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慶幸
◎回家吧。◎
她的身體微僵, 耳邊噗通噗通地響起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那顆冷硬的、曾經經受過風吹雨打的心此刻被溫暖包裹得密不透風,堅冰瞬間融化、所有的傷痕悄然痊愈。
她甚至想, 多抱他一會兒。
岑煙有些別扭地掙開, 大概是習慣了先前你來我往的針鋒相對,一下子柔和下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幸好,那副僞裝性極強的墨鏡此刻還架在她鼻梁上, 以至于別人看不見她的異樣。
晏然川已經進門了,他看見沙發上放着她的衣服,習慣性地随手想要收起來。
“你去休息吧。”岑煙靠在門口, 輕聲道, “我又不是無良老板。”
他指尖一頓, 像是有什麽破碎開。
原以為他們之間關系和從前不一樣, 但此刻看來并沒有什麽區別。
岑煙進了浴室的衛生間, 她摘下墨鏡看向自己微微泛紅的眼睛, 不照鏡子還好,照了鏡子才發現這副模樣很容易就暴露出什麽。
她找出包裏的氣墊,在眼下小心翼翼地蓋上一層, 确定看不出來痕跡才關上氣墊盒。
晚餐是家裏的阿姨做的, 晏然川已經換了一身休閑的高齡灰色毛衣,斯文地坐在她對面。
飯桌上很安靜,岑煙低頭吃飯的時候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灼熱,可也算不上平靜。
她擡起眼, 目光的主人并沒有因此而覺得不妥, 反而看她的眼神更深了些, “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
“快好了。”
他沒有再問, 看上去是對她終于放心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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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他們之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磁場,說不出來,就是有種不适應感,好像打破了某種僵局,又陷入了另一種僵局。
晏然川也感覺到了她的冷落,他單獨躺在房間裏時面前仍舊浮現出她那張臉。
白日的撞傷又在隐隐作痛,像根刺一樣鑽入他的神經。
半夜寂靜時,門傳來輕微的響動。
岑煙失眠了,借着小夜燈微弱的光摸到他身邊,她白天不敢外放自己的情感,直到現在趁他睡着的時候才敢偷偷看他。她盡量放輕動作不去打擾他,輕手輕腳地躺在床側。
男人睡着的側臉隐在黑暗裏看不太清,但卻仍舊能感受到他身上化不開的寂靜的雪。
她想到他明明受傷了還關心自己,想到顧南岐說過的話,想到很久以前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她想,她是不是誤會他了。
在外表高不可攀的晏然川心裏,到底還是有她的一席之地,那個地方是用合約或者金錢都買不到的。
岑煙突然覺得她在晏然川面前總像個沒成熟的孩子,不會理性地看待問題、更不會正常地處理關系。很多年前相處時随意開口說讨厭他的時候是,現在的關系更是。
她的眸光落在那張矜貴的臉上,雖不真切,卻看了許久許久。
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以及因為睡着多的幾分柔和感。
那張臉會擺出嚴肅的神情,也會透着包容,會像雪山冰雪一樣常年不化,也會因為她沾上欲色。
岑煙看得入了迷,忍不住靠近他。
滾燙的黑夜裏,柔軟的唇快要印下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忽然,眼前原本閉着的眼睛慢慢睜開,岑煙定在原地。等岑煙回過神時整個人已經被他緊緊摟在懷裏。
再想起身時,男人将她壓在身下。
岑煙擡眼,大概是燈光太暗的緣故,他的眼睛暗潮洶湧,她從未覺得對方如此危險。
她像在叢林裏行走的脆弱的動物,只要稍微一不提防就會被面前這頭猛獸一口咬上脖頸,鮮血直流。
她來不及找借口,因為他離她越來越近,連呼吸都同她交纏。
岑煙被燙了燙,她甚至不敢亂動,總覺得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牽扯出火花,讓平原燎出一場大火。
鼻梁快要碰上的時候,晏然川離她遠了些。細微的距離變化讓空氣裏的因子發生了改變,她模糊視線裏看見男人的唇動了動。
她意識到他說什麽,可莫名地聽覺慢了視覺一步,在她腦海被什麽蒙住的時候,仿佛過了好幾秒聲音才落在她耳邊。
他聲音帶着點強勢,似乎只是單純地詢問——
“想我了?”
她的腦海裏拉起了危險預警,在他這句話說出口後,她頃刻之間失去了主控權。
他問的像是想不想他,也像是另一層含義。
這麽晚來他的房間,是不是想要他。
像質問,也像調情。
原本該拼得你死我活的游戲突然充滿了暧昧,失去了所有的戰鬥意義。
最可怕的是,岑煙的第一反應居然是——
想。
想他深邃的眼神、想他做的菜肴、想他低啞的喘息。
可她沒有認輸,反過來問他,“那你呢?”
晏然川沒有說話,原本準備放過她,卻突然聽到她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床頭暖色的壁燈被“啪嗒”摁開,他的眼神清明,大概是根本沒睡着,這才把她逮着了個正着。他垂下眼看她,足足十幾秒。
等待答案的時間四周無比寂靜,可不管是誰的心都有浪潮在暗湧。
她以為得不到那個一直想要的答案,以為又和以往一樣所有的試探全部落空。
可下一秒吻落了下來,他什麽都沒說,可答案卻給得清清楚楚。
先是淺嘗辄止,在逐漸深入後開始失控。
她仰在床上,雪白的鎖骨上下起伏,墨色的長發鋪在床單上,整個人都透着淩亂的美。
她呼吸逐漸平穩,找了個借口正大光明賴在他房間裏,“你這兒溫度好像比我那兒高。”
說着,岑煙拽過被子将自己裹了起來,是要跟他一起睡的意思。
她聞到被子上沾染的晏然川的身上的淡淡雪松味,沒過一會兒就因為疲憊睡了過去。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身後突然伸過一只手。晏然川從背後将她摟在懷裏,指腹隔着衣服輕輕摩挲她腰上的一塊皮膚,像是在撫弄一塊滑膩的美玉。
隔日早上醒來,岑煙感受到溫暖的懷抱,一擡眼是男人微閉的眼睛。她感覺昨天發生的事就像夢一樣,突然無比慶幸他還在這兒,無比真實地躺在她身邊。
岑煙想再賴會兒懶床,但今天有工作計劃,于是早早地起來。
沈喬接她到拍攝雜志的場地,她生病沈喬是知道的,但意外沈喬發現她氣色還不錯,看上去并不像生病的模樣。
岑煙坐在鏡子前任由旁邊的化妝師上妝,沈喬走過來,“這麽快就好了?”
她閉着眼睛,“只是感冒而已。”
“只是感冒嗎?”沈喬打趣她,“不是摔倒加發燒?”
岑煙睜開眼通過鏡子看沈喬,後者立即笑着轉移話題,免得把他們家小祖宗給惹生氣了。
岑煙想到什麽,“對了,昨天記者是你找的嗎?我都糊成這樣了,還有人去醫院堵我。”
沈喬一臉懵逼,打開手機看了兩眼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們蹲的哪是你啊,是蹲的簡若奚,聽說她最近跟某個醫生談戀愛了,大家都想蹲個頭條。”
原來是這麽回事。
拍攝在戶外,岑煙穿着件潑着彩墨的長裙,她的妝容十分不日常,但是在鏡頭下卻十分地藝術性。
她游刃有餘地擺出各種姿勢,每一張都驚為天人。
曾有攝影師說如果不能讓岑煙出現在自己鏡頭裏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她那張老天爺賞飯吃的臉帶給攝影師的不僅僅是一件精美【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的作品那麽簡單。
結束拍攝和采訪工作,岑煙拿出好久沒看的手機,打開晏然川的聊天框,打出一行字最後又慢慢删除。
她站在車邊點了根煙,想了想還是找到保姆的微信問晏然川有沒有不舒服。
還沒得到回應,旁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沈喬走過去趕緊奪過她手裏的煙,“這麽多人呢。”
沈喬忍不住問,“你們家晏然川就沒有管管你?”
她像是聽到了某種笑話一般,“你在說他管我?”
看這表情沈喬秒懂,“也是,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管得住你的人。”
手機響了一聲,她打開看了一眼,對方回,“晏先生只是看起來有些憔悴。”
“嗯,讓他好好在家休息。”
岑煙按滅屏幕,這會兒雜志社的人走過來,準備邀請大家一起吃個飯,岑煙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飯桌上都是體面人,說的也都是體面的話,岑煙笑着接受他們的贊美,一頓飯吃得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
時間不早了,散場後岑煙走出門,她喝了一杯度數比較低的酒,身上微微帶着點兒酒氣。她走出來時,外面昏暗的燈光照着高大的樹,看起來影影綽綽。
輕柔的風吹過來,長發微微拂動,遮住她小半張臉。岑煙伸手将頭發拂到耳後,從她對面的角度看過去十分驚豔,有一股破碎的美。
她就是這個時候看見不遠處站着的男人的,他身後有昏暗的光影,在他身上落下一道浮光。
他穿着黑色的格紋大衣,裏面是一件西服,遠遠地看着她。
岑煙看向一旁的沈喬,眼神有些質問的意味,對方不打自招,“不是我把地址給他的。”
岑煙別過眼看她,唇角帶着淺淺的弧度,沒明着說她。
岑煙朝他走過去,步伐很慢,等站在他面前好幾秒後才看着他額頭上貼着的紗布忍不住問,“你身上傷還沒好,過來做什麽?”
晏然川上前一步,脫下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聽說這兒能遇到大明星,過來碰個運氣。”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平淡,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岑煙眼裏浮上幾分興味,“你都和大明星同床共枕過了,還要這份運氣做什麽?”
她走到車後排,旁邊的人幫她打開車門。
岑煙坐上去,而後側過臉看向他,“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