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還沒到約定時間,兩人就同時到達了SHADOW門前。

穆常影一眼看到棠未息騎着的那輛車,和他送的不在同個檔次,但顏色竟是出奇地一致。他的心情忽上忽下,為這相像的寶藍色而飄上雲霄,又為遺棄在巷子中的車子而跌進深淵。

他踱至棠未息跟前,對方一手握着車把一手垂在腿邊,左腳點地右腳踩在踏板上,九分褲下露出白皙的腳腕。

穆常影看得動心,遐想自己撈着棠未息的雙腿,從他漂亮的腳腕一路吻到敏感的大腿根。

嘶……再想下去就要着火了。

“消氣了嗎?”穆常影勾住了棠未息的背包肩帶。昨晚他沒追到對方家門口,純粹想給人冷靜的空間,剛好他也有些事急需處理,便想着等棠未息消了氣,他也好向對方表明心意。

棠未息被扯得連帶着身子都朝穆常影傾過去,他趁勢卸下背包,扯開拉鏈拿出個紙袋。

“我沒生氣。”他把紙袋遞過去,“穆先生,這是還給你的,你看有沒有少。”

他用的“還”字,穆常影詫異地接過,張開紙袋掃了幾眼後又合上。不多不少,裏面都是他送給棠未息的東西!

車鎖鑰匙,配着他挑選品牌挑了好久的自行車。

六樓包間門的感應卡,他允許棠未息在任何時候自由進出他的地盤。

F&FORGOR黑色領結,替補聖誕那晚棠未息陪酒時弄不見的工作服領結。

還有個銀行卡,看樣子無非是存了他給棠未息的錢,至于數目多少,大概雙方都心知肚明。

“你這是什麽意思?”穆常影捏着紙袋,紙袋皺在一起“咔咔”作響,“都還給我?然後要和我劃清界限?”

論絕情,他還真比不上棠未息了,這人什麽都給了他,到頭來,什麽都不要,好劃分得幹幹淨淨!

絕情的棠未息不回答這絕情的問題,他指了指穆常影手中的紙袋,說:“裏面有個銀行卡,你給我的錢都轉裏面去了,密碼是你手機號的後六位。”背包裏其實還有個活頁本,日積月累寫了八十多頁的點心制作方法,全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半年前穆常影說回來後讓他教做點心,他當時不答,但是都記在心裏,既然以後沒機會親手教,那用這種辦法教也算幫助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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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會再收回來。”穆常影将紙袋一扔,正中棠未息的懷中。他看不慣棠未息淡然的神情,不管是毫無情緒的雙眼還是沒有弧度的嘴角,哪處都仿佛訴說着“我不在乎”。

可他想要的是會貼在他懷裏踮着腳親他的棠未息,會伏在他耳邊念他名字的棠未息,會笑着給他做餅幹的棠未息,而不是眼前這個沒有表情的棠未息。

原本陰涼的天氣在太陽從雲層內冒出頭後逐漸變得悶熱,棠未息剛好正對着日光,光線晃到他的眼睛,他不自覺地眯起眼睛偏了偏臉。為躲避直射的陽光,他點地的腳尖向後移了一小步,帶着車輪子也朝後滑了一小段距離。

左手捂着背包的緣故,他一時顧不上被穆常影扔在懷中的紙袋,随着他的動作,紙袋從他懷中滑落,“啪”地掉到了地上。

裝在袋中的東西應聲摔了出來,領結緊挨着鑰匙,銀行卡與感應卡相交疊。

聽到聲響,棠未息忙睜開眼,先是低頭看了看掉在地面的東西,再擡頭無措地看向穆常影。

“對不起。”他下了車,彎腰拾起地上的東西重新裝回紙袋中,站直身子後提着紙袋的手頓在半空,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

穆常影率先轉過身,背對着棠未息扔下一句“跟我過來”,不待人回答便朝商品樓的方向而去。

棠未息縮回了手,把紙袋放回背包裏,扯上拉鏈背好包後跨上車子跟了過去。

商品樓和SHADOW僅隔了條馬路,棠未息追上穆常影,開口正想說點什麽,穆常影就拿出了手機。

意識到對方是要打電話,棠未息閉上嘴巴,把自行車停放在樓梯間的牆邊。

穆常影打電話是半句廢話不多說,那邊電話剛結束,他這廂丢了句“你們現在下樓”,随後便挂了電話。

“棠未息,”穆常影逼近一步,把人壓到了牆上,“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都幹嘛去了?”

他将怒氣隐于掌中,手掌則撐在棠未息身後的牆上。

棠未息拽着兩邊的背包肩帶,穆常影迫近的氣息讓他忐忑不安:“不知道。”

“是啊,你不知道。”穆常影低垂着頭,鼻尖蹭着對方的鼻尖,連兩人的嘴唇都差點要碰上,“既然不知道,為什麽要斷定我是在玩弄你的感情?既然不知道,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想法?”感覺到棠未息錯亂的呼吸,穆常影再近了一點,幾乎是貼着棠未息的嘴唇低語,“見不了面的這段時間,我給你短信電話都不回,怕你出什麽事,我讓人等在你們學校門口,看你毫發無損我才敢安心工作。你要備戰高考,我只能抑制着自己不去找你,擔心打擾了你學習,原本定的六月底才去找你,可還是管不住自己多次繞遠路過來這邊,看看你的車子有沒有停在巷子裏。”

聽到腳步聲,穆常影後退兩步,心裏情緒翻湧,眼底波瀾不驚:“好不容易見着了你,你倒好,撇清關系把我當成了過客,就不能問問我樂不樂意?”

對方剖白連帶着質問,棠未息僵直着身子靠在牆上,唯有抓在背包肩帶上的兩手松了松。

“穆先生——”

“噓,等下再說。”

腳步聲近了,棠未息這才發覺有人正從樓上下來。他倏地想起秦遷聲的住處就在SHADOW的隔壁,那下來的這人該不會是……

半封閉式的樓梯間不算寬敞,一下子多站了兩人,仿佛空氣都沒那麽流暢了。

棠未息不動聲色地往穆常影那邊挪了挪,擡起眼睛在那兩人的臉上一瞥,剛好和其中一人對視上。

果然是秦遷聲。

站在秦遷聲身後的女人戴着墨鏡和口罩,整張臉被遮得讓人看不出是誰。

但棠未息見過她兩回,單從她身形舉動就認出是誰。他不解地看向身邊的穆常影,搞不懂現在是什麽狀況。

“你是見光死嗎?”穆常影揚了揚下巴,問站在秦遷聲身後的女人。

鐘柚不得已,擡手摘掉墨鏡,又把口罩扯了下來,露出黯淡無光的一張臉。她猶豫着看了眼秦遷聲,後者卻把哀求的目光投向穆常影。

穆常影不耐煩地點了點手表:“趕緊,我不想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

曾經在棠未息面前頤指氣使的兩人,這時候只能偃旗息鼓。鐘柚作為利益受損最嚴重的一方,硬着頭皮從秦遷聲身後站了出來,眼裏無一絲光彩:“棠先生,我在這裏向你道歉,當時在酒裏下藥是我的錯,讓你險些讓人給……”秦遷聲接住話:“在酒裏下藥的是柚柚,逼迫你喝酒的是我。”他在穆常影頗具震懾力的目光下,遺憾地發現當年一心只縱容着他的男人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欺瞞與背叛,早就毀滅了他在穆常影心中的印象。

“我們為之前的事向你說聲抱歉,希望你能接受。”

棠未息愣在那兒,半晌回不了神。

當時這兩人多猖狂啊,男的負責壓制他的雙手,女的負責扒他身上的衣服,還有個“周老板”負責壓制他亂蹬的雙腳。

他那時羞憤又絕望,混沌的腦海裏只剩下一個想法:穆常影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人?

過後他潛意識要把這件事抛之腦後,所以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過去了很久很久。他以為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該把那件事情忘了——包括穆常影,但如今他才陡然反應過來,原來穆常影一直都記着,并且比作為受害者的他還記得更清楚。

“接受他們的道歉麽?”穆常影偏過頭看他,溫聲問。

秦遷聲和鐘柚也齊齊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只要他點頭了,他們就能松下這口氣了。

棠未息抿了抿嘴唇,說:“我可以接受道歉,但是我不會原諒你們。”

接受道歉代表他選擇讓這件事翻篇,但不代表他能寬恕他們的罪惡。

從商品樓出來,穆常影向他解釋了他親手設計的局——

鐘柚妄想和娛樂公司簽約當上藝人,這份盲目使她不顧後果和長影娛樂簽了七年合約。

練習生培訓時期結束,鐘柚所屬的女團在一場公司為她們安排的live演出中正式出道,公司的大力宣傳讓她們活躍在各種娛樂媒體報道中。

正當女團處于熱搜話題時,網上突然爆出了鐘柚的醜聞,後來更是愈演愈烈,有關鐘柚的爆料一樁接着一樁,把鐘柚逼上了懸崖,不得已她只好向穆常影求助,卻發現所有事情都是穆常影讓公關團隊做的。

無力挽回之下,鐘柚只得退出短暫的藝人生涯,但違約的話她必須賠償高額巨款。

穆常影提出了最終目的:讓她和秦遷聲向棠未息道歉。

最初,依照鐘柚高傲的性子,讓她道歉是絕對不可能的,因此穆常影便設法捏住她的把柄,從而讓她屈服現實。

“我讓他們搬走了,以後你不會再看到他們。”穆常影停在SHADOW門口,對棠未息說。

棠未息思量片刻,問:“女團的其他成員難道要充當棋子陪鐘柚付出代價嗎?”

“當然不是,我自有辦法。”穆常影拉開SHADOW的門,“進去喝一杯?”

“不了,我要回家了。”棠未息站在臺階下仰頭看着對方,“穆先生,謝謝你為我做這些事,以及……對不起,我之前的言論可能有些誤會你。”他摘下背包,從裏面拿出個淺藍色封面的活頁本遞到穆常影面前,“你送出去的東西不會再收回去,那要是我送的東西呢?”

穆常影握着門把的手一松,剛拉開一條縫的門又合了回去。他愣怔地看着遞到面前的本子,抓着本子的手膚色白淨,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

他接過本子,想打開看看,又不好意思。

棠未息收回手,說:“內容很多,回去再看吧。”

該道別了,下次見面不知會是什麽時候,他張了張嘴,說不出“再見”二字。

“那,提前晚安了。”

豔陽高照,他當是布滿繁星的夜。

并無困倦,他當是虛度崩壞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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