貼完回頭問走回來的齊骧。
齊骧靠在床柱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過了一會兒才點頭。
晚上留在教室裏,時間過得太快,似乎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便響起了下課鈴聲。
芮忱渾然不覺埋頭寫着筆記,卻隐隐約約聽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音。他茫茫然擡起頭,只見齊骧埋着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以後便按下了無聲,又放回了口袋裏。
但芮忱已經看見了來電顯示。
他想了想,看到時間已晚,問,“要回家了嗎?”
齊骧意外地看向他,這才意識到芮忱也許看到了是誰打來的電話。他搖搖頭,“熄燈再回去。”
芮忱轉了轉手中的筆,猶豫了很久以後問,“你和他現在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齊骧反問。
“就是……”芮忱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感覺非常奇怪,他居然會不知道要怎麽說,“你現在不是還和他住一起嗎?然後呢?你們還在交往嗎?”
齊骧望着他,半晌,他低頭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芮忱心裏一涼。
“不是。”齊骧急忙改口,他舔了舔嘴唇,說,“我跟他說了分手,但他沒答應。現在我又沒地方住,就只能還是住一起。”
芮忱聽出了他的為難,頓時也想不出辦法。似乎還有其他問題想要問,卻也問不出口,生怕知道答案。還不如不知道答案。
“也是。”他說出了理解的語氣,思忖之後問,“那下學期你們還住一起嗎?”
“當然不。”齊骧馬上說,他憂慮道,“但是學校很難再安排住宿了吧?最後一個學期了。”
芮忱眉頭緊鎖,輕聲問,“那如果我搬出來,跟你一起租房子住呢?”
齊骧震驚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對不對,但他還是繼續說,“你考慮看看吧。”
齊骧久久緩不過神來,他呆呆看着芮忱,眼裏充滿裏疑惑和疑慮,但更多的卻是情緒都顯得不明不白。他輕輕點了點頭。
分別以前,芮忱從置物櫃裏找出上回老師給的巧克力,拿給了齊骧。
說是要和他一起住,但如果齊骧答應,之後的事情芮忱卻是沒有考慮好。
別的暫且不說,連不住校的借口都成問題。壓歲錢芮忱一直存着,生日長輩給的錢也沒有用,但自己要如何向學校和家長說明呢?
怎麽看,自己都不應該是會為學習而倍感壓力的人。好好地住在學校裏,又為什麽要搬出去呢?
而齊骧在那以後也沒有把考慮的結果告訴他,不知是忘了,或者是沒想清楚。
芮忱也曾想過,如今的狀況自己究竟是被置于什麽位置,而自己也願意站在哪個位置。這應該是不道德的,所以他說不出勸說的話。
八校聯考開始以前,芮忱一如既往地陪齊骧自習。各科的筆記他都一一整理了出來,偶爾被朋友約去玩,也以學習為借口推辭了。
何瑞還是在晚自習結束以後,來到教室門口等齊骧一起回家。
芮忱目送他們離開,削好鉛筆,留在齊骧的筆盒裏。
也不知這樣的日子會過多久,但芮忱卻出奇地有耐心。他寧願一天一天等下去。熄燈以後回到寝室,他一個人吃夜宵,偶爾油漬留在了習題冊上,他不在意,拿起自動鉛筆圈出少見的題型,答案和解題突破點畫在邊上。
“晨晨,你要一舉穩定八校第一啊?”莊亞寧靠在床柱上,捧着飯盒一邊吃泡面一邊說。
芮忱擡頭看看他,聳聳肩,“反正也睡不着。”
十二月以後,宿管阿姨對他們的作息要求明顯降低了,只要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就算是熄燈以後用應急燈也不會出聲指責。
“诶,對了,你準備得怎麽樣了?”芮忱問起他冬令營的事,“月底就要去北京了吧?”
莊亞寧唏噓道,“沒什麽底。我問了道長,感覺去的人都挺強的。只能說全力以赴啦。”
“好在你的傷也好了。”芮忱笑道。
莊亞寧歪着腦袋看他,想了好一會兒,說,“最近你都在幫湘湘輔導功課吧?”
這幾個星期,他們兩個幾乎形影不離,被旁人發現是理所當然的。芮忱沒有避諱,點了點頭,“他期中考數學沒及格,才90分。”
“他想考哪裏?你問過嗎?”他好奇問。
芮忱微微一怔,才确定自己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不太清楚,就是有一回聽他說起同濟。”
莊亞寧意味不明地笑道,“你考同濟可是分分鐘的事诶。”
聞言芮忱笑了一聲,末了擡頭望向他。
莊亞寧看着他,半晌,淡淡笑了一笑,言語裏帶着遺憾和無奈,“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芮忱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秘密自己能夠保守多久。他抿了抿嘴唇,想對好朋友說點什麽,卻最終還是決定把心裏話留在心裏。
“我去北京前一起吃個飯?”良久,莊亞寧打破了沉默,說,“高三以後都沒吃過高三營養餐。聯考前一起吃一頓吧?就我們兩個,和黃重陽。”
芮忱笑着點頭,“行啊。”他偷偷瞥了一眼在洗漱間裏自習的黃重陽,小聲道,“我刺激你一下,你別跟他一樣無功而返啊。”
“卧槽,心真黑。”莊亞寧用捧過飯盒的發燙的手,捏了一下他的臉。
因為在出差,存稿用完了,更新可能會不穩定。但我會盡量日更呢~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