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啦好啦。國際航班我又不是第一次飛。”陳言理歪着腦袋,将手機夾在耳側,手上忙着檢查證件,“都乖乖聽話回國了,可別再說我了。”

陳言理媽媽沈迪一聽就說:“當初也只答應讓你出國讀書,可沒答應你留在那。說的這會跟我逼着你似的。”

“護照什麽的都帶好了嗎?放在一個包裏,到時候你也好找。”

“明天要不要去臨安機場接你?”

“不用。林婉婉來接我,我估計在臨安待一兩天。”

電話那頭立馬念叨起來,回國也不知道第一時間回家……她爸陳國鑫果斷接過電話,叮囑了她幾句,便挂了電話。

倫敦今天的天氣格外好,陽光透進來,她的小房間一室明亮。她素來不喜歡留些亂糟糟的東西在身邊,該扔的扔,該出二手出二手,到也沒多少行李帶回國。

她大學來交換了一年,畢業後又申請了碩士。一時要回國了,還真是舍不得,磨蹭了許久,直到不得不去機場了,才慢吞吞的起身。

臨安興北機場。

陳言理推着行李車剛出來,先聽到一聲尖叫,而後眼前一花,栽進甜膩的少女調香水裏,林婉婉摟着她的脖子,“我的言言啊!”

陳言理将身上的挂件扒拉下來,林婉婉大呼小叫惹得周遭行人紛紛向她倆行注目禮,她十分沒好氣,“別擋路。”

林婉婉此人,她爸媽雖然給她起了這個名字,但興許是物極必反,這厮長到二十四歲,跟溫婉兩字一點沒沾邊,生了個大馬猴的性子,天天上蹿下跳。

江周和跟在後面,沖她點頭,“回來了。”

陳言理客氣的笑笑,林婉婉對着江周和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哼了一聲,江周和倒也知道主動去扛行李。

他把她倆送到林婉婉的公寓樓下,做完苦力就識趣的走了。

陳言理歪在沙發裏,捏捏眉頭,“又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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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他多過分!”

“我讓他帶我打個游戲,就推三阻四的不願意,還嫌我菜,還敢罵我,還說我不好伺候。行,姑奶奶還就不讓他伺候了!”

陳言理:“……”

她時差沒倒過來,躺在沙發上沒多大會就睜不開眼,林婉婉還絮絮叨叨的,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迷瞪瞪的一覺睡到晚上六點,睜眼就看見林婉婉窩在她旁邊描眉畫目,眼角上挑的眼線魅惑十足,斜睨過來,“醒了?”

“起來換身衣服化個妝,姐姐帶你玩去。”

陳言理懶洋洋的沒動,“哪兒?”

“我一姐們生日組的局,推脫不掉,陪我去一趟呗。”

林婉婉家境富裕,高中那會心思全用在追江周和上,對學習興趣缺缺,勉強上了個大學,畢業後搗騰了個微博號,發發美妝穿搭視頻,粉絲數還算可觀,身邊朋友五行八作的都有,活的相當熱鬧。

反倒是江周和,高中讀的四中隔壁的私立中學,少年時是一號腥風血雨的二流子,長大竟然老老實實的做社畜,入了程序員這一行,每天窩在公司家裏寫代碼。

陳言理剛感慨起來,林婉婉的手機便亮起來,“臭豬”來電。她自顧自的挑口紅,也沒管,直到屏幕暗下去。

“不接?”

“哼。”

陳言理看着她塗口紅沒出聲,林婉婉過會又偏過頭,笑笑,“等着啊。”

也就一分鐘吧,十幾條微信争先恐後的進來,林婉婉打開給她看,滿屏“錯了,輕點打”等一系列哭唧唧的表情包,陳言理看的直搖頭。

林婉婉彎着眉眼起身回電話。

她卧在沙發上,手指卷着頭發,盯着電視櫃上白瓷花瓶出神。

林婉婉不大和她說起自己和江周和的事情。

陳言理和姜凜,林婉婉和江周和,當年也是人人豔羨的兩對,四個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混在一起,容貌出衆的少年少女,走到哪都惹人注目。

可惜姜凜最後不告而別,陳言理和他這些年斷絕往來,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她早前總疑心江周和知道,可他矢口否認,此後兩人關系也遠不如之前。

倒是林婉婉和江周和從高中虐戀到如今,小手月月分,大手年年分。陳言理聽都聽的反胃。可這麽多年了,他倆吵歸吵,實際誰也離不開誰,一輩子注定糾纏不清的孽緣。

也挺好的。

世上緣分大概只有那麽些,遠不夠給所有人都織一個好結局。

只好有的人走散,有的人圓滿。

淮安路176號。

這一片外面瞧着像個尋常公園,實際內裏是個下沉式的廣場,地底下幾乎掏空,藏着各式酒吧和餐廳,十裏洋場的作風,主要表現為176號的店名絕不會叫你瞧見中國字。

深夜,地下,酒色,群魔亂舞。

像是臨安市下晝隐夜現的鬼蜮。

陳言理依舊是普通的T恤牛仔褲,倫敦沒教會她英國人的講究典雅,倒不知打哪學來法國人的懶散随意,深棕的長卷發随意绾着腦後,落了兩縷在耳畔,極淡的底妝,唯一惹眼的是豔色的唇。

在尋歡作樂的人群中,她像白水一樣清淡。

可這不妨礙許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也許得益于她典型的中國式娟秀的長相,也許得益于她清洌的氣質,在176號獨樹一幟,像是來公園散步的。

林婉婉去接朋友的電話,她獨自站在路邊,身邊人來人往,濃重的香水味刺的陳言理微微皺眉,許久後林婉婉才回來,“M.T.酒吧,跟我走。”

“已經不想去了怎麽辦。”陳言理揚了揚手機,“剛查的,這有家評分很不錯的餐廳,我在那等你怎麽樣?”

林婉婉湊過去看,“L'bistro”,最知名的是瀑布芝士漢堡,恰好在M.T.酒吧門口。她知道陳言理不大喜歡酒吧的環境,也不強求,“行。我進去打個招呼就來,你等我會。想吃什麽就點,算我賬上。”

陳言理點點頭,她到L‘bistro,店裏面放着小衆的爵士曲,一群人圍着吧臺肆意扭動,她無意參與,就坐在店外露天的長桌上,侍應生遞過來菜單,她就點了攻略上廣受好評的幾樣,而後撐着臉獨自發呆。

她這的位置正對着酒吧,極簡的工業重金屬風,左側一整面純黑的外牆上,只簡單利落的亮着“M.T.”,右側是上行的階梯,看不清裏面,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進進出出,隐隐能聽見一點震動的音樂。

時間接近十一點半。

未至夜半,已經有人醉的晃晃悠悠。

黑衣黑褲的年輕男人從右邊通道快步走過來,低着頭打電話,人群擁雜,陳言理起先沒有注意他,她在看那位醉酒後在酒吧門口跳舞的男孩,這裏絕不會有白天的規則肅整,只有随心所欲,于是路人也加入扭動的隊伍,陳言理看的很有趣,這片土地上的人被延續千年的禮儀教養,縱情和自由多半得伴随着酒精一起上場。

“帥哥!”那男孩忽然振奮起來,撲向一個方向,“帥哥加個微信!”

陳言理笑起來,目光和人群一起挪過去,那男人被冒冒失失的男孩撞的一歪,背對着她的方向,她仔細打量着,男人身形高挺,寬肩窄腰,短發理得幹淨清爽,通身的黑讓他整個人顯得很利落,又冷淡。

看後腦勺也知道必然是個相貌優越的人。

到了男女通殺的地步。

他依舊握着手機,另一只手擡起,對着門口保安示意,那醉的糊裏糊塗的男孩被保安拉開。

男人越過嘈雜的人群,走向另一面的通道,很快沒了身影。

他的側臉有着利落的輪廓,骨相五官都是精雕細作,他時不時停下避讓人群,始終微垂着的眼睛表示,他應當的确是個冷淡的人。

和她記憶裏如出一轍。

“您好,您的牛油果芝士……”侍應生過來為她上菜,除了她點的,還有一杯額外的瑪格麗特,“這是右邊門口那桌的男士請您的。”

侍應生低聲想指引她看過去,卻發現她坐在那愣神,好似完全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

“小姐。”他彎下腰,擔憂的在她面前揮揮手,“您還好嗎?”

陳言理呆呆的擡頭看着侍應生,周遭人來人往,仿佛跟她都沒有關系了,她見了鬼一樣,腦子裏紛紛雜雜,驟然亂成一團。

她腦子裏有太多細碎的記憶閃過,最後只落在姜凜不告而別的深秋,她等了兩個月,懷揣着巨大的不安,只等來他意味不明的一條短信。

他說,對不起。

哪怕他離開時,都沒有親口告別。可此後多少年,陳言理總會想着他面容寡淡的說這一句對不起的樣子。

盈盈繞繞,糾纏了她多少年。

而這個人,竟然就這樣輕易的,猝不及防的,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 莫吉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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