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閉眼
連林書雁自己都數不過來他拒絕過常湛多少次了。
他向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在感情的事上幹脆利落,老師常說他處事不知變通不夠圓滑,不喜歡的就跟人家劃清關系。偏偏常湛這個人,他怎麽都撇不清關系,幾乎是縱容着對方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默許他的靠近。
常湛往前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林書雁總覺得身後還有很長的退路,等如今察覺出危險,想轉身逃,才發覺早已逃無可逃。
前面是沼澤,走進去身陷囹圄,後面是深淵,踏進去萬劫不複。唯一的區別就是還有沒有掙紮的餘地。
可現在林書雁覺得自己渾身沒有力氣,連掙紮都不想掙紮。
他感覺面前的目光火熱熱的,生怕對上那想吃人的目光,他頭也不敢擡,窘迫地要去搶回來常湛手裏的衣服。
“那衣服先不給你了,答案我在想想。”
常湛握着紙袋不放,笑道:“還能這樣耍賴啊。”
林書雁更加羞赧了。他那麽聰明,頭腦清醒的時候能跟常湛争辯個勢均力敵,可惜現在腦袋裏一團漿糊,連這樣最簡單的陷阱都分辨不出來了。
他什麽時候說過還衣服的時候要給答案了?
前兩天常湛還不慌不忙,現在開始發動進攻戰略:“接受還是拒絕,林醫生總要給個答案。要是拒絕,我好趕緊回去準備下次告白的草稿,要是接受,今天我就能抱着男朋友睡覺了。”
人又困又累的時候絕對會影響大腦思考,不然這麽簡單的選項,林書雁怎麽都運算不過來了?
常湛把裝着衣服的袋子扔到沙發上,上前兩步說:“不說話那我就當做同意了。”
“你……”
這太不公平,怎麽能在他精神狀态不佳的狀态下比賽。本來能交的滿分答卷現在大打折扣,連勉強及格都難了。
林書雁似乎是想了很久,沉默許久才說:“常湛,別惹我。”
他就像路邊的一只流浪貓,本來自己讨食,自己生活,雖然日子辛苦但至少生活得下去。
可有天來了個人類。出于某種原因,人類每天都會過來摸摸他的毛,喂他一點吃的,幫他遮風擋雨,關心他的瑣碎。
等到有天他開始依賴人類,想跟人類走了,人類忽然就不來了。等找到了人類,他才發現原來人類有那麽多貓,每個都比他漂亮,比他乖巧,當初人類喂養它只是圖個好玩新鮮。
林書雁不想成為那樣的貓,他寧願永遠做一只路邊的流浪野貓。
流浪貓的生活已經夠辛苦,要覓食,要養家,還要冒着被傷透心的風險去愛人類。
他不想馴養一個有很多很多只貓的人類。
林書雁垂着眼睛,左心房快要炸裂,右心房卻又裝滿理智,只能僵硬地重複道:“常湛,你別招惹我了。”
常湛用獵鷹般尖銳的目光盯住他,像一只鈎子:“林醫生,知道你為什麽沒有談過戀愛嗎?”
林書雁躲開他的目光,卻聽見他說:“因為你太清醒了,戀愛需要沖動,太清醒的人永遠走不進戀愛。”
“對嗎?”
猶如一把利箭射穿獵物的心髒,林書雁呆在原地。
他當然知道原因,不是因為他拒絕了所有追求者,也不是他沒有勇氣去做個追求者,而是因為他下意識把感情驅逐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以為自己只要有理智就夠了。
而長久以來建立起的理智城牆在這一刻開始土崩瓦解,慢慢坍塌。
都快繳械投降、潰不成軍了,林書雁仍不服輸:“沒人能一生對愛情保持新鮮感和激情,那激情過後呢?”
還不是要讓貓重新去流浪。
可是感受過人類的溫暖和愛,流浪貓還甘心流浪嗎?
常湛抓着他的肩膀,眼神認真又驚喜,故作風輕雲淡說:“噢,原來林醫生想跟我共度一生。”
“沒有的事。”林書雁拍下他的手,“你別總曲解我的話。”
聽見他否認,常湛又有點傷心:“噢,原來林醫生只想跟我談戀愛,不想負責。”
林書雁徹底敗給他了:“你怎麽強詞奪理?”
“林醫生,”常湛忽然正經起來,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現在我心跳得好快,是不是快要死了?”
胸腔裏一顆心髒滾燙,咚咚地跳,隔着血液骨肉和衣服清晰可聞。林書雁被他握着手腕,掌心緊貼搏動,一片溫熱。
是有點快了。他在心裏一聲聲默數着,一下,又一下,五秒跳了八下,還有越來越劇烈的趨勢。
花言巧語能騙人,本能的生理反應卻騙不了人。他聽着那聲音不像心跳聲,像是零點的鐘聲,催命的倒計時,一步步把他扯向感性的邊緣。
常湛握着他胳膊,猛然低頭,強勢地貼近他的唇邊。
幾乎是下意識的,林書雁閉上了眼。
過了兩秒,唇邊空落落的,沒有吻落下。他聽見一聲輕笑,常湛湊得極近,要吻不吻,戲谑道:“林醫生,我又沒說要吻你,你幹嘛閉眼?”
一場期待落空,心裏五味雜陳。
林書雁見自己被他戲弄了,雙眉皺起有些愠怒,還帶着點莫名的失落:“起開。”
“不起。”
常湛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微微垂下來,目光格外真誠。
林書雁要推他,沒推開,反而被常湛借力抓得更緊。
過于近的距離讓雙方目光無處躲藏,林書雁不敢看他,只好垂着眼睛,呼吸也變得很輕,不敢用力。
常湛咬住他的耳朵,輕聲誘惑:“林醫生,閉眼。”
“做什……唔。”
餘音被淹沒在雙唇觸碰之中,剩下沒機會說出口的字眼被常湛吞噬入腹。他松開林書雁的手臂,轉而摟緊對方的腰。
林書雁的腰身很薄,輕易便能摟住,常湛順着凹陷的線條往下,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懷抱中,狡猾地撬開那兩瓣唇齒。
常湛教過的技法林書雁全忘了,只記得要閉眼。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更加敏感,火熱的舌席卷了他的舌,林書雁只能被迫承受,感受它們交纏在一起,仿佛那不是自己的。
“怎麽還是不會接吻啊?”常湛小聲的,像是抱怨,也像無奈,“看來以後每天都要多教幾遍。”
林書雁像溺在水裏終于浮出水面,憋得滿臉通紅。
他最終敗給感性。
吻完,常湛仍舊不松開他,将下巴放在他的頸窩,一下一下時輕時重地蹭。
“林醫生,你好香。”
林書雁如同被只聽話又忠誠的大狗纏住,他擡起手臂聞了兩下,滿身消毒水味,還有一點肥皂的清香,這才想起今天太累,在醫院沒沖澡。
所以哪裏香了?
可常湛乖得讓人不舍得推開,就這麽被他抱了幾分鐘,林書雁實在受不了他這麽膩歪自己:“……你先起來。”
常湛退開一點,近距離凝望着他。
還不等說什麽,他卷土重來,這次以更加兇猛的攻勢嗪住林書雁的嘴唇,順勢将人推到在一旁的沙發上。
沙發狹小,連一個成年人都裝不下,別說兩個大男人滾在上面。林書雁徹底被鉗制住,努力穩着呼吸說:“別。”
“什麽別?”常湛放開他,一臉無辜說,“我又沒想做過分的事。”
林書雁以為他要亂來,明白過來是自己誤會了,別過頭不想理他。
常湛親了下他的頭發,又抓住他的手,再次放在自己胸膛:“林醫生,你摸摸。”
心跳速度還是有點快,可這次林書雁數不下去了,因為自己的心比他的還要慌亂。
他這個戀愛新手徹底敗在常湛面前。林書雁人生前二十幾年全部的戀愛經歷都在今晚,就在剛剛短短的十幾分鐘裏,還是眼前這個人賦予他的。
他沒有絲毫底氣跟常湛這個高手對決。
他聽見常湛說:“它在為你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