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

冰凍起來。

房門被人推開,走出一青衣女子,只見女子手指尖夾雜着數枚銀針,朝宗政季雲的幾處穴道上紮了下去。

“這丫頭嫁給你,不知道是福還是禍。”青衣女子紅唇輕啓,看着宗政季雲懷中的白水心搖了搖頭,然後将她從宗政季雲懷中抱了出來,安放在喜床之上。

“你……若……不想……她……成為……寡婦……便替我……解毒……”宗政季雲困難的張合這嘴唇,斷斷續續的吐出這麽一句話。

青衣女子莞爾一笑,道,“我可不受你的威脅。你若死了,我立即尋一位更好的公子與她成親,她自會将你漸漸忘去。”

“你……敢!……”宗政季雲怒目道,心知青衣女子向來說道做到,不由心裏一陣郁結。

“天下間怎麽可能存在我霄陽解不了的毒?那我毒手聖醫豈不是在江湖上白混了一場。陳伯,還不快些帶你家世子去地下溫泉?”霄陽走到宗政季雲跟前,掰開他的嘴唇,喂下一粒藥丸。

陳伯似乎早就守在門口,很快就推門進屋,打橫抱着宗政季雲在房間裏的那副春睡海棠圖旁邊的寒字上輕輕一按,一道暗門便被打開。

暗門下面是一道由上之下的階梯,階梯的兩旁依次安放着夜明珠,照亮了下面的空間。

霄陽随後跟了上去,在左手第三顆夜明珠的地方摸了摸,身後的暗門瞬間閉合,與牆面合二為一,看不出絲毫痕跡。

“陳伯,你是怎麽守護你家世子的?竟令他折損了近半的功力,導致寒毒提前發作。我若是來晚一步,他的小命就沒了!”霄陽責怪的聲音在空曠的階梯上響起。

“聖醫您是最了解我家世子的,前些日子小姐受傷,功力散盡,世子為了救她一命便用自己的真氣每日替她續命,才耗費了近半成的功力。”陳伯解釋道,話語間竟是對霄陽的恭敬。

“真是個蠢丫頭!”霄陽口裏雖然罵着,但眼裏卻不乏溺愛之色,可見她與白水心的關系非同一般。

霄陽并沒有責怪什麽。二人一路往下大概走了五十米左右,一處莫約一百平方米的空間呈現在人眼前。

只見空間的一處有活水流入,并被引入一旁的水池裏面。水池寬十米,深一米,隐約可見隐沒在水中的階梯。

水池裏的水冒着白色煙霧,這竟是從地下河中引來的硫磺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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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一旁設有缺口,溢出來的水被排入地下河中。

陳伯熟練的抱着宗政季雲走下水池,将他放入水池中心的偌大的白玉盤中,自己則起身上了岸。

“還好這小子有自知之明,飛鴿傳書将我找來。剛好我研制出一味新藥,或許可以減輕些他毒發時的疼苦。”霄陽看着溫泉逐漸結冰,那端坐在寒冰之中的冰人已經完全凍結,只剩下一雙眼睛可以來回移動。

霄陽将冰面擊碎,朝陳伯道,“将引進活水的缺口開到最大。”然後自懷中掏出個紫色藥瓶,倒下基地藥水,藥水入水即可變成暗紫色,不一會兒整池的水都被染成了暗紫色。

一股清香自池中升起,似蓮非蓮,似藥非藥的味道,淡淡的,帶着些苦味,卻莫名的好聞。

“這藥是我在天山上尋了幾年時間才尋得的紫色雪蓮熬制而成,它可花費了我不少心思。若這紫色雪蓮真的可以緩解你的痛苦,來日我尋得另一味藥材,将它們合二為一,你的寒毒自然就能解了。”霄陽将紫色瓶子收回懷中,伸手又一掌擊碎了迅速凍結起來的冰面。

“若成功,這藥會浸入你的體內,抵制寒毒的毒性。”霄陽一邊說着,一邊聚集真氣于掌心,将不斷冰凍的池水融化,如此反反複複的做着。

這孩子自從十二歲那一年被人暗算中了寒毒,便一人承受住了所有的痛苦,不管這寒毒如何冰凍他的身體,刺疼他的肌膚,他都堅強的忍着,只因他說,他想要看見那丫頭今後的風華。所以,他堅強的活着。

每次寒毒毒發便如千把刀子淩遲在他身上,一處處的削骨剝肉,那種非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他忍受了将近十年的時間。

她每替他療傷壓制毒性一次,她的心便猶如被把尖銳的刀子割一次,如此反複十年!若讓她知道對他下毒的人是誰,她定要讓他嘗遍她所研制出的所有毒藥,要他比他痛苦百倍的死去,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只見宗政季雲猶如,已經麻木了般,那一刀一刀割下的疼苦并沒有使他的面色有何改變,臉目光都一如既往的清冷,最後緩緩的閉上眸子,算是回應了霄陽剛才的那番話。

被如此疼苦折磨了十年的男子,卻将心中唯一的一處柔軟的地方留給了她。

而那年複一年的肉體折磨使他再也無法像樣的微笑,他已經快要忘記他上一次真誠的微笑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陳伯站在一旁偷偷摸着眼淚,世子已經由最開始一次毒發的隐忍壓抑到現在的完全麻木,他所有知道疼的神經已經熟悉那股疼苦,所以麻木了嗎?

如此想着,他就一陣心疼。他本是可以站在高處,大放光芒的,就如當初王爺那般自信威嚴,可是……

空曠的密室裏,只剩下滴水聲,安靜得好似從來沒有人進入似的。

入目紅色的位置令白水心有些茫然,她的粉色紗帳何時換成了這種顏色?側身翻了個身子,入目陌生的擺設令她驚起,昨晚不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嗎?為何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緊張的低頭檢查自己的身子,衣衫整齊,還是昨晚她穿的那套嫁衣,紐扣完好的扣着,沒有絲毫解開過的痕跡。

身子也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一樣,只是頭還有些暈。

她昨晚就同宗政季雲喝了一杯交杯酒,難道那酒有問題?可惡!竟然敢放倒她!

為何她竟一點都未察覺?那人的醫術在她之上不成?

白水心疑惑的掃了眼依舊停放在房間裏的輪椅,卻不見宗政季雲的人影。

此時,有人推門而入。只見春熙及香玉二人捧着玉盆走了進來。

“小姐,您這賴床的毛病怎麽成親了都改不了?快些起身洗漱才是,長公主還等着同你一起回宮面見皇太後及皇上呢?”春熙含笑走了進來,一如既往的數落白水心,看樣子是把香玉當做了自己人。

白水心的目光從輪椅上收回,從床上起身,一襲大紅喜袍惹眼的很。

香玉莫約十八歲有餘,大概是知道些人事的,見白水心如此打扮,眼裏露出些驚訝之色,甚至有些淡淡的欣喜自面上一閃而過。

再見那床上折疊好的被褥,她竟有些高興起來。

白水心淡淡的一掃香玉臉上豐富的表情,走到春熙面前,淡淡的道,“我洗漱更衣的時候,不喜歡陌生人在場。”

她家小姐是在鬧什麽別扭?春熙歉意的看了眼香玉,香玉報以一笑,朝白水心施禮退出了房間。

再次踏出房門,白水心才發現這個院子很大,青石磚鋪着的地面非常幹淨,兩旁種着的青竹長的很茂盛,地面的泥土上竟沒有許多雜草或者落葉,不似新打掃出來的院子,倒是像常年有人住着似的。

難道這才是宗政季雲常住的院子?

白水心忽然覺得心裏悶悶的,繼續踏步往前走上一座小型拱橋,橋下是個越百米左右的人工水池,水池裏荷葉才露尖尖角,可見鯉魚在池中游走。

“春熙,你來過這座院子?”白水心見前面熟絡得帶路的春熙,不免開口問道。

“前些日子小姐在王府養傷,雲世子就住在這所院子裏。”春熙不明她為何如此一聞,便回答道。

“我養傷住的房間是……”白水心只覺心口那股悶氣越發的明顯起來。

“聽陳伯說,雲世子一年有大半的時間住在這所院子裏,沒有得到允許,外人是不能進來的。你住的那間房間也是雲世子的房間,不過是他偶爾住的房間。”春熙老實的回答。

白水心面色一沉,停下了腳步擡頭看向院子門口的匾額,只見上面寫着飛雲閣幾個字。胸口的悶氣更甚之前,她對那個男人一無所知,他卻似乎對她了若指掌。

為什麽?為什麽她總感覺他很熟悉,又似很陌生遙遠?

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姐?”春熙輕聲喚着。

白水心悶悶的不出聲,一直到府門口遇見等候她的宗政瑞敏,她的面色才稍微緩和了些。

宗政瑞敏上前拉住她的手,親切的道,“心兒,昨晚睡得可好?”

白水心一愣,忽然想起什麽,羞澀的點了點頭。

宗政瑞敏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上了馬車,“心兒,我那侄兒昨晚沒有将你弄疼吧?”

白水心錯愕的看了宗政瑞敏一眼,見她暧昧的對她眨了眨眼,她頓時面色一紅,垂下眼簾,“還……好……!”

“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被那小子種下小葡萄。”宗政瑞敏說着就來拉白水心的衣襟,白水心立即伸手捂住結扣,又羞又怒的嬌斥道,“姑母……”

“好嘛!好嘛!姑母不看就是。”宗政瑞敏嘴角撅了撅,收回雙手托住自己的下颚,又笑嘻嘻的道,“本來應是季雲陪你一同進宮的,但他昨夜舊病複發,需要調養幾日才能出府。我正好要進宮同皇上辭行,便陪你一起進宮。”

聽着這話裏的意思,她根本就是知道昨晚她和他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卻……

“姑母是故意想要看心兒笑話嗎?”白水心面色一沉,詳裝生氣起來。那個人舊病複發?難道是他身體上的毒發作了?可是他為什麽要迷暈她,她也懂醫術,能幫上忙也說不定。

“心兒,你其實是在意他的,對嗎?”宗政瑞敏忽然一臉認真的問道。

“我……”白水心被問住,她在意過嗎?

宗政瑞敏看她一點兒都不開竅的模樣,暗自嘆息一聲,不再說什麽。

馬車沿着街道慢慢向皇宮駕駛而去,一路上白水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種心情就是——越理越亂。

到了皇宮不過還是寫客套的問候及繁瑣的理解,白水心似個木偶似的,面無表情的跪拜,耐着性子看戲演完。

宗政禦羯與慕函煙也一起來到皇宮參拜皇上及太後,白水心要離開之際剛好遇上了他二人。

幾人只是含笑點頭,并沒有多言語什麽。随後白水心便跟着宗政瑞敏出了皇宮。宗政瑞敏的馬車将她送回王府之時已近晌午。

“姑母真的要此時離開?”白水心擡頭看了眼百裏無雲的天空,心裏竟舍不得這個才相處了一日之久的姑母。下次見面不知是何時?

“嗯。離開聖溪也有一段時日了,我還真的想念得緊。”宗政瑞敏一臉向往的道。

“是想念你家相公吧?”白水心沒大沒小的打趣道。

“臭丫頭。我可比你坦誠得多,我就是想他了,急不可耐的想要對他投懷送抱,怎樣?”宗政瑞敏大約比宗政季雲大十五歲左右,可怎麽看都年輕的很,猶如十八歲的少女般。

白水心的額頭上立即冒出三個感嘆號!她能怎樣?

“對自己的心坦誠些,丫頭。我走了,記得來聖溪找我。”宗政瑞敏放下馬車的轎簾,在一隊護衛的簇擁下遠離了白水心的視線。

白水心站在門口良久之後,才步入王府。

剛踏進府門口,春熙便迎了出來,領着她去飯廳用了午飯。卻仍不見宗政季雲的人影。

“春熙,替我尋一套男裝來。”午飯後,白水心并沒有回飛雲閣的新房,而是呆在她養傷時住過的房間。

春熙聞言露出奇怪的表情,“小姐,你要男裝做什麽?”才嫁人不久又憋不住了?

白水心吓唬道,“你說呢?”

“小姐,奴婢立即替你尋來。”還好春熙向來了解白水心的脾性,知道她回聖沄這段時間一直憋着自己的真性情,在她出嫁的時候便将以前她穿過的男裝也跟着帶了過來。

不一會兒,春熙便将一套青色的男裝遞到了白水心的跟前,讨好的道,“小姐今日是要去哪?”

白水心接過衣裳一頓搗弄,穿戴整齊之後又叫春熙替她梳了個男子的發髻,發髻行插着一直簡單的白玉簪子。

只見她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巧笑道,“當然是去讨債!”

哼!宗政痕竟然有膽在她大婚前一夜潛入她的閨房意圖不軌,他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讓他今後都沒臉做人。

這種不要臉的,有臉做什麽?

只見白水心将折扇收好,懶懶的靠在卧榻之上坐等天黑,待傍晚十分,她才洋洋灑灑的從王府後門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哪位仁兄要倒黴了。春熙瞄了眼白水心遠去的身影,暗自思忖,不過也沒關系,只要耐着性子等兩天,自然就知道是哪位仁兄了。

小姐向來都是不輕易出手的,一出手便要驚天動地才叫完美。

風樂樓內,白水心搖晃着手中的水墨山水畫折扇,一步一步的走上階梯,眉目間自帶一股風流韻味,連說話都帶三分調戲的味道。

誰叫她同白子淵有三分相似呢?換了男裝便像了五分,再加上她刻意學着他平日裏風流不羁的模樣,雖然身子板比正常男子瘦小了那麽一點,但卻俨然一副公子哥兒的模樣。

連在風月場中打滾多年的老鸨都未曾察覺她是個女子。

“小公子,你這是要喝酒呢,還是要姑娘陪着?”老鸨見白水心容姿俊美,雖然瘦弱了些,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少年。不管對方是否有銀子,她看着第一眼便覺得眼前一亮。

“兩樣都要。不知要樓裏的綠萼姑娘陪酒要多少銀兩?”白水心壓低了嗓音,學着自家三哥的嗓音朝老鸨說道。

老鸨聞言先是一愣,随即讨好的笑道,“公子有所不知,綠萼姑娘只賣藝不賣身。”

“誰說我要她賣身了?不過是素日裏聽聞風樂樓的綠萼才藝非凡,本公子想要來聆聽一二而已。”白水心說着,自懷中掏出一百兩銀子送到了老鸨面前,“可夠?”

“夠!夠!”老鸨接過銀子,笑顏逐漸展開,道,“不過綠萼姑娘可是三皇子看上的姑娘,平日裏甚少待客,小公子若真是誠心來聽曲的,老鸨便帶你去綠萼姑娘房中坐一坐便是。”

“嗯。”白水心點了點頭,跟着老鸨上了樓,在一處靠邊的房間門口停下,屋裏傳來斷斷續續的琴音,可見彈琴之人心緒不寧。

老鸨推門而入,領着白水心進了房間,朝綠萼笑道,“綠萼姑娘,這位公子慕名而來,今日非要聽你的曲子不可,你今日就好好的彈幾支曲子與這公子聽,我先下樓招呼客人去了。”

綠萼彈琴的手指收回,低頭道,“鸨媽媽,綠萼這些日子身子不适,不便待客。還是請媽媽帶這位公子去別的姐妹哪裏吧。”

“這……”老鸨聞言雖然面色有些難堪,但礙于前些日子三皇子對綠萼的寵愛,又不好發作,只得憋屈在心,為難的看了白水心一眼。

白水心倒是笑道,“竟然姑娘身子不适,不方便彈琴,我便在房中坐坐即可。你且忙去吧。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我便離去。”

老鸨笑着點頭應下,退出了房間并關好了房門。沒想到這個美少年不止是個有錢的主,還是個好脾性的。一百兩銀子就這麽輕易到手,她為何要拒絕他的提議?

綠萼聽着房門關上的聲音,本要起身冷面給白水心看,卻再擡眸那一剎那看見白水心的俊美容顏愣住。

只見白水心嘴角挂着一抹淺笑,眸光流轉間帶着風流之色,手中折扇有意無意的一擺一擺,扇得她垂在胸前的青絲飛揚。

這少年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不成?綠萼畢竟是風月場所的女子,各色人物也見過不少,她垂下眼簾,隐下眸中驚訝之色,起身朝白水心淺淺的施禮道,“綠萼見過公子。”

“嗯。”白水心搖着折扇在一方茶幾旁坐下,拿起一個幹淨的杯子,替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喉道,“聽剛才姑娘的琴音似乎心緒不寧,不知為何?”

“公子說笑了。綠萼哪裏有什麽心思,不過是閑來無事,調試琴音而已。”綠萼站在琴架一側,遠遠的探視白水心此行目的。任何一個來風月場裏找姑娘的男人都不可能花了銀子喝杯茶便走人。

“哦?是嗎?不瞞姑娘,我今日找姑娘确實另有要事。”白水心放下手中的茶杯,收好折扇,走到了綠萼跟前,綠萼防備着往後退了一小步。

“本公子略懂音律,前些日子從一位高人手中得到一首詞曲,奈何本公子只能彈奏出曲調,卻不能唱出那詞中韻味。聞得姑娘不止琴藝高超,還有一副好嗓音,不止姑娘可否與本公子配合一番,解了我這遺憾?”白水心說的真誠認真,還帶着些苦惱之色。

綠萼見他如此誠心,自己本也是個愛音律之人,便有些好奇白水心說的是何詞曲。“公子可否彈奏來聽一聽,小女子自當盡力而為。”

“好。姑娘果真是個愛音律之人。看來本公子沒有找錯人。”白水心自懷中掏出一張發黃的紙張,邊角處還有些殘破,似陳年之物。

綠萼接過他遞過來的詞,大略看了看,只見上面寫着: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綠萼手指一顫,宣紙飄飛這落下地面。

這廂白水心已經端坐在古琴邊上,手指輕擡一曲低沉婉轉似訴說情懷的曲音被彈奏了出來,時而似呓語般悱恻纏綿,時而軟聲細語,幽怨而不哀傷,沒有沒有攢眉千度、清淚成行,有的是竊喜與釋放。

綠萼仿若置身與那江面之上,輕搖船槳,如此輕舟紅藕、芷汀卷浪、船頭三皇子正聽她在軟軟吟唱着暗戀纏綿的情懷。

“綠萼姑娘可喜歡?可否……”白水心話語未落,只見綠萼含着兩行清淚淺唱低吟起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白水心滿意的聽着這哀怨惆悵的歌聲,指尖不停,更加賣力的撥動着琴弦。

一曲過後,房間裏安靜得出奇,只聞得綠萼淺淺的哭泣聲,兩行清淚似流不盡似的,不停從她的眼眶中流出來。

白水心識趣的收回放在古琴上的雙手,嘴角的笑意不在,而是正經的道,“姑娘,是被這首詞曲感動了嗎?”

綠萼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完全沉迷到歌詞的意境中去了,忽視了白水心的存在。

白水心見狀,狡黠一笑,道,“本公子先行告辭,他日若尋了好的詞曲,再來與姑娘讨教。姑娘的嗓音确實很美,将本公子不能诠釋的感情完全釋放了出來,本公子佩服不已。”

語畢,白水心禮貌的對她颔首點了點頭,整理好衣衫,拿起扇子便出了房門。

走下臺階之時,老鸨便迎了上來,“公子可知綠萼剛才所唱曲目是何?老鸨從未聽她彈唱過?”

白水心只笑不答,錯開老鸨下了樓梯。見大廳裏的不少人因為聽了剛才那首詞曲,或憂傷或感嘆,或惆悵,無一不在贊嘆綠萼唱得好,彈得好。

如此,這首詞曲恐怕很快便能傳到宗政痕耳裏,不知道他會不會動搖,再次來看一看他昔日寵愛的女人。

白水心自是知道,自從那日白玉閣,他花了三千兩黃金買下那塊羊脂玉後便再也沒有找過綠萼姑娘,綠萼姑娘只怕委屈了好些日子。

如今她倒要看看,這三皇子到底是真風流,還是假風流!

白水心滿意的回到王府,換回女裝回到飛雲閣。

随意的推開房門,步入房間,只見那輪椅依舊安靜的放在房間裏,那個人依舊不見。白水心心生失落之感,正要擡步離開去另外一間房間之時,卻發現大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宗政季雲,又是誰?

他什麽時候回房的?

只見大床上的宗政季雲早已換下一身紅色喜袍,着了件白色亵衣,面色帶着不太正常的蒼白。早間聽宗政瑞敏提起,他舊病複發,莫非……

白水心指尖微動,撫摸上了宗政季雲的脈搏,脈搏雖平穩卻虛弱得很,就如經歷過死難似的。

他的手冰冷得可怕,如今已快步入三月天,天氣并不冷,他雖蓋着錦被,身子卻好似置身寒冬那月般寒冷。

難道是因為他中毒的關系?白水心自懷中錦囊內掏出一枚銀針,紮破他的指尖,只見他的指尖緩慢的冒出一抹暗紅色鮮血,血液露出皮膚立即凍結成冰粒,她拾起那顆暗紅色的冰粒,眼裏閃過一抹暗沉。

他中的竟是寒毒,中這種毒的人能活下來真是奇跡!

聽聞寒毒是鬼醫花費畢生精力研制出來的毒藥,此毒無色無味,中毒之後毫無知覺,但每年月圓之後七天之內便毒發一次。

毒發之時全身血液将被迅速凍結,刺骨寒冰猶如千萬把尖刀不停的在人體上割肉,猶如将人淩遲處死般痛苦,但又更甚之,萬蟻噬心之疼,不知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心靈上的折磨。

中此毒之人都會在第一次毒發之時受不了疼苦而死,而他這毒幾乎有十年之久,他竟忍受了這樣的痛苦十年!

白水心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寒涼,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胸口,好久不曾哭過的她,竟然落淚了。她竟為他掉眼淚了!

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真的是天生的癱子,還是因為被人下毒後,一部分身軀的神經被毒性侵蝕,使他喪失了行走的能力?

“心兒……”床上躺着的人忽然出聲,伸手在空中亂抓着,“心兒……”

宗政季雲似乎很痛苦,蒼白無色的面頰上露出薄汗來。這是白水心第一次聽見他如此親昵的喊她的名字,她心微微一悸動,那莫名的熟悉感又襲上心頭。

他到底是誰?

白水心伸出手抓住他在空中亂抓的手,眼裏的淚水似流不盡似的,不停的從眼眶流出來。

淚滴落在宗政季雲的手背上,暖暖的,濕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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