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敗露

◎“我都乖了,你為什麽還是不要我?”◎

岑煙總帶着風情, 她即便再沉浸也總給人一種玩弄人心的感覺。可即便她明晃晃地把“玩你”兩個字寫在臉上,仍有人甘之若饴。

而顯然,晏然川并不是例外。

他唇瓣上殘留着柔軟的觸感, 還沒回過神反擊面前的人卻輕飄飄地移開, 她離他遠了兩步,整個人浸在夕陽的餘晖裏朝着他笑。

晏然川遠遠地看着,似乎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 仍舊是那副清冷做派。他在夕陽裏顯出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一個小小的她,顏色卻越來越深。

內心深處的某種欲望在不見天日的暗層裏肆意生長。

晏然川将不堪的心思按下,整個人又恢複得一副光風霁月的模樣, 他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的影子被太陽拉長, 然後重疊在一起。

岑煙走得快, 晏然川故意放慢了腳步, 因而落後她一些, 等走近的時候發現有兩個男孩正向岑煙要簽名,她遇到粉絲一向會給,但這次大概是起了玩心, 于是用方言說, “你們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認不出來嗎?我哪兒是岑煙?”

那兩個男孩子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仔細打量岑煙的臉,還是覺得她是。但岑煙看見晏然川來了, 趕緊拽過他的手溜之大吉,“快走。”

她們沿着那條路往前一路小跑, 微涼的風拂在臉上, 周圍好像連時間都放慢了一些。

世界的一切都變得安靜, 他們好像要私奔到無人的島嶼上。

直到上了車, 岑煙才壞心眼地笑了起來。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眼底也跟着滲出笑意。

隔天不出意外兩人被路人拍到上了熱搜,熱搜上的圖片是女孩穿着長裙拽着一身矜貴西裝的男人往前奔跑,頗有些偶像劇走向現實的意味。

節目組為了給自己宣傳還特意放出兩人“疑似”要參加《熱戀期》的消息,當即引發了熱議。

【我最嗑的一對居然要上戀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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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裏是戀綜,分明是看偶像劇。】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能今天錄制明天剪輯後天播出嗎?我想看別人談戀愛!】

【大家理智一點,這只是據說還不一定呢,岑煙很少上綜藝的。】

【那如果是真的,豈不是更好嗑了。】

【對哦嗚嗚嗚。】

綜藝錄制還沒有開始,但兩人頗有些戀愛的苗頭。雖然只是淺淺的暧昧,還沒有親近到某種地步,但那種隔着一層紗的撩撥好像更讓對方心癢難止。

只有在寂靜的夜晚裏,內心最深處壓抑着的情感才會被猛然打開開關。

岑煙勾着他的脖頸,任由溫水順着脊背往下流淌,她感受到高聳入雲的山,尖銳的指甲劃破他的皮膚。

好像比以往更要契合……

她多來了幾次,結束後趴在床上休息,白色的被子蓋着,露出半截白皙的背。

顯然,岑煙還沒從餘潮裏晃過來,暈船得厲害……

她突然開口,“晏然川……”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好像聽起來也挺艱難一般,她緩了幾秒鐘,繼續說,“你說我們之間的關系能變成永久是不是也挺好的,我好像還挺喜歡你這具身體。”

晏然川眯了眯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她。

虧她說得出口。

他是不是還該感謝她最起碼開始認可他了。

晏然川薄唇輕掀,語氣裏聽不出太明顯的情緒,“續約,就不是這個價了。”

“小氣,別人續約都打折。”她嗓音慵懶地抱怨了一句,然後翻過身睡了過去。

男人站起身,擡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以免她着涼。他餘光瞥見她脖子上的紅痕,眸子沉了沉,他怎麽會甘心只維持這樣的關系?

他沒睡着,去客廳倒了杯紅酒,唇角的笑意帶着幾分不明顯的嘲諷。

值得嗎這一切。

晏然川微微閉上眼,眼前浮現出她生動的一面、開心的一面、不開心的一面、別人難以窺見的一面,他想,大概是值得的。

想要靠近玫瑰就要冒着被紮破手指的風險。

岑煙最近某方面十分滋潤,連氣色都好上不少,整個人看起來比從前有精神得多。出來跟顧南岐吃飯時,對方很明顯地察覺到了,“中彩票了啊,看起來這麽開心?”

“你想知道?”

顧南岐點了點頭。

可岑煙拉起他的期待,立馬又潑了盆涼水,“算了,單身狗應該不感興趣。”

顧南岐:“……”

他忍無可忍地說,“你怎麽說話語氣更晏然川一樣欠揍?你們倆住在一起久了同化了是吧,開始夫唱婦随?”

岑煙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拿起旁邊杯子的手頓了頓。

顧南岐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小情侶熱戀期呗。他忍不住多看了岑煙兩眼,從前難以想象她陷入愛情的模樣,可現在似乎看到了。

原來沒有人能在感情前例外。

她就像一朵遲遲不開放冷豔又勾人的花,而此刻,這朵花半開不開,隐隐透着濃濃的香味。

顧南岐不想自讨沒趣,于是沒繼續這個話題。他今天約岑煙出來是想給晏然川制造機會,所以最好拖得越久越好,“晚上有空嗎?帶你去認識幾個新朋友。”

岑煙支着腮幫,倒是也沒拒絕,“好啊。”

她向來這樣,對于交際這件事倒是沒有特別大的抵觸心理。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着,相處還算融洽。

快要結束時顧南岐問她,“你有沒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紹給我,天天吃狗糧快要受不了了,弄得我也想談戀愛。”

岑煙故意思考了很久,遲遲不肯給他答案,顧南岐心急地問,“你為什麽想這麽久?”

“我想了半天,感覺我身邊沒有一個女孩子你能配得上。”

顧南岐差點沒被氣死,“你們一個兩個怎麽都那麽喜歡欺負人?”

岑煙故意用打趣的眼神看着他,“誰敢欺負顧少呀。”

某人可謂将“損友”兩個字貫徹得徹底。

吃過午飯,岑煙跟顧南岐一起去高爾夫球場,岑煙換了身休閑的運動裝,正在熱身。

顧南岐給晏然川發了條信息,“準備得怎麽樣了?我可是陪了你女朋友一整天,紅包是不是該雙倍?”

晏然川不知道他一個富二代怎麽每天都想着坑自己的錢。

他也沒計較,“嗯。”

至于準備得如何……晏然川已經買好了花,精心布置了客廳和卧室,準備了很多食材,估計在她回來前能做好。

他桌子上放着一枚告白用的戒指、一束包裝精美的花,以及燭臺紅酒,什麽都有。

晏然川其實并不是一個多重視儀式感的人,他不喜歡一些出于形式而無用的東西,可在愛情裏,很多時候喜歡一個人總是想給她所有她可能想要的東西,還會擔心她是否會喜歡。

他已經想好今天跟岑煙坦白,結束他們一直以來的合作關系。

只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們都将對方放在了某個位置上,猝不及防地搬動,誰也不能預料後果。

而另一邊的岑煙放松了半天,整個人感覺很舒服,她大度地跟顧南岐說,“行,上次的事我原諒你了。”

顧南岐無語,“你也太記仇了,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計較了。”

他還想再掰扯掰扯,那頭一公子哥兒把他叫了過去,兩人站在一起寒暄了一會兒,遠遠地聽不清說話的內容,估計在談論一些合作之類的事。

岑煙站在一旁休息,突然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晏寒朝。

說起來她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對方了,岑煙微微偏着頭看向那兒,只見對方正畢恭畢敬地跟在圈內一個商界大佬身後,哪有往日裏晏家繼承人的風光。

幾個月沒見,他身上帶了點頹廢的氣質,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岑煙見那人理都不理他,走過去說了句風涼話,“你怎麽在這卑躬屈膝的,跟從前的你不太像啊。”

晏寒朝雖說對她有點好感,但這副狼狽的模樣被誰瞧見了都有些不高興,他覺得岑煙是故意來嘲諷自己的,“現在你和晏然川滿意了嗎?需要拍張照給晏然川看看我現在有多落魄嗎?”

他繼承人的位置已經基本上保不住了。

岑煙挑眉,“這跟我和晏然川有什麽關系?”

“你總不能不知道這些天晏然川在暗地裏都使了些什麽手段吧,他剛開始用公司危機來麻痹我,其實公司根本沒什麽問題,反過來在我松懈的時候将了我一軍。這招還真是高明。”晏寒朝笑了笑,忍不住開口,“在狠毒這件事上,我還是沒有我親生哥哥強。”

岑煙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你剛剛說什麽?”

晏寒朝自然不想把那些話再重複第二遍,他如今如同敗家之犬,說出來難道惹人笑話嗎?

他剛想走,岑煙卻拽出他追問,“你是說剛開始晏然川破産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他臉上的嘲諷十分刺眼,像是在自嘲,更像是在明晃晃地嘲笑他,“只有像我這樣的傻子才會相信。”

她的手被掙開,指尖空蕩蕩的,只攥得住風。

岑煙腦子嗡嗡地響,滿腦子只有那兩個字——“傻子”,諷刺的字眼像是淩厲地巴掌一樣落在她臉上。

她回憶起自己所有的強勢和自以為是,回憶起那時候仗着他已經沒有了權勢叫他言聽計從,她終于想起來那天他聽到自己說的話之後眼底的譏笑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是在想,怎麽會有人那樣可笑。

是啊,她也覺得自己可笑。

岑煙幾乎站不穩身,她只要稍微代入晏然川的視角,就會發現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所以晏然川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看她的笑話嗎?

對啊,看她的笑話,試探出她原來喜歡他。

那樣故作驕傲的岑煙,原來內心深處是因為喜歡他才總是表現出一副不在意、幼稚到跟他作對的樣子。

那樣不可一世的岑煙,原來內心深處唯一的自卑叫晏然川,所以才不敢面對他。

岑煙扯起唇角笑了一聲,她終于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喜歡他,也深刻地意識到原來這些年她在晏然川心裏,亦或是在自己心裏,其實一直都沒有變。

她仍舊是個笑話。

晏然川,你贏了。岑煙捂着胸口想,不管是和晏寒朝的博弈還是和她的,他都贏了。

天陰了一些,顧南岐過來的時候岑煙已經沒了心情,他有些好奇地追問,岑煙只說自己想休息一會兒。

時間差不多時,顧南岐體貼地把她送回家,“阿煙,你是不是很累,看你的狀态好像不太好。”

她閉着眼睛,沒搭話。

顧南岐只能尴尬地說,“沒關系,你等會兒回家就會開心的,改天讓晏然川請我吃飯。”

岑煙下車後在房間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房間是一片溫暖,晚餐已經布置好,柔和的燭光搖曳着,在花束上留下光影。

一切都看起來那麽美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興許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是一對令人豔羨的戀人。

晏然川組織着措辭,向來站在演講臺上侃侃而談的人,現在卻有些不知所措。

他垂着眸子,門從外面打開。

晏然川那雙染着春意的眸子看了她一會兒,“有沒有吃飯?”

岑煙擡眼看他,表情顯得很陌生。和設想中的場景不一樣,岑煙沒有笑着回來,沒有對面前的一切表現出驚喜的神情,甚至看他的模樣像是個仇人。

“怎麽了?”他問。

岑煙難以再忍受這場戲再繼續演下去了,誰說她才是演員,像晏然川這樣的人才應該拿奧斯卡影帝。她深吸了一口氣,憤怒和難過一下子完完全全地侵蝕了她的理智。

岑煙走過來,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她指着他,“出去。”

見晏然川不動,她走過來拽他,“從現在起,你從我們家離開,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關系了。”

外面刮起了大風,一場大雨噼裏啪啦地砸着窗戶。有時候天氣就是這樣,即便是個晴天,也有可能突然下起暴風雨。

晏然川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想從岑煙眼裏找尋出一些玩笑的痕跡,但沒有。

她是在認真地趕他走。

他只知道,那近在遲尺、觊觎多年的月亮,終于還是沉到了海底。

晏然川無法再維持以往的體面,內心深處所有的不堪和陰暗剎那之間控制不住齊齊湧了上來。

他記得她說過,不乖的話沒人會要他。

晏然川站在原地,眼底一寸一寸地被陰鸷填滿。

他難以忍受地朝她走了幾步,整個人褪下矜貴的面具,指尖危險地撫上她的下颚,将她完全地堵在自己和門之間,叫她退無可退。

岑煙本能地察覺到危險,一擡頭,陌生的臉猝不及防地倒映在他的眼睛裏。

無法抗拒的強勢将她整個人裹了起來,晏然川似乎強忍了幾分,才不至于将她弄傷,他按下眼底化不開的占有欲,一字一句地問——

“我都乖了,你為什麽還是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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