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吻不到
天真如林書雁,一開始真以為常湛只是路過,順便想請自己吃個飯,可過了幾天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因為這天他一下班,那輛R8又停在了醫院大門前。
此時天色仍亮着,醫院來往的人很多,人潮中常湛異常惹眼。一是人惹眼,二是車惹眼。
這下林書雁就算再愚鈍,也知道常湛的出現絕不是偶然。
他遇見過醫鬧糾紛不讓他回家的,也遇到過下班後非要同他吃飯順便給他相親的老大媽,常湛這樣目的不明的,還真沒有頭緒。
林書雁沒過去,免得自作多情,說不定常湛是來接哪個科室的女醫生呢。這家夥都出院一個多星期了,還被照看過他的護士們整天挂在嘴邊。
想想這家夥的秉性,不是不可能。
本想躲着走,誰知常湛眼尖,從林書雁出大樓那刻目光就鎖定,如一把狙擊步槍絕不可能丢失目标。
他見林書雁走近,才按了下喇叭,然後搖下車窗,同他招手。
林書雁只能在四周目光中硬着頭皮走過來:“你怎麽又在這?”
“聽起來林醫生好像不歡迎我。”常湛撇嘴,“我可是來接你的。”
“我?”恐怕他是搞錯了對象,林書雁問,“找我有事?”
不等常湛回答,遠處走來個交警:“這兒不能停車,你們走不走?”
“走,馬上就走。”
常湛嘴上說着,卻絲毫不怯,車沒有半點移動的意思。
“不走我貼條了。”交警警告。
常湛摘了墨鏡,對林書雁道:“上車吧林醫生,警察叔叔要給我貼條了。”
交警:“……”
他目光在兩人之間巡視,大概看他們不像是一路人,懷疑是否真的認識。不知是不是為了報複常湛那聲“警察叔叔”,林書雁見他真要開罰單。
一張罰單又是一個人情,林書雁無奈:“我們這就走。”
交警手裏拿着筆,沒有繼續,也沒收起來:“快點走,這是下班高峰,等會要堵了。”
林書雁鑽進車子。
和西醫院雖不在市中心,但也只隔了三條街,下班點堵得水洩不通。林書雁再次上了賊船,只恨自己不長記性,同樣的伎倆竟然能讓常湛得逞兩次。
車裏有淡淡的香氣,不知是車裏的香薰還是常湛身上的古龍水。總之不是林書雁身上的,他身上只有肥皂和消毒水的味。
無事殷勤,非奸即盜。林書雁自然明白常湛不可能無緣無故接他,還不止一次,便故意問:“今天又跟朋友在附近玩?”
常湛怔了下,才想起來這是自己昨天随口編的理由:“沒。”
林書雁開玩笑道:“不是又要請我吃飯吧?”
常湛正愁沒處去,很自然接下話題:“行啊,林醫生今天想吃什麽?”
他看出來林書雁愛吃辣,也能吃辣,就說:“我知道有家川菜館特別好吃,就在二環橋路那邊,要不今天咱們去嘗嘗?”
“我開玩笑的。”林書雁忙說,“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他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大學也是埋頭鑽研,常常往圖書館一鑽就是一天,因此也沒有朋友。到了讀研才逐漸學會一點社交。
可能是交往的人少,遇到常湛這麽沒皮沒臉的人還是頭一次。眼下仿佛江湖小白遇見了武林高手,怎麽過招都是輸。
“沒事就不能接你了?”常湛厚臉皮道,“你不是說過,咱們是朋友。”
可哪有天天來接朋友下班的?雖然林書雁沒談過戀愛,在感情的事上一向遲鈍,他也知道這樣的相處模式不對。
何況他跟常湛,即使以朋友相稱,也未必真的能做朋友。
林書雁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常湛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大事他幫不上忙,小事不用他幫忙。再說以常湛的能力和關系,有事也輪不着找自己。
他幹脆說:“前面路口,你把我放下。”
“林醫生要買東西?”前面路邊只有個藥店,“哪裏不舒服?”
林書雁說:“我自己回去就行,前面有地鐵。”
“這個時間點地鐵站太擠了。”常湛沒有絲毫減速,不肯放行,“你要去哪兒,我送你過去。”
林書雁沒說話,常湛斟酌道:“要不咱們先去吃飯,等吃過飯不堵了,再送你回去。”
“不用,我在醫院吃過了。”
“那送你回家。”
常湛知道林書雁對自己有戒備,可林書雁不知道,自己越是抗拒這種關系,他就越是有征服欲。
有一就有再二再三,林書雁已經縱容過他一次,正想着用什麽理由回絕,手機便響了。
“喂?”
林母在電話裏問:“下班了嗎?明天周末,今天回家吃飯吧。”
在醫院不像在學校,日子都過得沒有時間概念了。自從林書雁搬出來後,半個月回家一次,這周醫院事情多,這事給忙忘了。
“我吃過飯了。”他猶豫兩秒,“就不回去了。”
聽見這話,林母不大高興:“工作再忙也得回家看看啊,上次吃了頓飯就走了,這次連回都不回了,再過幾天,是不是都忘了還有個家?”
林書雁有些疲倦,不欲多說:“知道了,那我現在過去。”
常湛始終沿着地鐵線開,路上擁堵,并未走多遠。見他挂了電話,問他:“去哪兒?”
林書雁懶得再做掙紮:“東嶺小區。”
常湛在前面掉頭往他說的地址開,通往市中心方向的路堵得水洩不通,反方向卻沒幾輛車,跑車似箭在馬路上飛馳。
窗子開着小縫,風将林書雁的頭發吹得雜亂,後背貼近靠座提醒道:“別超速。”
常湛心裏有數,擦着超速邊緣行駛:“放心。”
東嶺小區不算近,他直接開上了高架。太陽西落,遠處湖泊裏落着火紅晚霞,天被燃燒了一半,另一半沉在寂靜的藍中。
場景太美好,适合停下來接吻。可惜旁邊是林書雁,他吻不到。
于是常湛想讓獨處的時間延長再延長,放緩了車速,問道:“林醫生,你明天是不是休息?”
“林醫生?”
等了半天,沒有得到回答,他以為是林書雁不想搭理他。結果一轉頭,就看見林書雁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夕陽在他身上打出一片溫柔的光,烏黑的發被染成金棕,在風中肆意飛揚。林書雁一半臉沐浴在陽光下,是說不出的溫柔,另一半隐在黑暗中,睫毛輕顫,沒有防備地熟睡着。
畫面太美好,以至于常湛想要拿出手機拍張照片留念,不過鑒于這個動作極度危險,他沒這樣做。
這樣這份無法複刻的美好,就能永遠留在他一個人的記憶裏。
林書雁太累了,連自己睡着了都沒有察覺,夕陽很暖,風又吹得他極舒服。直到車停在東嶺小區門口了,他才醒來。
看了眼手機,用了不到半小時,他卻覺得睡了有好幾天那麽長。
“到了。”常湛兩分鐘前就将車停下,但看林書雁睡得香,沒叫醒他。
東嶺小區是老式小區,周邊都是小商販,旁邊是個菜市場,來往的人熙熙攘攘,顯得這輛車與這裏格格不入。
這讓林書雁多了幾分清醒,仿佛楚河漢界般清晰提醒着他,自己跟身邊這個人差距有多遠。
“謝謝。”
“不用客氣。”墨鏡擋住了常湛大半個臉。
“但是常湛,”林書雁想了想:“以後不要來醫院接我了。”
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上多了幾分不悅:“怎麽了?”
“就算是朋友,也不用如此。”
醫院裏傳播速度最快的,除了病毒,就是流言。林書雁不想哪天被別人撞見,解釋不清,給雙方徒增麻煩。
但顯然常湛不這麽想,他哪兒在乎什麽流言,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林書雁是他的。
“你是不是嫌我太高調了?那我下回不開這輛車了,換輛行吧?”
“你誤會了。”林書雁解釋,“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來接我,但你應該有自己的目的。如果是我能幫上的,一定會幫你,只不過我想以我的能力,大概很難幫上你的忙。”
目的?
常湛仔細回味這個詞。
他說:“要是沒有目的,只是想對你好呢?”
這下輪到林書雁發懵了:“為什麽?”
他反應未免太遲鈍,常湛都表示得這麽明顯了,只好說:“沒有為什麽,難道想對一個人好,還需要理由?”
在林書雁這裏,是需要的。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就算這些天是他在照顧常湛的術後恢複,也都是他的職責所在,換成任何其他病人他也會如此。何況常湛已經請過自己一頓飯,兩人互不相欠了。
他并不讨厭常湛,同齡人之間有種莫名的磁場,讓他相處起來還算舒服。而且常湛身上有許多不同于自己的地方,而這些,是他一直向往但卻做不到的。
但也正是這樣,他們才不适合做朋友。
“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也有,我們到底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不适合做朋友。”林書雁道。
常湛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以為林書雁多少會忌憚他,不至于拒絕得這麽幹脆。可林書雁向來是這類人,也正是這樣的林書雁,才讓他中意。
他挫敗:“林醫生,你是第一個拒絕跟我做朋友的人。”
林書雁眉頭緊蹙,他猜到了。
拒絕常湛,也就意味着拒絕了老師的一片好意。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如果他真惹了常湛,那麽很可能他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和西留不留他,能不能畢業,都只是常湛一句話的事。
“不過我朋友多,不差這一個。”常湛摘下墨鏡挂在領口,“不适合做朋友,那別的呢?”
作者有話說:
常湛以為的自己:啊嗚!
實際上的自己: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