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雷劫
人造神祇?墨姿愕然,這種事在上神時期有發生過,那時的天道懦弱,但天刑神族強勢,妄想造神之人結局可謂凄慘。現世竟也有人來這出,還真是沒有不敢做,只有不敢想。
“他們造什麽神?”
“尚不清楚,但我已有猜測。”鐘曉看着墨姿,神色中不無揶揄,意味分明。
墨姿神念一動,收清辰劍入丹田,見他這般不禁低頭打量自身,心頭一動,想到什麽擡眸回視:“冥神?”
鐘曉莞爾:“是不是,還要待我們入世驗證,”走上前去,擡手幫她将額前的一撮碎發別到耳後,“如果真有人妄圖造神,那與上界必有勾連。自塵微封神後,我雖少有在外行走,但有心之人總會留意着。”
“為妻給你重新取個名可好?”墨姿兩眼晶亮,見他不反對,立時說道:“鐘墨堯,墨姿的堯日。就在軻來界用着,此界事了,便不再提墨堯,免得被韓塵微曉得要鬧。”
韓塵微夫君,天鳳鳳沐堯,在未覺醒天鳳神脈前,姓沐名堯。沐堯、墨堯,舌頭稍微僵點,兩名就能混一塊。
鐘曉倒是不在意:“塵微還是很講理的。”
“是挺講理,”墨姿笑言:“沒理她也能刨出三分歪理。我前生陰爻墨姿與天衍宗善德仙君接觸之後,對韓塵微是善德仙君領大的這事是堅信不疑。那對師徒,要不是長得不像,說是親生的父女都沒人不信。”
提到善德,鐘曉開懷:“他們雖不是親生,但卻勝過親生,”攬住妻子的腰,垂眸問道,“準備好了嗎?”
墨姿斂目,鄭重點首:“元嬰雷劫而已,放心吧。”
音落,二人消失在原地,一束明光破空直上,毫無阻隔地穿過文水小界壁壘。瞬息間文水小界所在的軻來界東南地淺離之濱上空黑沉沉。
鐘曉入桐花仙府,墨姿淩空而立,吸納着此方濃郁的水靈氣,右手持劍。黑雲壓迫下,狂風嘶吼,掀起百丈江潮拍擊金沙岸。雷音隆隆,威勢迫人,不再似小界中聽到的那般沉悶。
四方黑雲還在不斷往這聚集,雷龍在厚重的劫雲裏翻騰。狂風剮着墨姿的面,拉她的長發張牙舞爪地亂舞。
咔嚓轟……
才兩刻,第一道雷劫就迫不及待地灌頂而下,墨姿如渡金丹雷劫時一般,不躲不閃,生生硬抗。這道雷劫之中含有半成天罰,該她承受的。純淨暴烈的雷靈入體,不待進入經脈就開始炸裂,立時引得氣血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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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內,盤坐在血色彼岸花之上的小小元嬰,周身亦遍布雷靈,但她神色同墨姿一樣,淡定得很。
文水小界屬中品秘境,中品秘境在軻來不少見,但稀奇的是小界中的文水非常純淨且富靈性,鍛骨功效可比冰極寒靈水,藥力卻溫和。軻來各界對此中文水,需求頗多。
小界臨近開啓,四方關注。淺離之濱大動,各方人士急急趕至,不想卻是雷劫。衆人淩立在萬丈之外,目光聚焦于劫雲之上,難以分辨到底是元嬰雷劫還是渡化神劫?
站在前列當中的蒼發老者,雙手背在後,老眼銳利如刃,沉聲問道:“誰家小兒在此渡劫?”
頭戴翠羽冠的婦人凝着一雙細柳眉,啓紅唇輕語:“怎麽在淺離之濱渡雷劫?是不懂事,還是……”柳葉似的媚眼微眯起,餘光掃過在場百位,“兩百年前壓根就沒出文水小界?”
“不可能,”一細長眼中年男子,用骨扇敲着掌心:“本尊觀那雷劫有些怪異,強于元嬰七分,但卻不達化神劫。金丹留在小界兩百年,就算是活下來成功碎丹結嬰,可也劈不開小界壁壘。若是化神,雷劫又太弱。”
“難道是妖獸?”又有人猜測。
一龍眼青年突然出現,漫步而來:“這裏沒有妖獸氣息。”
“沒有誰家要認領的嗎?”站于翠羽冠婦人上手的孔雀服丹鳳眼女子,微挑唇角,見無人出聲,冷眼看劫雲,幽幽道:“那本座就放神識進入那方瞧瞧是誰?”
聞言,百位中有幾人露了不悅,唇口動動但終究沒有阻撓。倒是最後來的龍眼青年出言了:“孔蔚道友乃合體大修,一小元嬰渡雷劫,你探入神識,是想要小元嬰承合體劫神魂俱滅嗎?”
孔雀服女子輕曬:“滕華弟弟早說小兒是你家的,我等也不用在這費心思猜了。”
“孔蔚道友誤會了,那小元嬰還真不是我家的,”被稱作滕華的龍目青年,将手背到身後,面向淺離之濱:“攔你,只是不想你一小小舉動害死一無辜小修。”
“滕氏族何時這般大義了?”翠羽冠婦人擡手半掩嘴輕笑,媚眼似無意一般掃過站在首的三位。
滕華嗤笑:“苗妱道友以為我滕氏族該是哪般?”
一群烏合之衆,還妄敢稱神獸半妖後裔?淺離之濱上的雷劫,含有一絲天罰,但天罰之中又無天怒,很明顯渡劫之人不凡。
滕氏族是不争,但承有龍長子囚牛血脈卻是不假。妖獸天生對雷劫敏感,尤其是龍族。在場的百位,修為高于他的有二十六位,若真是神獸半妖後裔,就不要去動淺離之濱上的雷劫。
不凡之人,多得天眷。動天眷之人,是要遭反噬的。
翠羽冠苗妱被問住了,冷嗤笑之閉嘴了。站在她前的蒼發老者活動着背在後的手,一眼不眨地盯着遠處劫雲:“不是我等後輩,你們說會不會來自別界?”
“那也要此方有破界傳送陣才行,”老者下手的虎眼年輕男子,是上緣骈洲周氏族家主周躍立,雖面白秀美,斯斯文文,但在場的無一人敢小看他,“白妤道友以為呢?”
蒼發老者右側的瑞鳳眼女子,銀發及地,額上有鼓角,氣質如幽蘭,一身潔白廣袖流仙裙勾勒得人更似畫中仙。聽到問話,她稍稍往前一步,目光不移看雷劫,久久才回應。
“躍立道友言之有理。”
聲音不負其美貌,空靈動聽,人聞之心寧。滕華垂目,眼底幽暗,軻來四大家一鐘氏,藏得都深。自家滕氏族沒什可說,其餘四家,最叫他摸不透的就是白氏。
白氏血脈說是承自神獸白澤,他不信,但馮興洲白氏族人血脈又确實怪異,尤其是嫡系,百丈外白妤就是其中之一。
就在衆人沉凝之際,丹鳳眼孔蔚放開識海,神識探入那方。滕華發現,正欲出聲阻止,不想一輕語在魂海炸開。
“放肆。”
身形晃動,勉強立住。滕華見合體孔蔚已七竅流血跌在地,其餘諸位面色皆煞白,心中大駭,瞠目望向淺離之濱。
居首三位,亦是驚懼,不等神魂穩住同時再撤離千丈。摔在地的孔雀女倨傲全無,手腳并用地逃離。
是誰?
突來這一出,驚吓了軻來百位高階修士,就連被世人敬之為“聖蓮仙子”的白妤此刻都少了兩分聖潔,多了幾分煙火氣,瞧着像個人了。
最先定神的蒼白發老者,面朝淺離之濱對空拱手:“不知高賢在此,我等打擾,還望包涵。”
躺在桐花仙府玉石地上的鐘曉,閉着眼睛,神思在動,沒有要理那行人的意思。仙府中濃濃天地規則之力,應其心幻化成紗高高挂起,有珠簾落下。珠簾之後玉石上供成榻,隔着珠簾金紗,朦朦胧胧。
攬月摸進仙府,扒在門口:“人家洞房花燭夜都是大紅,”見鐘曉未理,金色就金色吧,瞅着也挺美,“別忘了紅燭。”
燭臺起立,兩根手腕粗的金燭呈于上。仙府中央再變,玉石地上有玉桌,擺上靈食美酒,一雙龍鳳杯放兩頭。鐘曉睜開眼睛,坐起看過仙府:“孟裏,還有遺漏嗎?”
現在問吾了?攬月不敢遲疑:“有同心連珠嗎?沒有,你們就……”
鐘曉翻手,兩枚無色珠現于掌心:“這還是胖涵孝敬她舅舅時,順便予我的。”
看着那對無色連珠,攬月兩小手一拍:“齊全了,您要給墨墨備藥浴嗎?”畢竟旱了百萬年了,萬一有神食髓知味,墨墨頂不住怎麽辦?
“藥浴有,”鐘曉轉眼望向玉架邊的門:“你可以回攬月鏡了。”
用完即棄,攬月有怨不敢言,鼓着腮憋着氣回攬月鏡蒙頭睡覺。反正睜着兩眼,那位小氣的大人也不會讓她窺見一絲。
仙府外雷聲轟轟,墨姿斬了一條雷龍,調整氣息,持劍雙手焦黑冒着青煙。驅水靈力修複,手上焦黑迅速龜裂,連皮剝落。
融合了記憶,她修了陰爻氏的水靈生機秘術,只要靈力充沛,可在瞬息間複原皮肉傷。擡眼仰望天,能見極怒雷龍。水眸清亮,神念一動,一酒壇飛出空介石耳圈,雙目一縮,酒壇炸裂,醇厚烈酒成細流向她而來。
墨姿張嘴,暢飲三生醉夢。
這是她成親前,韓塵微給她的,說是适合她喝。烈酒入口,立時化作精純的靈力湧向八方,兩眼生霧變得迷離。上空劫雲見狀,更是憤怒,咔嚓一道劫雷劈下。
墨姿不躲,劈吧,反正您眷愛的上神在我碗裏,我看您還能把我劈死?
“是醉了嗎?”鐘曉笑看渾身遍是雷靈的墨姿,沒有叫她醒神。魂靈歷三生,實則一世,她一直是她,只是有兩死。
塵微給她三生醉夢,應是想讓她借酒盡情發洩一回,道盡三生苦。她倒好,渡劫時喝酒。
神府中,蔕墨姿、陰爻墨姿各據一方,墨姿站在中。雷劫一道一道劈下,墨姿扛過一道又一道。
淺離之濱的天黑了四日,才落下最後一道鍛體雷。雷龍進神府,蔕墨姿、陰爻墨姿幾乎同時言:“吾無悔。”居中墨姿伸手将兩者拉回己身,三合一直上,化作上千小墨姿撕碎雷龍,拖拽雷靈分頭向全身。
三十六道雷劫,一道不多一道不少。還未離去的百位高階修士,面色複雜,四天看下來,他們只瞧出一點。渡劫之人了不得,渡雷劫跟玩似的,要知此元嬰雷劫比尋常要厲害七分。
到底是何等人家,才能養出這般人物?思來想去,将軻來上得臺面的各家來回過了幾遍,還是說不準對方底細。
劫雲未散,又不得邀請,衆人受過教訓不敢妄動分毫。
就在大家躊躇不前時,一長相與周躍立六分似的中年男子現身,迎風而立。周躍立見人立馬上前:“爹,您來了。”
在場各人拱手:“見過周大家。”
中年男子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問周躍立:“對方還沒回應?”
“沒有。”
蒼發老者緊鎖一雙吊梢眉:“是我等大意了,對方出手雖強勢,但意在警告,想來僅是于此護後輩渡劫,不欲與我等結仇。”
白妤認同:“确是這樣,”才說完就見淺離之濱上空劫雲瞬息間散去,晴空再現。不禁驚愕,美目大睜。萬裏晴空下無一人,獨留暴躁雷靈在淺離之濱。
“他們離開了,”滕華心顫,伸手撥散劫雲,軻來誰有此能耐?
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