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吃完一頓頗具壓力的晚飯,陳輕瑤讓蘇映雪去驢車上睡覺,她和蕭晉兩人在火堆旁打坐。
他們休息的破廟離農莊不算太遠,半夜的時候,陳輕瑤突發奇想,打算去山體滑坡的地方看看。
她覺得肯定能在那找到點好東西,畢竟無緣無故來了場災難,老天怎能不送給蕭晉這個主角一點好處?
他們不去拿,被別人撿走就虧大了。
而且,就算什麽都沒有,跑一趟又不要錢。
說幹就幹,怕蘇映雪獨自留在這裏,半途醒來會害怕,陳輕瑤把人叫醒,而後帶着她,借用風行符,一路飛奔。
一刻鐘之後,他們經過下午停留的河邊,不遠處的農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沉睡。
蘇映雪怎麽說也是蘇家大小姐,憑空失蹤了,竟然沒人尋她。
陳輕瑤心裏搖搖頭,快速掠過這個地方,又過了片刻,抵達山腳下。
前些日子雨水充沛,山上泥土疏松,兩座山之間的官道,被大量沖瀉而下的泥石樹木掩埋,一些塊頭大的石頭比人還高,倒下的樹木也有不少環抱大樹。
陳輕瑤站在巨大的泥石堆旁,脊背有點涼涼的,如此浩大的泥石流,她要是正面遇上,真的能逃脫嗎?
“阿瑤,我上去看看。”蕭晉站定後便道。
雖然不知阿瑤為何篤定這裏會有好東西,但對她的信任,已經是下意識的行為。
她點點頭,“行,你小心一點。”
蕭晉笑着颔首,而後腳下一蹬,輕松跳躍在巨石之間。
“姐姐,我能做什麽?”蘇映雪期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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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先前陳輕瑤說她身具靈獸血脈,但蘇映雪一直沒有真實感,直到剛剛,被她帶着穿梭在樹林間、小河邊,夜風涼涼地撲在臉上,身體騰空仿佛在飛翔,從未體驗過的自由自在,她才真正相信,一個全新的美好的世界,向她敞開了大門。
她現在迫不及待想要做點什麽,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值得被阿瑤姐姐帶在身邊。
陳輕瑤本想讓她等着就好,看見她眼中的希冀,又改變了主意,從儲物袋裏掏出一根木柴,貼上引火符,遞過去,說:“你在邊上找找看,有沒有什麽稀奇的東西。不過,最重要的任務,還是留心注意周圍的危險,一旦發生什麽,立刻通知我們,知道嗎?”
蘇映雪連連點頭,“好,我知道了。”
陳輕瑤看了看,确定她沒什麽問題,才和蕭晉一般,縱身躍上巨石,在泥石堆中尋找起來。
一眼看去,只覺得雜亂無章,全是爛泥斷木,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但她只找了一會兒,就發現,被連根拔起的樹木中,有幾株鐵桦木,號稱最堅硬的樹木,硬度比鐵還高。
這種樹若是在平時,沒什麽用到的機會,眼下她很快要煉制寶船,需要大量優質木材,碰上它,可謂天賜良木。
她興沖沖跑過去,習慣性收進儲物袋裏,結果,收、收、收——
收不進去。
她的儲物袋,本來內裏空間長寬高都只有一丈,又裝了差不多六七分滿,還要它裝二十幾米長的樹木,實在是過于為難了點。
蕭晉的儲物袋空間稍大一點,可長度也不夠。
陳輕瑤滿心無語,只好掏出匕首,一點一點削去鐵桦木枝丫,再螞蟻搬食似的慢慢磨着,将其截成一段段。
她感覺自己今晚不用幹別的了,光光幾棵樹,就能讓她耗到地老天荒。
“阿瑤,你看這個有用嗎?”
蕭晉從別處躍過來,落地時的腳步聲稍顯沉重。
陳輕瑤擡頭一看,詢問的話哽在心口。
蕭晉雙手伸過頭頂,舉着一個大石頭,石頭籠罩了他的身形,猛一瞧跟只大蘑菇似的。
他把石頭放低,示意她看上面的一個斷面,薄薄的石皮裏,竟裹着溫潤瑩白的美玉,如此巨大的一塊,少說也有上百斤。
好玉千金難求,這一塊品質更是上佳,得值多少銀子?
“有用。”陳輕瑤保持淡定,不讓自己發出沒見識的聲音,心裏早已歡呼雀躍。
她的丹藥終于有個體面的去處了,白玉盒、白玉匣、白玉瓶……她統統都要!
不過,她又看了看蕭晉,道:“為什麽不收在儲物袋裏?”
一路舉在頭頂躍過來,就算有力氣,也不用這麽浪費吧?
“一時忘了。”蕭晉含笑道。
實際上,他只是想第一時間讓阿瑤看見他的戰利品,将某些礙眼的人壓下去。
他看見陳輕瑤手邊的木頭,道:“阿瑤,我來處理吧。”
陳輕瑤擺擺手,“不用,你再去別處看看,今晚我就跟這幾棵樹杠上了。”
反正她也不貪心,能找到鐵桦木已經很滿足,還是讓蕭晉再去溜達一會兒,說不定又有收獲。
見她堅持,蕭晉只得作罷,将玉石收好,再次往另一個方向掠去。
過了一兩個時辰,蘇映雪忽然小聲急促道:“姐姐,等一下可能會有人過來。”
陳輕瑤恰好把最後一根木頭截斷,自己收了幾根,剩下的喊來蕭晉,裝在他那裏。
聽見蘇映雪說話,她與蕭晉便跳下石碓,準備離開。
這片地方,蕭晉已經都找過一遍,能找到的東西全收了起來,而那些連他都找不到的,陳輕瑤估計其他人更找不到。
“我們走吧。”還是跟來時一樣,她帶着蘇映雪。
越過小河時,見到農莊裏有一盞燈亮起來,大約是早起幹活的人。
蘇映雪的預知再次應驗了。
不過,她的情緒卻有點低,失落道:“姐姐,我什麽都沒找到。”
“沒找到才正常,不然你既有預知能力,又有好運氣,還不得把別人嫉妒壞了?總要放人家一條生路嘛。”陳輕瑤安慰她。
蘇映雪被她逗樂,眉眼彎彎地笑起來。
回到破廟,陳輕瑤讓她繼續睡覺,自己和蕭晉整理今晚的收獲。
三顆鐵桦木,每一株直徑都有半米粗細,年份在三百年左右,這樣的好木材,可遇不可求,船身大框架的材料已經有了。
當然,為了能抵禦無盡海域的風浪,她還需要融入許多煉器材料。
蕭晉除了那一大塊玉石之外,還找到一些礦石、藥材,都擺在地上,最後掏出一個果子。
那果子幹癟癟皺巴巴的,像風幹的杏子,要是被普通人看見,肯定以為已經爛了。
蕭晉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也沒覺得什麽特殊,可等他第二次、第三次經過果子生長的地方,每次還都一眼就看見它,不知不覺就在意起來,最後離開前,還是順手給摘了。
陳輕瑤瞪着果子看了半天,掏出個木盒裝上,麻木無力道:“這是長生果,可以煉制人階延壽丹。”
修士雖然比凡人活得長,但壽命還是有限,煉氣期修士壽數一百二十歲,築基期二百歲,越往後越長。
修煉一途,真正能有所成的萬裏挑一,別的不說,只從煉氣到築基,一百個人中只有那麽一兩個能成功,大多數人天分平平,一輩子困在煉氣中低層。
還有一些,費盡精力到達煉氣十層,甚至煉氣大圓滿,卻因壽命已到終點,不得不飲恨而終。
延壽丹的用途就在這裏。人階延壽丹,可供煉氣、築基修士服用,能為煉氣期增加十年壽命,築基期增加五年壽命。
雖然看起來不長,但對于壽數寥寥無幾,每天數着日子,猶如困獸的人來說,無異于沙漠中一縷清泉。
偏偏長生果罕見,因此,人階延壽丹,未必是人階丹藥中最難煉制的,卻是最珍貴的,每煉出一顆,都會引起許多紛争。
先前陳輕瑤略有擔憂,他們抵達修真界之後,一開始的生活會不會難以為繼。
畢竟他們手中,靈珠只有幾十顆,雖然有許多金子,但金子到底能不能用還不知道。
而她煉制的回春丹、聚靈丹等,在凡人界是稀罕的聖藥,對于修真界來說,卻只是尋常丹藥,賣不上多高的價格。
但眼下,她完全不擔心了。
有長生果,有延壽丹,他們在修真界的第一桶金,已經妥妥的。
不過,她現在會練的丹藥都比較簡單,延壽丹這種有難度的,還得緩緩再煉,起碼等她在傳承中練習個一二百次,練他個滾瓜爛熟再說。
次日,天才蒙蒙亮,他們便上路了。
三個人的旅程,陳輕瑤感覺……怪別扭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每次跟蘇映雪講話的時候,蕭晉都會默默地看着她,看得她莫名心虛起來,只好跟他也說幾句。
反過來,她和蕭晉說些修煉上的事,蘇映雪聽不懂,就會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絞手指,看着怪可憐的,陳輕瑤只好又跟她聊幾句。
一天下來,她發現,單單這一日所說的話,就抵得過以往十天,能裝幾個籮筐了。
口渴不說,還心累。
這兩個人真的是男女主角嗎?為什麽他們不管自己相互吸引,反而在她身邊團團轉?她本來只想圍觀的啊。
第二天,陳輕瑤學聰明了,上車之後就給蘇映雪一塊手帕,讓她繡花打發時間,然後開始修煉,一句屁話也不說,免得又引起連鎖反應。
這個法子果然管用,之後幾天安全度過,他們終于抵達無盡海域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望海城。
在城內安頓下來後,陳輕瑤和蕭晉先去海邊看了看。
傳說中的無盡海域,只從岸邊看的話,與別處的海沒什麽不懂,迎面的海風帶着腥氣,海浪時而溫柔,時而洶湧,亘古不變地擊打着岸邊礁石。
不少漁船在近海捕魚,遠處海面與天空連成一線,蒼茫茫望不到邊。
“我們走吧。”
二人駐足片刻便離開,陳輕瑤打算在城內租個院子,他們需要在凡人界停留最後一段時間。
近幾日,陳輕瑤時常進入煉器傳承,試着練習煉制寶船,失敗無數次後,她對自己現在的能力有了大致判斷。
雖然先前煉制儲物袋、匕首等都一次成功,但那些只是人階法器中最簡單的下品法器,加上她在傳承裏練習過許多次,所以完成起來才顯得很容易。
而寶船是人階中品法器,接近上等,以她現在的實力,煉器熟練度先不說,單單體內靈力,都不足以支撐整個過程,她估計最多能撐到七八成,之後靈力就會透支。
所以接下來,她需要一邊修煉,提升實力,一邊在傳承中不斷練習,提高煉器技能,整個過程或許需要一個多月,之後還要真正開始煉制,這樣一來,住客棧就不合适了。
通過牙行,他們找到一處合适的院子,前後兩進,第一進有個寬敞的廳堂,正好充當陳輕瑤的工房,第二進正房、東廂、西廂俱全,三個人一人占一處。
因為是座大城,物價不低,這座院子租金一年三十兩銀子,一次至少付半年。
十五兩銀子花出去,要是幾個月前,陳輕瑤還會小小心疼一下。
現在嘛,毛毛雨而已。
搬進院子之後,蘇映雪以陳輕瑤和蕭晉需要修煉為由,把家務活全包了。
她現在還不能修煉。之前陳輕瑤把《引氣訣》拿出來,讓她試着煉一下,蘇映雪花了兩天時間,成功引氣入體,而且還是單水靈根,天分優異。
可惜陳輕瑤傳承裏,只有金木火靈根的功法,蕭晉的則是雷屬性功法,都不适合她,只能等日後再說。
陳輕瑤讓她別急,反正以她的資質,加上靈獸血脈,抵達修真界之後,肯定被人争搶着收徒。
幾日後,秦有風忽然尋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他們的,竟然精準無誤地跳進了蕭晉窗子。
祖孫二人談了一夜,第二天,蕭晉與陳輕瑤道:“阿瑤,我需要離開一趟,去處理一些事情。”
陳輕瑤沒多問,只道:“注意安全,事情辦完了趕緊回來。”
蕭晉點點頭,“阿瑤務必等我。”
“那可未必,要是來晚了,我們說不定早已出發,你就在後面游泳吧。”陳輕瑤故意道。
蕭晉笑了笑,說:“那我必定會追上阿瑤。”
踏出居住的宅院,蕭晉面上的笑便冷下來。
這次出門,他是去報仇的,不止自己的仇,還有父母的。
十年前,他的雙親外出途中,遭遇魔道中人,雙雙殒命。
這些年,外祖一直在追查此事,也殺了不少相關的人,終于在前些日子,找到當年最後一個出手的人,從對方口中逼問出,他們之所以會對付蕭晉父母,是有人花了重金買命。
這個人,就是蕭晉的伯父,他父親的親大哥,也是親手廢去蕭晉武功的人。
而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因為嫉妒,嫉妒弟弟的天分,怕危及自己的地位,便能下此狠手。
若不是忌憚秦有風,怕他起疑,對方早就連蕭晉一并除去。
昨夜秦有風告知真相之後,蕭晉請他不要出手,這個仇,他要自己報。
他們從鳳卧山下出發,抵達望海城,乘着驢車,一路走走停停,花費三個多月,蕭晉如今實力精進,騎快馬不休不眠,七八日就趕了回去。
正值端午,蕭家堡內一派熱鬧景象,家主蕭鵬程高座主位,兩邊往下是他的子嗣和依附的門客。
蕭家主生性風流,後院除了一位正妻,還有五六房姨娘,通房、侍妾更是不少,這麽多女人,給他生兒育女,光光此時陪坐在他下首的,就有七八個長成的兒子。
人一多,紛争自然也多,一群兄弟誰也不服誰,以往有個天分出衆的蕭晉,是他們共同的靶子,相互之間還能有幾分和睦,現在蕭晉死了,自然就把力氣花在自家人身上。
蕭鵬程看着底下明争暗鬥,心中卻只有得意。
蕭鵬飛天賦再好,武功再高又如何,還不是成了一具白骨?連唯一的兒子,都死無全屍。
這蕭家堡,注定是他蕭鵬程的蕭家堡。
只可惜那秦有風命好,受重傷之後竟然沒死,反而成了宗師。剛開始得知這個消息,蕭鵬程吓得慌了神,幾天不敢睡覺。
哪知秦有風卻似忘了還有個外孫,将一顆大還丹賣得舉世皆知。
蕭鵬程嫉妒之餘,漸漸放下心,帶着幾分自欺欺人想,就算秦有風找上門又怎樣,蕭晉偷家傳寶物,被逐出家門,是按蕭家家規辦的,他姓蕭,又不姓秦,外人憑什麽置喙。
至于打碎他的丹田,又一路追殺,逼至他跳崖等事,都是暗中進行的,而今死無對證,即便秦有風是宗師,也奈何不得。
對面水榭的戲,正演到精彩處,蕭鵬程端起手邊美酒,正要一口飲下,廳堂的大門卻忽然被人踹開,兩個守門護衛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什麽人敢如此放肆?!”蕭鵬程震怒。
坐在下首的人也紛紛站起來,又驚又怒看向門口。
門外緩緩出現一道身影,提杆長槍,身着粗衣,像個鄉下少年,然而他那張臉,卻讓所有人記憶深刻。
“蕭晉?!”出聲的是蕭家三少爺蕭昊,正妻所出,性格惡劣,從前就是他,貓捉老鼠般,在丹田破碎的蕭晉身上,殘忍地割開一道道口子。
蕭昊只愣了一瞬,很快暴跳如雷道:“你竟然沒死,來人!快給我把這個廢物亂刀砍死!”
蕭家門客聞言拔出武器,圍了上去。
身處包圍圈的蕭晉面色平靜,隔着衆人,看向主座。
蕭鵬程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蕭晉,你觊觎蕭家寶物,已被我逐出家門,如今擅入蕭家堡,是敵非友,我現下殺了你,江湖上的人也無話可說。”
蕭晉懶得理會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反正今晚在座這些人,都得死。
早一刻殺光,早一刻回去,阿瑤還在望海城等着他。
長槍一挑,他身形如疾風,迎上面前衆多對手。
十數個門客拿出各自看家本事,長劍、大刀、鐵鞭……十幾柄武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裹挾着刀光劍影,向着蕭晉撲頭蓋臉壓下來。
一擊下去,立刻會被剁成肉泥!
蕭家衆人目光緊緊,臉上帶着興奮快意的笑。
然而只見長槍幽光閃過,一陣叮叮當當的金器相擊過後,蕭晉還站着,而他周圍的門客,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
倏地,撲通撲通!十幾人全部倒下,竟是在頃刻間丢了性命!
周圍空氣安靜得可怕。
突然,臺上瑟縮的戲子尖叫:“殺人了!殺人了!”
席上轉眼亂成一片,哭喊的哭喊,奔逃的奔逃。
蕭家人看着滿地屍體,眼中俱是不可置信,等蕭晉冷冷看過來,脊背一涼,膽小的甚至尿濕了褲子。
“不可能!”蕭昊驟然大叫,幾欲發狂,“你明明已經廢了!你是個廢物!”
他才是蕭家嫡出的少主,卻處處被蕭晉壓一頭,父親因此對他失望,那些庶出兄弟更是明裏暗裏嘲諷,好不容易将這個眼中釘除去,他竟然又出現了,還如此之強!
他不信!他不信!
蕭昊恨得雙目猩紅,猛然抽出長劍,向蕭晉沖去:“我殺了你!”
他的嫉恨,在蕭晉眼中如此可笑,他反手握槍,迎風刺出,槍尖如銀蛇,瞬間沒入蕭昊胸膛,将他釘在槍杆上。
蕭昊遲緩地低下頭,看着胸口的槍,口吐鮮血:“我……我、不信……”
蕭晉拔出長槍,他倒在地上,目光逐漸渙散,最後一刻,臉上還是不甘。
“昊兒!”蕭鵬程悲痛大喊,看向蕭晉的眼神欲擇人而噬,“小畜生,今日我必殺你!”
他沖天騰空,五指成掌,向蕭晉狠狠拍下。
蕭晉拔地而起,長槍筆直刺出,槍刃寒光與手掌戰到一處,招式變幻迅如閃電,一瞬間已交手數個回合。
只聽蕭鵬程一聲暴喝,二人驟然分開,落到地上,目光不離對手。
蕭鵬程心中凝重,更有嫉妒升騰,他沒料到,幾招幾下,竟沒能從蕭晉手中讨到好處。
小小年紀有如此功力,甚至勝過當年他的父親蕭鵬飛。
此前,他分明經脈已斷,還是自己下的手,現在怎麽可能……
“回春丹。”蕭鵬程忽然想到,眼裏毒得能淌出汁來,“沒想到,秦有風那麽舍得,竟給你用了回春丹。”
蕭晉沒有反駁,相比蕭鵬程的凝重,他顯得輕快許多。
幾個月前,他被廢去武功,那時的憤恨無力似乎還在眼前,而現在,身為一流高手的蕭鵬程在他眼中,已是個死人。
他翻轉長槍,槍尖冷光幽然,帶起一陣疾風,刺向對手。
“憑你想殺我,還嫩了點!”蕭鵬程驟然迎上。
剩下蕭家之人擠在一塊,看着二人交手,有人一臉緊張,有人面上雖顯得憂慮,眼中卻有不易察覺的喜色。
在他們看來,父親殺了蕭晉,是必然的結果,蕭晉一死,蕭昊也死了,剩下的這些,全是姨娘所出的庶子,誰也不比誰尊貴,也就是說,他們都有可能,得到蕭家少主之位。
其中有幾個,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起來,如何為自己謀取更多利益。
忽然有一人從戰局中倒飛出,撞到數張桌椅,狠狠砸在地上。
蕭家衆人定睛一看,個個吓得手腳發涼,癱在地上。
“爹!”
蕭鵬程臉上俱是不甘的癫狂,幾次試圖撐起身體,卻都失敗了,他張了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蕭晉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上前一槍結果了他,而後緩慢轉頭,看向牆邊衆人。
“誰先來?”他輕聲道。
半刻鐘後,蕭晉走出宴客廳,長槍拖在身後,搶杆上的血緩緩往下流淌。
一滴血濺在額頭上,從眉骨、臉頰一路滾落,抵達下颌時,已經凝固。
他站在後院門口,院子裏滿是驚慌失措的女人和幼童,那是蕭鵬程的女人孩子。
蕭晉眼神仿佛落在他們身上,又仿佛落到遠處,嘴中喃喃自語。
一會兒說:“全殺幹淨,一了百了。”
一會兒又說:“殺太多,阿瑤知道會不高興吧?”
他眼前一下是父母慘死的畫面,一下又是陳輕瑤給孩子們發糖的場景。
握着長槍的手青筋暴起,似乎有什麽在他體內劇烈拉扯。
半晌,槍刃一動,幽光閃爍,他冷冷道:“都滾!”
望海城
陳輕瑤走出工房,站在屋檐下伸了個懶腰,擡頭看看天色,自言自語道:“蕭晉走了半個月,應該快回來了吧。”
話音剛落,大門吱呀一聲,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陳輕瑤眼前一亮,沖他招招手,“回來得正好,剛好吃飯時間。吃完趕緊睡一覺,眼圈黑成熊貓了,長得好看也犯不着這麽糟蹋自己。”
蕭晉緩緩露出微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