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盛夏暑天，雖然太陽已經落了山，可依舊悶熱，陳言理額頭沁出薄汗，站在那微微蹙眉，有點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天晚上，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分了就是分了。
那他又來做什麽？
姜凜先是沒料到江周和今天叫他來是為這事，再又沒料到她會這麽快出現，兩個人隔着車窗四目相對，直到江周和打開車門 。
“愣着幹嘛？”江周和一腳踩着地，回頭對他說：“後備箱打開。”
林婉婉那天在酒吧壓根沒見到姜凜，這還是隔了好幾年第一次見他，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漸漸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
她也是沒想到江周和能這麽聰明，合着她拆穿他一直和姜凜保持聯系這件事，還給了他發揮的餘地？
“這頭豬……”林婉婉低聲罵道，陳言理就回過頭，她立馬補充：“這事我可不知道啊。”
車已經停在她們面前，在場的人除江周和外，都陷入詭異的沉默裏。
“我去前面掉個頭。”姜凜很快回過神，語氣從容，神色平和，依舊是游刃有餘的态度，和他跟她說好久不見時一樣。
這提醒了陳言理，她記起他那天的惡劣，就忍不住皺眉，他說的挺明白，他們早就沒關系了，他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想象，她對他的提議也沒有興趣。
他那種态度，把她尋求答案的心踩在地上，讓陳言理也再無話可說。
那就借此了結，不要再扯上關系。
他們就是普通的，曾經在一起又分開的，再沒有關系的兩個人。
她這樣想着，可擡起眼睛時卻又不經意看到，他搭在方向盤的左手上，有一道她很眼熟的黑色戒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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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愣住，記憶被拉扯回那年下着雪的安坪路老街，心裏一動。
但等他掉頭回來，下車給她拿行李時，左手上已經空空如也。
陳言理忍不住挑眉。
“我來拿吧。”他推開駕駛座的門，走到她面前，陳言理沒說什麽，松開手往後一站，自己意思意思拿了個袋子，其他都很不客氣的，讓他解決。
箱輪刮地的聲音再度響起，陳言理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挺直的背影。
林婉婉趁他倆不注意，踹了江周和一腳，“我能不能問問您？您這豬腦袋裏裝了些什麽？”
江周和利索的躲開，好懸沒讓她尖利的高跟鞋中傷，“你不懂。”
“你懂？”林婉婉都氣笑了，“你是真能幹出來這事啊，學會先斬後奏了是吧。”
“這不咱幾個也好幾年沒在一塊……”他還沒說完，林婉婉又是一腳，這回正中他膝蓋，他倒抽口冷氣，膝蓋一彎：“謀殺親夫啊？”
陳言理把剩下的東西遞給姜凜，讓他放進車裏，聽見聲音，倆人同時轉頭看向林婉婉和江周和，然後都假裝沒有看到，姜凜轉頭問她：“樓上還有嗎？”
“沒有了。”陳言理客氣的回：“謝謝。”
“咱倆晚上回來算賬。”林婉婉最後低聲威脅了江周和一句。
陳言理租的房子離林婉婉家有半小時車程，又趕上晚高峰，八點多才到。四個人愣是一句話沒說，一路沉默到陳言理家樓下。
姜凜和江周和把後備箱的東西挪出來，剛準備送上去，他手機就響了。
是唐思冉。
陳言理站在他旁邊，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就主動接過他手裏的箱子：“有電梯的，你接電話吧，我自己來。”
M.T.十點營業，他一般八點鐘會過去，唐思冉多半是見他今天沒去，才打電話過來問問。“沒事。”他按掉電話，“先送你上去。”
她笑：“是女朋友嗎？”
江周和已經拉着林婉婉上前，在公寓一樓大廳門口等着。只留他們兩個站在車後。
他手一頓，擡眼去看時，她臉上猶帶着調侃的笑意，在昏暗車燈下顯得不太真切。見他不答，她微微聳肩，神色無辜：“不方便說嗎？”
“不是。”他脫口而出。
“哦。”她無所謂的點點頭，拉着行李往林婉婉的方向走，他按下按鈕，後備箱落下，輕微的咔噠一聲，她在這聲音裏又轉過身，“你幾點要去酒吧？”
姜凜不明白她忽然的轉變，不動聲色的看着她，“怎麽了？”
“你們幫我搬家，我請你們吃飯啊。”陳言理拿出手機看看時間，笑着問：“還沒有到八點半呢，吃個飯不耽誤你的時間吧。”
姜凜還沒有說話，她就彎着眼睛笑起來，語氣輕快，像是無意間就帶上少年時和他撒嬌的語調：“總不會這點面子也不給？”
他聽着，就很難再說出個“不”字。
陳言理在手機上就近找了家火鍋店，就在她租住小區的對面，這個點生意正好，還得在門口排一會。她和林婉婉在門口等位，江周和把姜凜拉到火鍋店門口不遠處的垃圾桶旁邊，掏出煙盒遞過去。
姜凜接過，抽出一根咬在嘴裏。江周和聲音含糊：“你倆說啥了？”
他點煙的動作頓住，眉宇間也難掩困惑，“就說吃飯的事情。”
“我以為她得抽你呢。”江周和胳膊壓在他肩膀上，“陳言理脾氣夠好的啊，這要是換成林婉婉，哥們就算入了土，她都得把我墳刨開，連骨頭帶灰一起揚了。”
他們兩個相貌出衆的男人站在一起，本就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又乍一聽這兇殘的話，都忍不住多看他倆幾眼。
“她在酒吧見到我，是很生氣。”姜凜擡眼看向火鍋店的方向，陳言理側着臉和林婉婉說話，笑意柔和。“今天不太一樣。”
“你就說哥們這招靈不靈吧。”江周和對自己今天擅自做主的行為非常之得意，“我就跟你說，這幾年呢，她單着，你也單着。臨安這麽大個地兒，她第一天回國就能讓你撞上，這是老天的安排，你把握着點。”
“你別成天想的太多，你那點毛病不算事情，這會條件又不像小時候那麽難了。”江周和覺得自個以後操心親兒子都不能像操心他似的仔細，“好好想想爸爸的囑咐，你也老大不小了。”
林婉婉遠遠的看見倆人勾肩搭背的德行，冷不丁像是回到讀高中的時候。陳言理慢條斯理的吃着店員給的小餅幹，林婉婉轉頭問道：“你什麽意思呀？”
陳言理也問：“怎麽了？”
“江周和這豬自作主張，我回去就收拾他。可是你怎麽又想起來叫姜凜吃飯呢？”
“朋友間幫忙，然後回請吃飯不應該嗎？”她邊吃邊說：“人之常情呀。”
林婉婉白了她一眼，“對待前男友的人之常情，就是把他腦袋按進火鍋裏。您是這打算嗎？你要說是，那我一句二話沒有。”
陳言理笑了笑，對着林婉婉審視的眼神，她起先沉默，然後架不住逼問，只好說道：“那天我遇見他，他的态度好像是說，他把我丢下這幾年，他都過得挺好的。他甚至不覺得他需要給我解釋一下。”
“我肯定覺得不服氣呀。”
林婉婉點頭：“可以理解。”
“可是我現在又覺得他未必就過的好。”她忽然意味不明的說了這麽一句，“我想看看。”
林婉婉皺眉：“看什麽？”
陳言理沒說話，門口服務員手中的叫號機發出機械的聲響，她看看手裏的號牌，起身道：“到我們了，叫他們來吧。”
店裏熱火朝天，江周和原本還想蹭到林婉婉身邊坐着，被她一眼瞪回去，只好兩個男人擠在一排。
陳言理低頭看着菜單，布置碗筷的服務員熱情推薦：“我們這裏的九宮格是招牌。”
她聞言擡起頭，問道：“吃辣鍋嗎？”
林婉婉和江周和都愛吃辣，她又去問姜凜：“我記得你也可以吃辣，就是不知道口味有沒有變。”
她眼神真摯，讓人一點兒也瞧不出來她有諷刺的意思。
“可以。”他避開了後面那句話。
滿桌四個人，是各有各的想法。林婉婉剛才和她的談話戛然而止，也不明白她的意圖。之前江周和告訴她姜凜的事情，特意叮囑過不要告訴陳言理，她也就沒有多話。
可這倆人要是又扯上關系，林婉婉也不知道對陳言理是好是壞。
這頓飯吃的和在車上一樣沉默，她也沒有再刻意提以前的事情，只時不時和林婉婉說幾句女生間的話題，江周和明天要上班，姜凜待會也得去酒吧。這頓飯沒有持續很久。
她剛搬進新家，林婉婉早就說好要跟她住兩天，幫她收拾東西，順便看看房子住着怎麽樣。姜凜的車還停在她家樓下，也得回去。
江周和家和M.T.兩個方向，只好自己打車回去。
他目送兩個女生進公寓樓，才獨自回了車上。
沒急着走，開着車門，從儲物盒裏摸了煙出來，斜靠在駕駛座上，低頭點燃。
夜裏有風，他拿手攏着，火光轉瞬即逝，只剩一點猩紅，和噴薄而出的白霧。
半根煙後，儲物格裏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他拿起來看看，還是唐思冉。正要點進去看，忽然又聽見輕快的腳步。
姜凜擡起頭，陳言理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路燈下，在燈影下神色不明：“你還沒有走呢？”
她慢吞吞的朝他走近：“我的耳機好像落在你車上了。”
