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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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汲目不轉睛地盯着玄天赦的雙眼, 一字一句地頓道,“白夢姐姐,她死了。”

玄天赦哪裏肯信,只是一再地确認着, “夢兒死了?夢兒怎麽會死呢?她的修為雖及不上我與師兄, 但也是朱雀峰座下的佼佼之輩, 怎得就死了呢?”

玄天赦乍一聽聞白夢已死的消息,臉上表情是陰晴不定。他皺着眉搖了搖頭, 嘴上雖然說着不信,但是手指卻摳進了掌心,瞬間鮮血直流。

寒訣有些心疼地拉過他的手, 催了個法術止了血。

“許是夢兒尋了個脫身的法術呢,哪裏就那麽容易魂飛魄散的,對吧?”玄天赦扭頭看着寒訣,好看的桃花眼彎彎的, 但其中卻帶着點可憐巴巴的意味。

“我不知道。”寒訣狠不下心來傷害他,便找了個模棱兩可的解釋寬慰道。

孟汲哭着說出的語句,卻字字戳了玄天赦的心髒, “師父,雪芽兒雖然跑出去了, 但是我卻親眼見到白夢姐姐為了救下我,用自己的身體做了最後的引子,爆體而亡的。我親眼、親眼見到的!”

“汲兒, 你可知道,我們人是有三魂七魄的。”玄天赦倒是平靜了下來, 細細給孟汲說道着這修士的世界,“就算你白夢姐姐是真的爆體而亡了, 她的魂魄也會留存在世上,等待成為鬼修或者是轉生投胎去。”

孟汲卻拼命地搖頭,“不不!我在那壞人與白夢姐姐交手的時候,明明一旁一直漂浮着一個中年女人。我不傻,我便猜到了那個女人是魂魄的狀态,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白夢姐姐死後,她的身體裏并沒有飄出魂魄來,我也未曾在之後見過。我還聽那個壞人念叨着什麽,這小夢兒當真是有骨氣,寧願自己魂飛魄散,也不願意進我這招魂幡裏來。”

魂飛魄散。

玄天赦一瞬間如履春冰,寒意直從腳心達到頭頂。這是個多麽恐怖的詞語啊,白夢選擇魂飛魄散,便是她選擇了再也不複天地間。就是想要尋找她的轉世也沒有了,只這一世,便只有這一世了。

玄天赦不明白此時此刻的自己該作何想法,他只道,這世間再無白夢,他再無師妹,白凜再無妹妹了。他與白夢相識統共兩百餘年,雖然有争吵有不合,但白夢總算是對他最好的人之一。

只是細細想起這兩百年來的點點滴滴的往事,玄天赦不禁氣上心頭、怒火攻心,直直地噴出一口血來,身子向後歪去。

“玄天赦!”寒訣驚道,一步并了過去接住他。

玄天赦瞪着雙眸,眼神中卻沒了一絲光亮。他的嘴唇仿佛一瞬間脫水幹涸,煞白的像個死人一般。他嘴裏一直念叨着,“我該如何跟師兄請罪,我該如何告訴師兄夢兒沒了。夢兒……我怎麽就差這麽幾天救不下夢兒,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阿赦!阿赦……”寒訣輕輕喚着玄天赦的名字,将他攬入了自己的懷抱,細細地撫摸着他的發絲。玄天赦趴在他的肩膀上,漸漸的他便感受到了衣衫傳來的濕意。

玄天赦哭了。

玄天赦向來是個很堅強的人,他從來不用眼淚僞裝自己。寒訣知曉,就算是曾在四象門被欺被辱,在玄安城時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罵,他都能梗着脖子挺過來。

可是這一次,他卻哭得如此凄涼,是寒訣從未見過的模樣。

玄天赦只是哭得很小心翼翼,就連孟汲都沒有發現他師父現下正趴在寒訣的肩膀上掉着淚珠子。他有他自己的倔強,不肯讓外人得知的倔強。

寒訣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蛇生來便是冷血動物,感情淺薄。若非他是看了玄天赦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又有寒淩神君的回憶加持在,他怕是也喜歡不上這麽一個人。

現下的他,更不能理解到底至親至愛真的死去是什麽樣的感受。

先前寒淩神君跳了誅仙臺的時候,他雖然是有痛徹心扉的感受,但也只是想着辦法讓寒淩神君不被天道所誅,而是進了輪回。等待九轉十世之後,再複了神君的名號。

可是,玄天赦現在卻如此肝腸寸斷,卻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寒訣輕輕拍了拍玄天赦的背,說道,“阿赦,一定有別的辦法的,相信我。”

許久,玄天赦的聲音才悶悶地從他的肩膀處傳來,“嗯。”

玄天赦就着寒訣的衣衫擦了兩下,誓要将他剛才那點鼻涕眼淚都抹在寒訣的肩膀上,以幹幹淨淨的面龐應對孟汲。

寒訣從未見他對自己有過如此可愛的行徑,便也欣然接受了,能博玄天赦展顏,便是最重要的。

玄天赦擡起頭,露出個牽強附會的笑容,“汲兒,你再細細跟師父講講那個壞人是什麽樣的。”

“師父,你……”孟汲看他臉上雖沒有痕跡,但是眼睛紅彤彤的,早就出賣了他哭過這個事實,想要說話卻被寒訣一個眼神打斷了。

孟汲便無辜地撇嘴,說道,“那個壞人,看似想要搶白夢姐姐的法器來着,白夢姐姐當時用了一個旗子。應該是旗子吧,長的挺像的。約摸、約摸有三尺長,白色的有花紋。但是那個旗子雖然看着漂亮,但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鬼氣森森的。”

“果真是招魂幡。”

“那旗子呢?你有将他帶出來嗎?”玄天赦問道。

孟汲搖搖頭,但是卻突然爬下了床,找到自己一直不離身的小布包,從中間翻出了一把扇子。那扇子用嫣色的鳥類靈獸羽毛編織而成,上面還有幾株翠色的尾羽點綴,好不漂亮。

正是白夢的琉璃羽扇。

“那壞東西把師父你說的招魂幡收起來了,我見他沒空注意這扇子,便撿了回來。我見白夢姐姐最後用了它,她應該很喜歡這扇子吧?”

玄天赦有些虔誠地接過白夢的琉璃羽扇,抿住了雙唇,嘆了口氣道,“是啊,她很喜歡這扇子。就這幾根翠羽還是師兄蹲了幾天才給她抓到的,她怎麽不喜歡、怎麽不珍惜呢。可是到了現在,就只剩下這琉璃羽扇了。”

寒訣有些擔憂地捏了捏玄天赦的手掌,玄天赦回頭對他報以一個微笑,“我沒事。”

孟汲便繼續道,“白夢姐姐死後,那男人騙我說給我吃下解藥,我吃了。他又逼我許下毒誓,若是有人來尋白夢姐姐,就必須要把他們引到仙女廟來。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原本給我吃的不是毒藥,只是表現的像是毒藥,而現在這顆才是真真正正的毒藥。”

“師父,你跟我說實話,我會死嗎?”孟汲清澈的眼眸看着玄天赦,直戳了他的內心深處。

“不會。”玄天赦斬釘截鐵地回應了他的問題,“師父會殺了他,為給你解毒,也為給你白夢姐姐報仇。周修冶,他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合該替夢兒去魂飛魄散!”

玄天赦從不曾如此狠絕過,他雙眼中的殺意溢于言表,就連握着床鋪邊緣的雙手,也捏得嘎吱作響。

寒訣笑道,“好,只不過你有什麽打算?”

“照孟汲的話來說,夢兒應當是攻擊中了周修冶的,那他應該受了傷。”玄天赦敲着桌子思考孟汲之前的敘述,“汲兒,白夢是哪天……哪天去的?”

他還是有點說不出那個字,總覺得白夢不應當就如此沒了。

“是五天前。”

“五天前?”玄天赦與寒訣對視一眼,“那豈不是我們被困在董家村的時候?”

玄天赦眼中的疑惑,頓時被寒訣捕捉到。寒訣知曉他恐怕是以為八萬是故意将他們困在鬼村,以讓周修冶有機會去害死白夢。可是玄天赦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是,“八萬不是死于周修冶之手,又怎麽會繼續為他效命?”

“現下卻是無人可以取證了,疑惑也白疑惑。就算八萬真的是繼續為周修冶做事,你也死無對證了。”寒訣挑眉,“況且,她也不曾知曉我們到底是何人?若是白凜也就罷了,你我這面生的,她怎得認出來?就連孟汲也是因為畫像才知道我們是在找白夢。”

孟汲點點頭說道,“是啊師父,我也是看你手上的畫像才知道你是來找白夢姐姐的。”

“也是,只不過這周修冶如何得知會有人來尋白夢?”

“左不過是因為魂燈吧。”寒訣說道,“他既然也是靈修,便知曉靈修都是有一盞魂燈的。若是白夢已死,便一定會有人來尋他,這人大概率是白凜,所以他才在這裏等着,想要殺了白凜。”

玄天赦了然,“若是如此倒也說得通,周元霜當年為了白凜落得和夢兒現下同等的境遇,都是再也不複天地間,他便是更恨師兄了吧。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師兄雙腿已折,只能讓我出來幫忙尋找夢兒。”

“機關算盡,”寒訣笑了起來,好看的眉眼中卻帶着些許的狡詐,“他卻不知道,他合該在這仙女廟,在我們手上送了他的小命。”

玄天赦聽聞寒訣的話,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意,“是,當然是了。他也該當嘗嘗夢兒那魂飛魄散的滋味,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哭濕的!哈哈哈哈 別想歪啊

周修冶盒飯預熱中 孟汲是個小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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