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騙我

外科忙得厲害,準點下班可遇不可求,下午連着三臺手術跟完已經快七點,林書雁沖完澡換上自己的衣服,才看見手機上的幾個未接。

他解鎖,順手關了靜音,回撥過去。

走廊回聲空蕩,聽筒裏很快傳來曹逸的聲音:“剛忙完?”

林書雁還要去查房,七床老太太病況不穩,他放不下心:“嗯,剛下手術,手機靜音了。”

“我就知道,外科都是大忙人,理解。”

走進病房,林書雁問:“學長找我有事?”

“也沒事,我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曹逸直說,“上次說好了約飯,今天正好喬菁不在家,我自己懶得做,就想約你一起去吃。”

喬菁是他未婚妻,也是大學同學。林書雁擡手看表,差十分七點整,離第一通電話過去了兩小時:“這個點,應該晚了吧?”

曹逸在電話裏抱怨:“別提了,還沒吃。我回來叫了份外賣,剛送到投資方就打電話過來了,等挂線面都泡糟了,也沒心情了。”

“看來創業不比臨床輕松。”林書雁調侃兩句,“正好都沒吃,不如就約上次那家小館?”

是家蒼蠅小館,還是曹逸給推薦的,那道辣椒小炒肉他始終念念不忘。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那家小館太遠,在城南商業區,地鐵要轉兩趟線。

這個點過了晚高峰,路上應該不堵,林書雁正琢磨着打車還是地鐵,就聽見曹逸說:“正好,我順路接你。”

其實沒多順路,林書雁不想麻煩他:“我坐地鐵過去。”

曹逸很堅持:“客氣什麽,就這麽說好了,我十五分鐘就到。”

病房裏,七床老太太一切正常,臨走還要拉着林書雁唠嗑。老人孤苦可憐,實在盛情難卻,林書雁陪她坐了十分鐘,才回辦公室收拾好東西下班。

曹逸的車已經停在大樓外,按了聲喇叭林書雁才認出來。他上車:“學長換新車了?”

“是,前兩天剛換的。”曹逸說。

林書雁知道他正值創業初期,資金緊張,雖然這輛SUV不是多高檔,但價格也不算低,同科室的王醫生就開了輛一樣的。

曹逸主動解釋:“貸款的,畢竟每天往外邊跑,車不能太寒酸。”

林書雁不太懂人情世故,只是點了點頭。

沒用多久便到了。小菜館位置挑得奇,往前挨着休閑消費中心和商業購物區,後面是鱗次栉比的高級公寓,左面緊鄰酒吧一條街。小館藏在胡同最裏邊,門面不大,招牌更是小得可憐,若不是吃過的人,絕不會選擇走進來。

老板是對五十出頭的老夫妻,為人和善,每次碰上面熟的老顧客,都要加送一碗面湯。

兩人點了三個菜,曹逸喝了口水,懷念起往事。

“我記得第一次來是大二,那時候這片還沒這麽繁華,兩邊餐廳也沒這麽多,我在街角書店打工,晚上下班就在這兒吃。”

林書雁很少來這片,問:“現在書店還在嗎?”

“拆了,後來改成了家日料店。”曹逸感慨,“不知道現在日料店還開沒開,說不定早易主多少次了。”

轉眼已五六年,人是物非,周遭變化翻天覆地,也不知這小菜館怎麽撐到現在的。

兩人邊吃,邊懷念一番。臨走,出了胡同,曹逸提議:“沿街走走?好久沒來了,不知道那家書店現在成什麽模樣了。”

正好林書雁吃得有些撐:“好。”

兩人沿着街邊走,路上大多是逛街的年輕男女,夜晚的風潮悶,拂過發絲留下黏人的水汽。

沒多久便到拐角,擡頭一看,日料店也早已不在,改成了一家酒吧。

“诶,果然早就不在了。”曹逸瞥見一旁的路牌,寫着梧桐路,“我當年打工的時候這條街就兩家清吧,生意也不紅火,沒想到現在都成酒吧街了。”

“要不要進去坐坐?”他問,“我記得你能喝點酒。”

林書雁酒量勉強過關,但不算太好:“今天就算了吧,學長你開車來的。”

“沒事,能叫代駕。”曹逸拉着他進去,“走走,今天正好你嫂子不在,沒人管我,平時我喝口酒她就得念叨半天。”

林書雁隐約感覺曹逸今天心情不大好,平時他很少像今天這樣多愁善感,便問:“學長,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曹逸一愣,随即笑道:“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那就更不能拒絕了。走,陪我進去喝兩杯。”

卻之不恭,林書雁跟着走進去。晚上九點,正是夜生活開始之時,卡座已經人滿,兩人只好在吧臺找了個位置。

酒保問喝什麽,曹逸輕車熟路點了杯雞尾酒,林書雁是第一回 來酒吧,猶豫半晌才跟着點了杯度數适中的。

這家不是清吧,舞池裏身影搖曳,晃動的燈光麻醉着人的視覺神經,讓欲望逐漸無處躲藏。

顯然這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好在曹逸也沒有想要傾訴的欲望,只是拉着他喝悶酒,偶爾聊兩句無關緊要的話題。

酒過半巡,林書雁放在一邊的手機響起,仍舊是那串熟悉的號碼。

他示意曹逸自己出去接個電話,然而燈影昏黑,酒精多少影響了他的判斷,等準确找到出口,電話已經自動挂了。

林書雁尋着安靜的地方又走了幾步,回撥過去。

“你在外面?”常湛聽見這邊有些吵,問道。

林書雁只好承認:“嗯。”

“自己嗎?”

“不是。”他不想自找麻煩,沒說跟誰,“打電話有什麽事?”

常湛不肯放過,緊接着問:“不是說沒事也能給打電話的嗎?林醫生,你是不是跟那個姓曹的在一塊呢?”

晚風吹不走林書雁皮膚上的熱和燥,喧鬧讓他心煩:“到底有什麽事,不說我挂了。”

常湛非要跟他跨服聊天:“姓曹的是不是也追你呢?”

林書雁直接按斷了電話。

正要往回走,常湛又打過來,他挂斷,那邊又打,如此來來回回好幾次,林書雁還是沒忍住接了。

“到底什麽事?”

常湛不再提剛才的話題,長籲一口氣說,“林醫生,你結束了來陪我喝杯酒吧。”

林書雁下意識看了眼時間,九點過半:“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改天是哪天?”常湛似乎已經有了醉意,說話都帶着醉漢的較真,“你是在敷衍我吧。”

“沒有。”有音樂傳來,是首慢搖,不是這家酒吧的風格,林書雁意識到是常湛那邊的,問他在哪。

果然常湛說酒吧:“你想喝什麽?過來我給你調好不好?”

“今天不行。”剛才曹逸喝了不少,喬菁不在,林書雁不放心他自己回家:“我這邊還有事。”

沉默幾秒,常湛失落地“哦”了聲。

林書雁也沉默着,卻沒人先挂電話,只剩下兩邊音樂相互叫嚣。過了會兒,常湛那頭的歌換了首,他才問:“林醫生,你真的不來嗎?”

林書雁想說不行,但喉嚨發緊,出不了聲,轉而撒了個謊:“同事喝多了,等下我要送他回去。”

“男的女的?”

林書雁失笑:“你想聽男的女的?”

常湛喝了口酒,液體滾過喉嚨冰涼滾辣,顯得他聲音有幾分遲鈍:“都不想,我想聽林醫生說馬上就來。”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夢想成真的事?林書雁看時間不早,擔心曹逸在裏面喝醉,先一步挂了電話。

重新回到酒吧,剛才的位置已經空蕩蕩,人不知道跑哪兒了。他問酒保見沒見,酒保說好像往衛生間方向走了。

順着他指的方向走過去,林書雁在洗手池邊找到喝醉的曹逸。

“學長?”

他喊了曹逸一聲,人沒反應,無疑是喝多了。林書雁打算把人架回吧臺,看見他手機就放在洗手臺上,順手拿起準備給他裝進兜裏。

不料手機叮咚響了聲,林書雁下意識瞥了眼,正好看見那條發過來的微信,內容暧昧。

他記得喬菁不是這個昵稱,但他跟喬菁不熟,加過微信後很快淹沒在了對方的列表裏,只以為喬菁換了昵稱,沒有多想。

林書雁把手機放回他口袋,費了不少勁才把人架回去,結賬後叫了個代駕。酒吧裏音樂吵鬧,冷氣吹得人頭疼,林書雁帶他在門口等代駕。

好在曹逸酒品不差,沒發酒瘋,代駕也不多時便到。車停在了吃飯的小胡同門口,離這裏不遠,林書雁把鑰匙給代駕,讓他去開車。

曹逸被風吹得打了個顫,醉意朦胧看向林書雁,不知道是不是認錯了人,他往林書雁身上蹭了兩下。

酒意濃重,林書雁下意識躲開,以為他酒醒了點,又叫了遍:“學長?”

曹逸倒在他身上再次沒了聲。

畢竟是一個成年人的體重,林書雁有些招架不住,靠在牆邊等,卻不知這一幕正好落在了對面一人眼中。

約不到人,常湛自己喝了會兒悶酒,覺得沒意思準備叫車回家,出來就看見林書雁跟一個醉鬼在對面糾纏。

還以為林書雁這樣的人不會來這種地方,原來只是不想跟自己來。

他心中暗自不爽,卻擔心是天色太暗冤枉了好人,想着便特意走近了幾步,這下他不僅看清了林書雁,還看清了醉鬼。

足夠近的距離也讓他暴露在了林書雁的目光之下。林書雁沒料到這個足足一千多萬人口的城市竟這麽小,大不出一條酒吧街的距離。

“林醫生,”常湛走近幾步,咄咄逼人,“你這位同事好生眼熟。”

林書雁騙他在先,自知理虧:“常湛……”

忽然醉得透徹的曹逸聞聲動了動,腳下虛軟,晃了兩步:“這是誰啊?”

林書雁趕緊扶住他,以免栽倒,心中祈禱代駕快點來。常湛在一邊袖手旁觀,甚至悠閑地點起根煙,指縫間騰起煙霧。

代駕遲遲到來,林書雁跟他一起把人塞到後座,又打電話問喬菁地址。喬菁把地址發過來後,他正要一起上車,便被一道怪力從身後抓住了衣領。

常湛手指異常冷,觸到那片濕熱敏感的皮膚時,林書雁頓時被冰得發顫。

“你……放手。”隐忍卻無奈。

常湛不肯松:“不放。”

代駕還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麽恩怨,看了眼後座的曹逸,為難道:“他醉成這樣,我自己怕是弄不上樓。”

常湛擡頭,神情冰冷,從兜裏抽出三張紅鈔扔進車:“那是你的事。”

或許是看曹逸酒品不差,誰沒必要跟錢過不去,剛才還欲言又止的代駕立刻痛快開車走了。

見車消失在夜幕中:“現在能放手了嗎?”

好似害怕他還會走,常湛扔死死抓着他的衣領。林書雁轉過身,就看見他被雙目赤紅、滿臉兇煞,如獵鷹盯死獵物般盯着自己。

他還沒機會開口辯解,便聽見常湛語氣不善,惡狠狠給他定罪:“你騙我。”

作者有話說:

受傷的大狗勾會做點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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