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來不及多想, 文清辭下意識快步向船邊走去。

天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布滿了烏雲,黑沉沉像是下一秒就要墜在地上。

連帶着運河水也變成了暗色。

像墨一樣在河道中翻滾、掙紮。

船只甲板處微微上翹,正是船身最高的位置, 目測應該有三米左右。

單單向下看一眼,便會頭暈目眩。

文清辭攥緊了手下的欄杆, 足尖一點從這裏躍了過去,踏着翻湧的水花,半刻也不猶豫地飛向毛皮漂浮的位置。

不斷湧動、沒有支點的水面, 處處都藏着危險。

沒走兩步文清辭的小腿便已被全部打濕。

此處似乎有無數雙手,從水面下伸出,拽緊他的腳踝将他往水中拉。

寒涼之氣也于剎那間襲了上來。

“咳咳咳……”文清辭不受控制地咳了起來, 氣息也随之變亂, 差一點便要跌倒在水面上。

可他看都沒有看腳底一眼,只顧死死盯着不遠處那塊随水沉浮的毛皮。

殷川大運河的河水, 打濕了文清辭的長發。

谪仙一般的人物從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 最終耗盡全力,向前俯身将那塊毛皮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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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回來。

還好。

還好撿到了……

他沒有發現, 自己的唇角邊不知道什麽時候, 滲出了鮮紅色的血跡。

文清辭屏住呼吸,強壓下胸肺間的癢意。

他想強撐着回去, 但三米高的甲板和不斷翻湧的河面,卻化作一道天塹擋在了這裏。

寒意已将文清辭吞噬。

“……文太醫?!”

“文清辭!”

被罰幽禁的二皇子, 正乘小舟被押往另一只船。

他一臉驚恐地看向文清辭所在的位置, 指揮随行的太監, 将船劃了過來。

天空傳來一陣隆響。

暴雨終于肆無忌憚地從殷川大運河上落了下來。

“你瘋了嗎?怎麽跳到了河裏?!”少年将文清辭從水面上拽了過來。

接着便被對方手腕上刺骨的寒意給吓了一跳。

少年的視線不由落在了文清辭手中緊攥的那片毛皮上。

銀白的雪狼毛皮, 已完全被河水打濕。

皺皺巴巴一團, 不像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文清辭剛剛,就是去撿這玩意的——

要不是自己正巧路過,他怕是下一刻就要沉入水中了!

這到底是什麽,對他竟如此重要?

“咳咳……”文清辭輕笑着搖頭,“謝二殿下。”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唯獨眉心朱砂,與唇邊的鮮血泛着刺眼的紅。

小小的渡船,突然安靜了下來。

方才船艙內發生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現在了謝觀止的腦海中。

謝觀止最恨背叛,他現在本該質問文清辭,剛剛為什麽要那樣做才對。

或者壓根不去理會這個他這個和父皇站在同一邊的人。

但最後還是咬着牙移開了視線:“一命抵一命,我們兩個平了。但是……”

“但是,你還是對不起謝不逢 。”

謝觀止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語氣格外生硬。

他以為文清辭并不會搭腔,可沒想到對方竟輕輕地朝他笑了一下,用溫柔且略帶幾分悲傷的語氣說:“我知道。”

謝觀止:“……”

明明是他做錯了事情,但是這一刻謝觀止竟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些太殘忍了。

好像一把小刀,從文清辭的身上劃了過去。

刺傷皮肉,滲出一串小小的血珠。

謝觀止的身邊,只剩下了一個貼身太監,着實落魄了不少。

但二皇子的餘威尚在,那小太監還是聽他指揮,又費勁将船劃回雕滿金龍的畫舫,将文清辭送了回去。

回到房間,文清辭并沒有着急将身上的濕衣換下。

他擦去唇邊血跡,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毛皮展了開來。

下一秒,略顯粗糙卻無比細密的縫線,和并不怎麽平整的邊緣,便出現在了文清辭的眼前。

文清辭的鼻子,不由一酸。

這是一個暖手筒。

要是自己沒有猜錯,它應當是謝不逢親手制成的……

顧不了那麽多,文清辭立刻用清水将它沖洗了個幹淨。

再小心分開結團的毛皮,将它放在了散發着淡淡熱氣的香爐邊。

等做完這一切,文清辭方才緩緩地長舒一口氣。

接着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冰冷得難以屈伸。

直到這個時候,他終于想起換下身上的濕衣。

殷川大運河上大雨滂沱。

文清辭撐着一把傘,冒雨朝船只的另一頭而去。

“……哎喲,稀客!文先生您快請進快請進!”看到是文清辭,賢公公連忙打開門,将他迎了進來,轉身便給他奉上了一杯新茶。

“賢公公不必客氣。”文清辭笑了一下,随他一起坐了過去,同時随手将藥箱,放到了桌邊。

這間船艙是賢公公的住處,不在當值時間的老太監穿着一身藏藍的長衫,看上去與街邊常見的老者沒有任何區別。

兩人認識這麽久,也算熟悉。

寒暄了幾句後,賢公公便笑着說:“不知文先生來找咱家是……”

文清辭垂眸笑了一下,不自覺地将視線落在了手邊的藥箱上。

“我來找賢公公,的确有一個不情之請。”

“您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客氣了,文先生但說無妨!”賢公公一臉受寵若驚。

文清辭緩緩将藥箱打了開來,一排瓷瓶整齊地排列在這裏。

“這是大殿下每月需服的解藥,還有一些傷藥……”文清辭停頓片刻,擡眸對賢公公說,“今日殿下走得着急,未能将藥帶上。所以我想拜托賢公公,尋人替我将這些藥,送到殿下的身邊。”

賢公公頓了一下,緩緩笑了起來:“自然自然!這麽重要的解藥,自然不能忘記。”

老太監的眼珠渾濁,将心事全都藏在了其中。

沒想到文清辭竟比表現出的樣子,要多幾分良心。

在皇帝身邊服侍了那麽多年,将他變化看在眼裏的賢公公,早就意識到皇帝的狀态已至極限。

……自己也該另做打算了。

這段時間,賢公公在穩住皇帝、不讓他察覺出異常的同時,仔細觀察着周圍的人,尤其是幾位皇子。

當今聖上統共有四個兒子。

其中四皇子的年紀太小,母親雯昭媛的娘家忠安侯府,又牽扯進了前陣子貴族叛亂之事。

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夕之間敗了個幹淨。

甚至就連雯昭媛自己,也因蘭妃娘娘的幾句話,而被送入了另一座皇寺落發成尼。

四皇子現在,也是在由其他幾個沒有什麽勢力與存在感妃子輪流撫養。

他顯然是指望不上了。

至于三皇子,則更是扶不起的阿鬥。

想來想去還是得看二皇子或者謝不逢 。

在大多數人眼中,謝觀止只是一時落魄而已。

他的能力與威望不必多說。

要是皇帝突然間駕崩,最可能被朝臣推上皇位的人就是他。

至于謝不逢……蘭妃的手段要比慧妃高明不少,娘家雖然不比當年煊赫,但也算是大族,至少比剛剛被流放了的京兆尹強不少。

假如他真的好運,活着從戰場上回來。

那麽他也不是沒有繼位的可能。

總之,觀察了這麽一圈,賢公公最後還是将注意力,落在了謝不逢和謝觀止的身上。

現在文清辭來提,賢公公自然會做這個順水人情,幫他這個忙。

雖然不知道背後都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能夠看出,這兩個皇子和文清辭關系都不錯。

既然如此,自己與文清辭搞好關系,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賢公公無比鄭重地将藥接了過來。

他看到這些瓷瓶上全都貼上了标簽,上面用蠅頭小楷細密地寫着藥效與用法用量。

賢公公看文清辭寫醫案看了幾個月,因此一眼就認出标簽上的字跡不是文清辭的。

像是讀出他的疑惑是似的,将藥遞出後,文清辭輕輕咳嗽了兩聲說道:“對了,煩請賢公公托人送藥的時候,不要說這些傷藥是我備的。”

要說是自己準備的,謝不逢估計會像剛剛那樣看都不多看一眼。

他停頓片刻說:“就說是蘭妃娘娘送的吧。”

“好好!”賢公公立刻應下。

老太監心思細密,隐約猜到文清辭想法的他說:“邊關軍務裏寫的,都是寫大事,從中也難以看出殿下的狀态。不過咱家正巧在軍中有幾個熟人,若文先生需要,也可托人将殿下的近況,一起寫信送來。”

文清辭向來不喜歡欠人人情。

但是他明白,賢公公剛才說的那些事,在整個太殊宮中也只有身為皇帝親信的他能做到。

“那便感謝賢公公了,”文清辭輕輕朝他點頭,頓了頓說,“若您有什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太監笑着打斷。

賢公公緩緩搖頭,湊近文清辭說道:“文先生千萬不要與咱家客氣,只要您未來能記得咱家便好了。”

說完,便将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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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因送走謝不逢而生出的愉悅和輕松感,并沒有持續太久。

等到下午,文清辭又被叫到了他所在的船艙。

這次來叫他的人是兆公公:“……陛下剛才正睡着,身體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抽搐了起來,看上去着實有些吓人,文太醫您快來看看。”他的語氣頗為急切。

肌肉抽搐也是慢性汞中毒的症狀之一。

想到這裏,文清辭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太監一眼。

……也不曉得負責燃香的兆公公,究竟知道多少。

文清辭的藥方雖然治标不治本。

但是幾服重劑下去,皇帝肌肉抽搐的症狀,也在前段時間慢慢消失了。

可是自從上次斷了芙旋花丹後,這症狀不但卷土重來,而且有嚴重的傾向。

其他太醫都和往常一樣束手無策,只有文清辭針灸之後,皇帝的狀态才能微微平複一點。

因此文清辭便更成了皇帝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文清辭一邊與兆公公溝通皇帝的症狀,一邊快步走進了船艙。

皇帝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發病的模樣,明黃色的床幔如往常一樣落了下來,只有手腕露在外面,等待太醫過來診脈。

文清辭趕忙将藥箱放到一邊,上前将手搭在了皇帝的脈上。

還沒等他診出個所以然來,耳邊就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兩個身穿蓑衣的男人,被太監帶了過來。

他跪在地上一臉緊張,身體都在不停地抖動着。

“陛下,人已經攔住帶回來了。”

“好……”皇帝慢悠悠地開口說,“把蘭妃也叫過來吧。”

“是,陛下。”

在他身邊工作這麽久,文清辭早養成了不多看不多問的習慣。

自從聽到“蘭妃”這兩個字起,他的神經便緊繃了起來,但手下的動作,還是一刻也沒有停。

文清辭将銀針,刺向皇帝的手臂。

對方一直抽搐、抖動着的肌肉,終于慢慢地靜了下來。

這艘船本來就大,更別說此時外面還下着暴雨。

過了好半晌,蘭妃終于被人帶着走了進來。

今日出了這麽大的事,縱容是她臉色也變得不怎麽好看。

“……臣妾參見陛下。”蘭妃在宮女的攙扶下,慢慢跪了下去。

“嗯……”

皇帝的聲音過了好半晌從床幔中傳出,但卻并沒有叫蘭妃起來的意思。

船艙內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時間的流速,也在這時放緩。

就在文清辭忍不住懷疑,皇帝是不是已經睡着在裏面的時候,床幔裏終于傳出了他的聲音。

“把東西都拿出來吧。”皇帝吩咐道。

“是。”

幾個侍衛走上前來,将那兩個身着蓑衣的人押下,并從厚厚的蓑衣下,拿出了兩個包裹來。

接着三兩下就将東西拆了開來。

文清辭的心不由一墜……

皇帝慢慢将手收回了床幔,他嘆了口氣,好似無奈地說:“謝不逢雖然是皇子,但是他上了戰場,便與普通士兵沒有兩樣,絕對不能搞這些特殊。”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不由嚴厲了起來:“蘭妃你看看自己這是在做什麽!還有沒有将朕放在眼裏?!”

包裹随之散開,一堆常見傷藥以及幾件厚衣,從中露了出來。

見狀,蘭妃立刻磕頭謝罪:“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

愛子心切。

這四個字已經到了嘴邊,但蘭妃卻怎麽也難以說出口。

謝不逢進宮之後,兩人一直在保持距離裝作不熟,今日的所作所為,一定會讓皇帝起疑心。

可是……現在雖然是夏季,北地的溫度依舊不高。

謝不逢被突然派去什麽都沒有準備,身為母親的蘭妃,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

皇帝的聲音裏果然透出了幾分不悅來。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哪怕是朕的兒子,也要和士兵用一樣的傷藥、同吃同住。別人受得了這樣的苦,他便受不了嗎?”

站頭低在一邊的文清辭默默地咬緊了嘴唇。

皇帝這話說的,怎麽不自己上戰場和士兵同吃同住呢?

慷他人之慨的本事,他倒是很強。

更何況據文清辭所知,上戰場之前,士兵都有很長時間在家鄉做準備。

衛朝的軍隊只統一發盔甲,而盔甲裏面穿的棉衣,都是軍人們自己從家裏帶去的。

——無論士兵還是将軍,都是這樣。

不過這一幕倒是提醒了文清辭,自己或許也應該買一些棉衣給謝不逢送過去。

皇帝簡直将自己的心思寫到了明面上。

他哪裏是想要鍛煉謝不逢,完完全全是想要殺了謝不逢。

甚至一刻也不想要少年多活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和站在皇帝另一邊的賢公公對視了一眼。

老太監緩緩地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剛才決定,過兩天等到皇帝差不多忘記這件事的時候,再派人朝北地去。

皇帝大概是早就想到了蘭妃會這麽做,因此一直盯着她。

那兩個身着蓑衣的男子還沒追上謝不逢,便被皇帝的人帶了回來。

不過他顯然沒有料到,除了蘭妃以外,文清辭也這樣做了。

甚至他還是與賢公公合作……

床幔另一邊的皇帝,像往常一樣假裝嚴父。

他對周圍人交代道:“謝不逢既然是去歷練,那便不得作假,你們都看好蘭妃,不得讓她再做出這種事情來!”

“……若是再有,便一起領罰。”

“是。”周圍太監、宮女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并起了一身的冷汗。

眼前這一幕,不由令文清辭慶幸起來。

還好自己一開始找的人就是賢公公,若是找了蘭妃,麻煩不說還容易暴露……

一場鬧劇終于結束。

蘭妃被帶回了住處,施完針文清辭也撐着傘走出了船艙。

暴雨還在下,殷川大運河上霧蒙蒙一片,乍一眼甚至看不清河岸究竟在哪裏。

帶着水汽的風吹拂而來,文清辭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咳了起來。

麻癢之意遍布胸肺,他下意識将絲帕抵在了唇邊。

下一刻,原本潔白的絲帕,便被鮮血浸紅。

也不知道謝不逢現在走到哪裏了,是一路未停,還是找了地方躲雨?

……

這是今夏衛朝最大的一場雨。

連片的烏雲,覆住了十餘個州縣。

隆隆的雷聲一天未歇。

船行的速度畢竟慢了一點,最近送軍報的信使,都是騎快馬從陸路來的,回去的時候當然也一樣。

二十幾匹快馬疾馳在山谷之中,這裏的雨與運河上一樣大。

土質的官道,因為暴雨而變得泥濘不堪。

其中一匹馬跑着跑着,不知被什麽東西絆倒,發出一聲嘶鳴,重重地在了地上。

連帶着馬背上的軍人,也被甩了下來。

他的身體抖動了兩下,随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整支隊伍也跟着停了下來。

其中一人用手擦幹臉上的雨水,大聲對其他人喊道:“要不然我們今天還是停一停吧,雨實在太大了!”

“且先不說馬跑不動,要是遇到碎石滾落,可就要釀成大禍了——”

他的聲音被大雨擊碎,落到衆人耳邊的時候,顯得無比虛幻。

說完這句話,那人便從馬上翻身躍了下來,将摔在地上的軍人扶起,而剛剛那匹快馬卻仍在地上嘶鳴。

“話雖這樣說沒錯……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這個雨多長時間能夠停下,要是它一直不停的話,那我們就一直不往前走了嗎?這些軍令都是有時間限制的,萬一耽擱的話,我們可沒有辦法負責任啊!”另外一名軍人猶豫着反駁。

因為下雨泥濘,隊伍也拉長了不少。

就在這人說話的時候,最後幾匹馬也跟了上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少年的身上……

暴雨打濕了謝不逢的黑發與勁裝,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比此時的暴雨還要冷。

他像一把利刃劈開了雨幕。

“繼續走,”謝不逢甚至沒有拉動缰繩,他冷冷地說,“留一個人把傷員送回船隊。”

語畢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而去。

所有人都知道,謝不逢這一趟有去無回。

但他怎麽說也是皇子,命令衆人不得不聽。

幾人對視一眼,再次穿過雨幕,驅馬向前而去。

同時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謝不逢周身的氣場,完全不像一個從小生活在皇陵,被養廢了的少年。

與此相反,他們這一刻竟然不約而同地,在謝不逢的身上讀出了一種天生的将相之氣來。

離開船隊已有三個多時辰,但從離開文清辭的那一刻起到現在,謝不逢都不曾回頭……

瓢潑大雨還在下着。

一滴淚水,從少年的眼角滑落,下一刻便融入了雨水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霧漫天,沒有人注意到謝不逢微微泛紅的雙眼。

謝不逢咬緊牙,催着馬向前。

他忍不住自嘲地垂眸笑了一下……

少年緩緩松開缰繩,輕輕地碰了碰藏在手腕衣料下的羊毛手繩。

謝不逢啓程時問士兵要來繃帶,纏緊了這裏。

還好,它仍幹着。

他不由松了一口氣。

……自己應該恨文清辭才對,但是心裏卻不由控制的一直念着他當初的溫柔。

算了。

反正要死了,一個将死之人,要那些理智有什麽用?

大雨滂沱中。

謝不逢放任自己,違背理智陷入了思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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