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前丢了個人

新年的第一天,畫室把之前沒結清的美工訂單和一些零碎的課時費結清了,安子清照樣給湯華打到卡上。

湯華受寵若驚的給她撥回電話:“哎呀,錢太多了,帝都東西多貴啊,還是你留着花吧。”

此時,安子清和畫室的同事們剛聚完餐,正閑憩在家,才來得及想着怎麽把李籽那條裙子還回去。

“不用了,我這邊房租交了,零錢也夠,你看着給表妹買什麽補一補吧,自己身子也多注意着點兒。”

女人聽她還是語氣平淡,連她是悲是喜,是怒是怨,甚至忙不忙都聽不出來。

怕給她添更多的麻煩,湯華那邊的聲音哽咽了一下,“那好吧,過年早點回來。”

“行,知道了。”

安子清剛壓了電話,李籽的消息就發過來,“走吧,晚上去不去外面?”

她如實說最近有點累。

“放心吧,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金屬樂你聽過嗎?”

安子清想起她的裙子沒還,正好能把裙子送過去。

事情都處理完了,她看着微信新朋友請求裏的一個頭像,半天沒點同意通過。

那天臨走的時候,傅綏纏了她半天要聯系方式,她知道他要想弄到手是很容易,只不過一直在等她的同意。

正如人有時候給自己設限的儀式感。

他閉着眼,唇在她指尖蹭過,像是輕輕含着一樣。

安子清果斷地拒絕了,既然雙方都覺得是玩,就沒必要有太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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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沒想到的是,傅綏過了好久才直起身,只是站在門口,看她穿鞋收拾衣服,眼睛裏閃爍着壓抑的情緒。

她都要走了,才聽他嗓音喑啞:“那你什麽時候還來。”

手機上的頭像是白底子,上邊只有個黑色加粗的單個字母“F”,旁邊的昵稱也是首字母縮寫,十分簡潔明了。

她盯着看了半天,想着這回怎麽就不聽話了呢。

燈光正搖曳得歡,重金屬樂隊看似已經表演到一半,底下的人們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氣氛逐漸火熱。

重金屬樂蓬勃的節奏總能宣洩人積攢的郁氣,李籽也跟着激動起來,差點将手表甩脫出去。

幾首曲子結束,人們和的尖叫幾乎能掀翻屋頂,幾個樂手很自然地鞠躬謝幕,收拾樂器下了臺。

安子清心裏放松了很多,将帶來的白手提袋遞給李籽。

李籽喝了口水接過來:“咦,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安子清愣神片刻,突然想起這個袋子是傅綏給她買衣服那個,她遮掩地說:“想不起來了。”

好在李籽就是臨時起意,此時看見臺上沒人了,思索着正要往後臺走,便有人叫住了她。

這個樂手很年輕,善意地笑着,露出整齊的白牙,“李哥和我們打過招呼了,這次就您一個人嗎?”

李籽驚訝了一隙,“這不還有我朋友,我哥和你們打過招呼了?”

那人點點頭,帶着她們去後臺,幾個人圍着她大致介紹了下他們樂隊的成立過程,每個人員的擅長的技能也細細說道半天。

話畢,裏邊有個看似是隊長的人和她說:“我們樂隊都成立好幾年了,專輯也發了幾張,就是缺少成熟的公關策劃。您和李經理能不能通個氣,兄弟們也想進正規公司拼搏幾年。”

安子清默默聽了半晌,出來後才問李籽:“你哥是樂隊引薦人嗎?”

李籽不關注這些,出去了才說:“随便他瞎整,自己混的是個傳媒公司經理,哪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個水平。”

“一家藝術家啊。”

“才不是。”李籽撩了下頭發,“都是資本家還差不多,也就是我和我哥都是個半吊子,才能保持和平,沒有分家産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不然早打起來了。”

安子清臉上的笑漸漸斂了。

李籽自顧自的說:“說實話诶,你既然學視覺傳媒,就甘心在這個畫室茍着?”

見安子清不說話,她連忙解釋:“倒不是說不好,其實也挺閑适的,應該不愁吃穿,但是吧,以你的才華還是可惜了。”

“當時給老師交畢設,你的作品太牛逼了你知道嗎?我感覺單單放在優秀畢設裏都可惜......”

安子清淡笑着點點頭,她确實沒沒有選擇,畫室的工作雖然瑣碎一些,單子價格也太固定,起碼旱澇保收,如果去別的地方專攻設計,她沒有可以倚靠的經濟後援,更無法拉長戰線。

最後她笑了笑:“畫室挺好的。”

“對了!”李籽突然想起什麽,掏出手機:“我把CGDA視傳設計比賽推送給你,有時間可以試試,要是你畫室那邊不推,可以借用我爸這邊的名額推。”

安子清接到了這個推送,“謝謝。”

她看到微信裏又多了條加好友的申請。

FS:【我想請你吃鲅魚餃子。】

安子清點了拒絕添加好友:【又不是冬至。】

對方又發來申請:【聽說是塢城人開的,很好吃。】

安子清沒再繼續回複。

散場的時候,李籽突然想起什麽,又給她指了那邊的幾個打架子鼓的樂隊成員,“那幾個長的還不錯,覺得怎麽樣?”

那邊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發現李籽看她,笑得露出口白牙,做了個金屬禮手勢。

安子清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我覺得你最近開竅點了,所以給你看看各種類型的,畢竟只要人活着,樂子就很多的。”

“不要辜負好時光。”

安子清笑起來,李籽說話向來活潑粗糙,但她竟然少有的羨慕她這種生命力,目空一切又十足地接地氣。

安子沒往那邊看,拿出手機通過了傅綏的申請,回複:【好。】

李籽眉尾微妙的挑了下“真的只打算試試你那個老同學了?”

安子清放下手機,自己也有點茫然:“玩玩。”

傅綏說去畫室接她吃餃子。

從畫室下了課,安子清和同事從二樓出來,外邊有個橫截樓臺直朝着門口大堂,她若有所思地看過去。

下邊的傅綏穿着休閑款藍色工裝服,聽到動靜仰起頭,朝她揮了揮手。

龐娟也跟着看過去:“這不是傅小哥嗎?”

“嗯。”安子清又看過去。

他倏然勾起嘴角,眼裏透着光,做出口型:“在這裏。”

這是家專門賣海鮮餃子的店,老板和服務員忙的團團轉,生意火爆,連菜單都沒有,每個座位有兩個大盤子,想要餃子的話直接從窗口處點就行。

這裏地方也偏,看着坐在裏邊的各色人群,安子清都不知道他怎麽找到這邊來的。

“先點鲅魚餃子吧。”傅綏看了看貼着的菜單,問站在他後邊的人,“海膽餃子要嗎?”

安子清沒所謂:“要。”

“三鮮餡兒的呢?”

安子清原本低頭看李籽發的推送,被他問的有點煩,“你想要就點。”

她擡起頭,卻看他動作頓了一下,她又放緩語氣:“我沒有忌口的。”

安子清這才發現他的工裝服是連體的,後邊的腰線處正好和褲子上緣連接在一起,由皮帶束在一起,加上他側臉幹淨,睫毛纖長,穿着天藍色的衣服顯得乖,就像是個學校裏出來的大學生。

他倆後邊有個個紫頭發的女生,一直偷偷看他們,安子清原本還能耐着性子裝着沒看見,後來煩不勝煩轉過頭去,那個女生才收斂了些。

同桌的還有另外幾個女生,等她回去以後就收不住音量。

“我說了,我是土狗,我就喜歡這種小帥哥。”

“媽呀,好乖的樣子,哪裏的小奶狗。””

桌子上還有別的女生,壓低了聲音,“拍照了嗎?”

“拍不成,他女朋友好像在旁邊。”

“我看他女朋友挺厲害的,是不是富婆包養那啥呀......”

“不像是奶狗,姐身邊也沒這樣式兒,又痞又酷的。”

傅綏還渾然不知,正在盛着餃子,驀然間覺得腰間緊了一下,然而回頭的時候,罪魁禍首還在裝作看手機。

他輕笑出聲,拿着兩盤餃子回了座位。

安子清剛從屏幕上擡起來,瞅了他一眼,“你的嘴怎麽回事?”

“嘴嗎?”傅綏指了指自己的唇,上邊有幾處暗棕色的痕跡,拉扯确實有痛感哦,“這兩天上火了。”

安子清把他倒了醋的碟子拿開,給他個新碟子,“那就別沾醋了,紮嘴。”。

傅綏出乎意料的聽話,果然吃的時候沒再蘸醋,吃飽以後突然托着下巴看她:“我看有些人要吃醋。”

吃完飯,傅綏還要看電影,安子清不趕時間,無可無不可。

可是最近沒有好片,安子清沒有明顯的偏好,費勁兒挑選的也就傅綏一個人,後來她實在看不下去,挑了一個軍旅題材的電影。

結果進了放映廳,電影剛進行到三分之一,傅綏就睡着了。

準确說來,他從進電影院坐在座位上,除了偶爾照顧一下安子清,身上的倦意十足明顯。

那兩天傅絨雪上課的時候安子清就沒見着傅綏送她,傅絨雪抱怨着她哥最近很忙,看來傅綏約她吃飯都是抽出了為數不多的時間。

傅綏連睡覺都是端正的,座椅沒有偏斜的角度,他只能直着身子枕在椅背上邊,長腿委委屈屈的交疊在底座。

軍旅題材屬于紀錄片,就連放映室的人都很少,安子清懷疑是不是影院老板有什麽情懷才準備了這個電影。

屏幕裏邊突然響起槍炮和子彈聲,傅綏的眼睛微微張開,然而又很快眯起來。

可能為了舒服,他毫無征兆地把頭靠在她肩上。

安子清側過臉,見他睫毛顫抖,唇好像抿得很緊。

她回頭繼續看軍旅題材的片,沒有注意到肩膀上的人唇角慢慢翹起來。

電影院在商場镂空的一個樓層,上下需要經過很狹窄的扶手梯。電影結束後,其他播映廳裏出來的人很多。

上電梯的時候安子清拿手機回複消息,一直是傅綏拉着她的手帶她走,然而在人群擁擠的時候,安子清竟然覺得那只手松了一下。

緊接着他們被人群沖散了。

有時人的本能反應要比細思熟慮後更加直接,她下意識夠他的手,卻沒夠着,只得回身尋他。

傅綏上電梯時松了手,漠然地退了幾步,等她已經下去了一截才邁上去,中間已然隔了茫茫人海。

他站在略高出她一截的位置,看她仰着臉四處尋他,視線和他對上才舒了口氣,繼續被人流裹挾着下了電梯。

安子清終于放下手裏的手機,只得站在原地等他,有點無奈。

電梯終于到了頭,他沖下來抱她。安子清愣了下,仿佛有一股溫暖的水流,竄進心脈裏。

傅綏總能輕易觸動她,譬如矮牆上的白影,手腕上的紅繩,毫無保留地朝她笑,還有眼角的淚痣......

周圍人來人往,她幹咳一聲,少見的局促:“丢不丢人。”

傅綏眼圈紅了:“嗯,以前丢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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