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先一步留住了春天,萬沒想到夏天來得這麽快。
夏日的午後陽光是躁動的,曬在每一片仿佛要缺水的葉子上,葉脈藏在深深的色澤下,奄奄一息。偶爾一陣的熱風爬過窗臺,把窗簾底下的書本吹成金色,若有似無的油印香味。
蟬鳴,一聲比一聲強烈的嘶鳴。
父親的聲音在昆蟲的嘶鳴聲中顯得很低沉,如同大提琴拉出了低音,華麗而嚴肅,“再怎麽樣,最低标準要達到吧?你怎麽回事?考成這樣給誰看?”
高空更接近藍天,陽光不再那麽刺眼,白雲像絲狀物。
芮忱眉頭皺了起來,在太陽的炙烤下,看到廣場搖搖晃晃。旗幟和橫幅都被熱風吹得招展,撲哧撲哧作響,像翅膀在扇動,不知是否要起飛了。
“芮忱,複讀吧。”母親在沉默良久以後,說。
風吹在他的背上,像是一只手,把他往前推。
“倒不是說學校不夠好就不行,但是你自己甘心嗎?”外婆斟酌着,輕聲問。
風是燥熱的,廣場上明晃晃一片,幹淨無比。
外公坐在實驗臺後邊,婆娑着手中的鋼筆,神情中帶着一絲不耐煩,道,“孩子的事,不要管了。他自己想得清楚的。”
電話遲遲沒有打進來,太安靜了。芮忱掙紮着,感覺到有東西壓在自己身上,他站不穩,搖搖欲墜。
突然,一個力量在身後用力推了他一下。
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好像跳到了嗓子眼,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自身的重力把他不斷往下壓。
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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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看清瓷磚上的花樣。
“砰!”
芮忱驀地坐起來,渾身是汗,吃力地咽了咽喉嚨。
很幹,喉嚨疼。他喘着氣,汗一滴一滴臉上的輪廓流下來,打在汗膩膩的腿上。他還沒有緩過神來,在床上坐了很長時間,望向牆上的空調,還沒有修好。
漸漸地,芮忱背上很涼,伸手一摸都是水。內褲也全濕了,他看着小腿上結着的汗珠,把腿曲起來。相互觸碰的皮膚好像能因為這樣就粘合,芮忱又咽下一口唾液,看着膝蓋上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在床尾撿了一條短褲套上,赤着腳走到衣櫃前,淡淡瞥了一眼鏡子裏自己蒼白幹涸的嘴唇,從衣櫃裏找出一條幹淨的內褲,抓在手裏,往外頭走。
走出房間前,芮忱拿起手機看,沒有任何信息。
他沒有立即去洗澡,木然裝了一杯冷水,站在飲水機前面咕嚕咕嚕喝了滿滿一杯。這個夏天熱得讓人緩不過神來,他又倒了一整杯,繼續喝。
書房裏的電話響了,古老的聲音,鈴鈴鈴……鈴鈴鈴……
芮忱喝水,鼓膜裏回響着咽水的聲音,咕嚕,咕嚕。
電話響個不停。
他走進浴室時,電話聲停了下來。芮忱摸了摸水管,能感覺到溫度,不知水池裏的水是否已經被陽光煮沸,他彎腰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澆在腳上。
還真是熱的。
芮忱才把手裏的內褲放在架子上,要帶上門,便聽到外婆叫自己的聲音。他應了一聲,走出浴室,見到外婆迎面走來,催促道,“招生辦來電話了,找你的。”
他聽了一愣,急忙快步往書房裏走。
書房裏的冷氣開了,他打着赤膊,汗在拿起電話以前被吹幹。空調下的綢子呼呼飄蕩着,隐約可見冷氣裏的霜,落在他赤裸的背上,冷得他打了個哆嗦,腦袋就清醒了。
“喂?”剛剛睡醒,芮忱的聲音還是沙啞的,他捂住話筒清了清喉嚨,“你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有禮貌,問,“是芮忱同學嗎?我們這裏是……”對方把自己介紹了一遍,沒等芮忱回答,便提到了他前些天在網上填報的志願。他簡單說了一下醫學院的報考情況,還有今年的錄取計劃,不知怎麽的,又介紹了一下學校裏的另外幾個專業。
芮忱聽得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快捕捉到了重點。懸着的心盈盈落地,他抿起嘴唇,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嗯,謝謝老師。”
“不客氣。”電話那邊又說了幾句,和芮忱挂斷了電話。
他聽到電話挂斷的聲音,并不像平時聽起來的那麽冷酷難聽。
外婆手裏端着一盤已經切好的西瓜,站在書房門口,對芮忱微笑,“考上了?”
“等确認。”芮忱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這才好像真的睡醒了,問,“外公呢?”
“樓下下棋。”外婆把西瓜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沖個澡出來吃吧,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她回頭看到芮忱被汗弄得油膩膩的頭發,嘟哝了一句,“怎麽修空調的還沒來。”
其實最好的事情莫過于一覺醒來得知噩夢都不是真的,芮忱站在蓮蓬頭下,被太陽曬暖的自來水澆灌在他的身上。他睜不開眼睛,偶爾水流随着呼吸進了鼻腔,他嗆了幾聲。
芮忱用力擦着自己的臉,好把午覺殘留在意識裏的黏着洗去。
帶着薄荷香氣的沐浴液讓每一個細胞複活,他洗得手指上起皺,彎腰把腳踝揉搓了好幾次,沿着小腿上的線條往上擦,要把先前結在上面的汗都撥開似的。膝蓋上那片新長出來的皮膚是稚嫩的,薄得像一層膜。
他想起齊骧了。
所有的專家都沒有預料,更毋庸提學生。
考完數學的當天晚上,微博上說有學生跳樓自殺了。
這個夏天太熱太熱,星星藏在厚厚的雲層裏,把大地蓋得密不通風。第二天早晨,大雨傾盆而下,淋濕了所有進入考場的學生的心情。
雨下了整整一天,連打傘也沒有用。
回家的公交車上全都是被雨水淋成落湯雞的乘客,包括芮忱和齊骧。被自身的熱氣烘出來的潮味流竄在不透風的車廂裏,詭異的靜谧凝結着,顯得報站的聲音沒人聽到。
家裏沒人,空調是那天下午壞掉的。
雨傘上淌着水,沿着傘骨流在門邊的塑料桶子裏,沒一會兒就是薄薄一層。帶水的腳印一路從玄關往房間留,芮忱拿着遙控器焦急地按了好幾次,只看到空調在轟隆隆的響聲以後,噴出一大片白霜,落在地板上。
他很焦急,拉過椅子站上去直接按動開關,仍是沒有反應。
居高臨下。
齊骧把濕透的襯衫脫掉,放在椅背上,被水浸濕的後背泛着光,蝴蝶骨上透亮透亮。芮忱想着給他找幹的衣服,從椅子上下來,扭頭卻見到他低頭解開皮帶。
注意到芮忱的目光,齊骧擡起頭來。
他的衣服沒來得及脫,白色的布料變得半透明,黏在皮膚上。腰帶在襯衫衣擺後邊若隐若現,随着呼吸的起伏,很清楚。
齊骧看了芮忱很久。
芮忱腦袋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話。
結果沒有說話,齊骧走過來以後,他立即抓住了他解到一半的腰帶,埋着頭去看上面的扣子,顫着手指往外解。
齊骧濕漉漉的手像撿珍珠似的一顆一顆解開芮忱襯衫的紐扣,浸了水,就是縫紐扣的棉線也透明的。他解到一半,感覺腰上發燙,雙手穿進芮忱的胸口游走到背後,把他的襯衫剝了下來。
吻帶着熾熱的潮氣,黏得汗和雨水分不清。
布料貼在皮膚上,花了好些時間才手忙腳亂地扯下來,芮忱摸到了滾燙炙熱的部分,扶住齊骧的頭,滑溜溜的舌尖在彼此的口腔裏糾纏在一起……
為了防雨,門窗緊閉。空氣很少,一個房間而已。
齊骧抓住芮忱的手,把他往後帶,順着腰上的線條往內褲底下溜進去。芮忱觸碰到發涼的皮膚,稍稍一愣,近乎是抓住了齊骧的後頸。
“唔……”齊骧喉結上顫抖出呻吟的聲音。
芮忱跨在他的腰際,弓着腰一路吻下去,把那層潮濕的褲子往下拉。齊骧迎着他的吻,微微傾身,把已經扯到膝蓋上的褲子蹭下去,踢到了床底下。
膝蓋壓在竹席上,開始疼。
齊骧壓在他肩膀和手臂上的腿晃動着,有幾次緊緊把他扣住,不讓他離開。
薄薄的皮膚在竹席上摩擦,汗也像雨水一樣淋在上面,沒一會兒就看到了枕頭上濕漉漉的。
都是齊骧後頸和肩頭浸上去的汗,頭發也是濕的。
芮忱覆在他的身上,偶爾聽到齊骧忍耐不住發出的叫聲。他聽得木住,才知道什麽叫做動聽。齊骧的目光是渙散的,被芮忱撞得渙散了,還抓着他的手臂,喃喃說着什麽。
後來還嫌不夠。
以為不繼續釋放,就還是滿的。
齊骧跪在床頭,手好幾次用力拍在牆上,發出悶響。
芮忱彎腰抱着他的腰,還有濕淋淋、黏糊糊卻滾燙手心的部分。
直到席子上滿布汗水、體液,和若有似無的血跡……
芮忱關掉蓮蓬頭,把身體擦幹,換上了幹淨衣服,打着赤膊走在客廳裏,拿起西瓜陪外婆在電視機前面坐下來。
“甜嗎?”外婆選好了電視臺,問道。
他笑着點頭。
教育頻道裏正在播放專家指導學生填寫志願的報道,此時看起來已經是舊聞。主持人說起今年試題的難度,分析其合理性和科學性,請專家預測今年省內錄取情況。
芮忱大口大口吃着西瓜,吐子時聽到電話響起,把滿手的西瓜子往裝垃圾的紙盒裏一丢,抓了一張紙巾往書房裏走。
“喂?您好。”他禮貌地問候。
“你好。”對方說話完全是北京口音,“請問芮忱同學在嗎?”
空調的聲音很輕,舒适的涼氣落到了芮忱肩膀上。
雨打在窗戶玻璃上,像是一層水幕。
沒有切斷電源的空調時不時發出茍延殘喘的咆哮聲,足以驚醒累得昏昏欲睡的人。
芮忱把毛巾洗幹淨,才跪在席子上,便疼得皺起了眉頭。他坐下來,濕毛巾往席子上的痕跡擦。擦了一陣子,身後的齊骧爬起來,從背後把他抱住。
汗還沒幹,碰在一起的皮膚要貼起來一般,若有似無的熱量。
齊骧親了親他的蝴蝶骨,又吻了吻他的脊梁。
芮忱手上的動作停了停,輕聲道,“你先去洗個澡吧,回來我就擦幹淨了。現在睡着也不舒服。”
“嗯。”他喃喃應着,卻沒有動,反而把芮忱抱得更緊了,吻貼在他後背的皮膚上。
他的手往上摸索,在胸口那兒流連,芮忱被他摸得有些發癢,失笑搖搖頭,繼續擦髒掉的竹席。
過了一會兒,齊骧問,“芮忱,你看過GV嗎?”
芮忱正分辨不出一片深色是不是血跡,聞言一愣,想了想,說,“看過。”
“什麽時候?”齊骧訝然。
不是血跡,芮忱曲起膝蓋,看到上面受傷了。因為摩擦,擦傷了幾層皮,流出組織液和淡淡的血。他小心把還沒有脫落的表層剝去,“前段時間。”說完他轉過身,看了看齊骧。
齊骧低下眼睛,看他受傷的膝蓋,扶住之後彎腰吻了下去。舌尖涼涼的,舔過傷口,芮忱有些癢。
笑了一聲,他伸手把手心覆到齊骧同樣滲出組織液和血的膝蓋上,問,“疼不疼?”
齊骧搖了搖頭,拉開他的手,忍着痛跪過來,抱住他,說,“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